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别开脸，连摸烟盒的兴致都没了。
毕竟是当年下了血本才追到的厂花，一起过了七年，小雨都会满院子跑了，不是说割舍就能立刻断干净的。
三天三夜的火车颠得人浑身骨架都要散了，这会儿脑仁还嗡嗡作响。
我一屁股坐在那张硬板床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视线无意间扫过她枕边，那本翻得卷边的《机械工程》杂志格外扎眼。
我抄起杂志随手一抖，一张彩色照片飘然落下——是蒋竹良。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挺括的白衬衫，站在实验室门口笑得志得意满。
背后那行字更是刺眼：
"若当年我没出国进修，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我盯着照片，指关节捏得发白。
老子明媒正娶的老婆，结婚七年，孩子都会喊妈了。
她枕边搁着的，心里惦记的，还是她那个大师兄。
这一瞬间，这些年硬撑着的念想，彻底垮了。
郑巧珍完全没察觉我的情绪，把碗往桌上一撴，稀粥溅得到处都是：
"食堂就这点剩的了，凑合吃。"
我看都没看那碗粥，目光钉在她脸上：
"郑巧珍，你跟蒋竹良到底什么关系？"
她整理图纸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得像在念报告：
"他是我师兄。我们曾经都想为国防建设做贡献。后来他出国深造，我进了厂。"
这套说辞倒是滴水不漏。
但我分明看见她捏着图纸的指节绷得发白。
"就这？"
我声音沉了下去，
"没别的要交代了？"
郑巧珍转身收拾书桌，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夜里，我们挤在那张窄床上，背对背躺着，戈壁滩的狂风把窗户拍得哐哐作响。
黑暗中，郑巧珍突然翻过身，手搭上我的肩膀。
结婚七年，这是她头一回主动碰我。
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以为她终于要摊牌。
却听见她哑着嗓子说：
"国强，组织上征求我意见......我决定长期留在这了。"
我的心直往下沉。
三个月前她走时只说短期支援。
这些日子我在家又当爹又当妈，还要伺候她年迈的父母。我一直以为她忙完就会回来。
现在才明白，她是打算在这片有蒋竹良的戈壁滩扎根了。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出口的话却异常平静：
"随你。这地方风沙大，记得罩子放亮点。"
郑巧珍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沉默了很久。
我感觉到她的呼吸喷在我后颈，带着几分迟疑。
但最终，她