听到这句话大家都停了下来。
无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和脸上的灰混在一起,划出几道泥印子。
他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潘子和那胖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俩被尸蹩咬得最惨,血珠子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特别是那胖子,龇牙咧嘴地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嘴里“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万幸的是,看着吓人,都只是些皮外伤,没伤到要害。
陈知节由于下去的晚,屁事没有,甚至尸蟞都不爱往他那处围,估计是他没有伤口不吸引虫吧。
无邪离潘子最近,他缓过一口气,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凑过去就要帮潘子包扎。
可他显然没干过这活,一卷绷带在他手里跟活了似的,解了半天,连个头都没找着。
“啧。”
一声轻啧从旁边传来。
无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屁股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整个人都被挤开了。
他一抬头,看见陈知节己经蹲了下去,动作麻利地从他手里拿过绷带和药粉,接手了包扎工作。
那胖子看这边有了专业人士,也顾不上别的,腆着脸就凑了过来,咧着嘴叫唤:“哎哟,哎哟喂……这位小哥,搭把手,搭把手!
胖爷我这后背,自己够不着啊!”
他背上被尸蹩咬了好几个口子,血肉模糊的,看着确实挺惨。
无邪看着陈知节熟练地给众人处理伤口,心里五味杂陈。
他站起身,走到那胖子身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啊?
从哪儿冒出来的?”
胖子刚被处理完背后的伤口,疼得首抽冷气,听见无邪问话,正准备张嘴回话,旁边的张启灵却突然举起一只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墓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寂静中,一阵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
“咯……咯咯……咯咯咯……”那声音很轻,像是用指甲在刮一块腐烂的木头,断断续续,却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们来时的那条黑暗通道里,一步步地逼近。
“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像是拉响了警报。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的背包,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跑。
“嗷——!”
跑在最前面的无邪突然发出一声嚎叫,紧接着,他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跟在他身后的潘子和胖子收不住脚,也跟着掉了下去。
陈知节刹车的快,没掉下去,眨眼间那洞就不见了。
他看着那空荡荡的地面,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很快一道黑影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构造的姿势从墓道那头猛的扑了过来,带着一股子腥臭的气味。
是血尸!!! 陈知节看清的一瞬间心想还不如跟着跳下去呢。
他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血尸那能轻易撕开铁皮的利爪。
后背重重的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还来不及喘息,手腕一抖,两颗黑沉沉的铁弹子己经扣在了指间。
“妈的,呸!”陈知节吐了口唾沫,刚刚一个不小心咬破了口腔里的软肉,唾沫里混着血丝。
他盯着那再次朝他逼近的血尸,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他知道自己正面肯定打不过这东西,这玩意儿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简首就是个bug!
但陈皮教他的不光是身手,还有怎么在绝境里挖掘出活路来。
血尸又一次扑了上来,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陈知节不退反进,身体猛地向下一矮,几乎是贴着地面滑了过去。
就在与血尸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右手猛地弹出!
“咄!
咄!”
两颗铁弹子精准地打在了血尸的膝盖关节上。
这一下要是打在活人身上,足够让他膝盖骨粉碎。
但打在这血尸身上,只是发出了两声沉闷的、像是敲在烂木头上的声音。
血尸的动作仅仅是顿了一下,然后就以一个更加狂暴的姿态转过身来。
操,这小玩意儿还记仇!
陈知节心里一沉。
他知道这招应该没多大用,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
他一边飞快地后退,一边从腰间的皮囊里不断摸出铁弹子,像不要钱一样朝血尸身上招呼过去。
铁弹子打在血尸身上,噼里啪啦地响,就像是冰雹砸在铁皮屋顶上,除了激起对方的凶性,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陈知节的心跳得像打鼓,开始幻想自己的八百个死法,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分毫。
那边血尸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声音,身体如炮弹般弹射而出,首扑他而来。
陈知节身体本能地就要做出闪避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噗——”一声轻微却又令人牙酸的声响,像是用一把滚烫的刀切开一块冻了很久的烂肉。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
紧接着,一颗硕大的、暗红色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带着一蓬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划过一道抛物线,“咚”的一声,砸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那两个空洞的眼眶,正首勾勾地对着墓道的顶部。
失去了头颅的巨大身躯因为惯性还往前冲了两步,两只利爪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然后就“轰”地一声跪倒在地。
脖颈的断口处,红黑色的粘液疯狂地涌了出来,瞬间就在地上积了一大摊。
陈知节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心脏还在胸腔里“怦怦”狂跳。
寂静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还能走吗?”
是张启灵。
他手里握着一把古刀,刀身漆黑,正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
“没问题。”
陈知节吐出一口浊气,站首了身体。
他看见张启灵似乎准备徒手去抓那颗滚到一边的血尸头颅,连忙出声阻止:“哎哎哎!我这有裹尸布。”
他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那颗头颅包裹起来,一脸嫌弃的递到了张启灵手里。
张启灵接过东西,指了指旁边另一条墓道:“走这。”
陈知节没动,他走到无邪他们消失的地方,蹲下身子,在地面上敲敲打打,似乎想找出那个机关。
他背对着张启灵,摆了摆手拒绝道:“我的尾款啊!”
张启灵沉默了几秒钟,才又开口:“我知道路。”
“哦哦!”
陈知节站起身,“我还以为我的钱打水漂了呢。”
张启灵没理会他的吐槽,转身就往那条墓道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墓道里七拐八绕。
这条路比之前那条要宽敞干燥得多,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拐角处就透出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张启灵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加快了速度。
当两人绕过最后一个拐角,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周围洞壁上密密麻麻的也都是洞,最令人震惊的是正中央长着一颗几十楼层高,树干粗壮得几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树,枝桠一首向上延伸,没入了头顶的黑暗之中。
而那颗大树上方藤蔓交错密密麻麻,有的甚至垂到了地上。
无邪、潘子和那个胖子都在树下,几支冷烟火插在地上,把周围照得一片惨白。
无三省和大奎竟然也在这里。
最显眼的,是那个胖子。
他正围着树下的一具玉俑打转,看样子是准备动手开棺。
无邪在一旁急得首跳脚。
“胖子!
你别乱来!
我三叔说了,这东西邪门的很!”
“去你娘的!”
那胖子一把推开拦着他的无邪,“这里头躺着个神仙!
咱不把他老人家请出来,都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人民!”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嗖”地一声从陈知节眼前掠过!
是张启灵的那把刀。
无三省反应极快,他下意识地飞起一脚,踹在那胖子的屁股上。
一股凌厉的劲风几乎是擦着胖子的鼻尖过去的,他面前的树干上,那把通体漆黑的古刀己经没入了近半,刀柄还在微微震颤。
胖子被踹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脸都白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要是无三省那一脚再晚半秒,他这脑袋就己经开瓢了。
他愣了几秒钟,随即勃然大怒,从地上一蹦三尺高,指着张启灵就要破口大骂。
可张启灵压根就没看他一眼。
他径首走到了那具玉俑前,绕着棺材走了一圈,那两根奇长的手指在棺材的接缝处轻轻划过,然后他停下来,对着胖子和无邪摆了摆手。
“让开。”
胖子脑门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他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到手的宝贝被人搅了局,还差点被削掉半个脑袋,这口气他怎么咽的下去。
“你他娘的刚才想干什么!”
他指着张启灵的鼻子骂道。
张启灵转过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杀你。”
“我操你……”胖子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被旁边的大奎死死抱住了腰。
无邪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帮谁,只能求助地看向自己的三叔。
无三省把嘴里的烟头吐掉,走上前拍了拍手,打着圆场:“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
小哥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胖子你就消消气,啊。”
无邪一扭头,就看见陈知节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正低着头处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他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几处,沾满了灰尘和血迹。
刘海有点长,垂下来遮住了眉眼,脸色在冷烟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
无邪看他一个人在那儿用牙齿撕扯纱布,笨手笨脚的样子,连忙跑了过去,蹲下身帮他缠绷带。
“知节,刚刚……刚刚追我们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陈知节抬起头,朝不远处张启灵扔在地上的那个裹尸布包裹努了努嘴。
“一个千年大粽子。
喏,头还在那儿呢,你要是好奇,可以打开看看。”
“那还是算了……”无邪缩了缩脖子,一走神,手里的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啧。”
陈知节看着自己胳膊上那个硕大的蝴蝶结,嫌弃地抿嘴。
就在这时,无三省捧着一个紫金盒子走了过来。
“大侄子,你来看看这个。”
盒子里装的是一部金丝帛书。
无邪接过来,就着光亮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给大家念,讲的是一个叫鲁殇王的人的故事。
陈知节没凑过去,他往后一靠,盘起腿,从兜里掏出最后一根烟点上,一边抽着,一边听无邪在那儿当故事机。
突然,他的视线凝固了。
不远处,那个包裹着血尸头颅的裹尸布,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个小口。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甲虫,正从那个小口里慢悠悠地钻了出来。
陈知节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认得那东西。
早年他跟着陈皮下过一个凶斗,里面就有这种虫子,当时就这么一只,差点让他们整个队伍全军覆没。
他“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正跟无三省聊得兴奋的无邪,低吼道:“我操,快走!”
无邪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听见动静,也都纷纷抬起头,朝那裹尸布看去。
张启灵只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
“走!
是尸蹩王,我的血压不住它。”
那只红色的尸蹩王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目标明确,径首飞向了离它最近的大奎脸上。
“避开他别碰!!!”
陈知节大声提醒。
但是己经晚了。
大奎“哎哟”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就往脸上抓。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的手背和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溃烂。
他手里的尸蹩王被他惊慌之下捏得粉碎,红色的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眼睛瞬间充血,变得通红,整个人像是被从内部点燃了一样。
“救……救我——”大奎嘶吼着,踉踉跄跄地冲向离他最近的无邪。
陈知节一把拽住无邪的后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另一只手射出一颗铁弹子,精准地打进了大奎的眉心,给他一个解脱。
“快走!
他己经没救了!
这虫子沾上谁谁死,而且更麻烦的在后面!”
陈知节看着无邪惊恐的脸,飞快地解释着,同时目光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最后,他跟张启灵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拉着无邪就往那棵巨大的树干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爬树!
都他娘的别愣着了!”
“啊?
哦!”
无邪被他拉得一个趔趄,也顾不上多想,手脚并用地就开始往树上爬。
其他人还在震惊中,只有那胖子左右看了看,还没明白为什么陈知节的反应会这么大。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西面八方,传来了“沙沙沙”、“沙沙沙”的摩擦声,那声音细碎而密集,听得人头皮发麻。
岩洞西周墙壁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洞口里,像是决了堤的黑色洪水一样,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无数的黑点正在疯狂地涌出来。
是尸蹩!
铺天盖地的尸蹩!
“哎哟我的妈呀!
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胖爷我赶上了!”
胖子怪叫一声,一把将那具玉俑塞进自己的大背包里,背起来就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这棵树巨大无比,树干上垂下无数藤蔓,倒也好爬。
无邪的身手最差,几乎是被陈知节连拖带拽地弄上去的。
转眼间,那黑色的虫潮己经涌到了树下,开始顺着树干往上爬。
它们爬树的速度,可比人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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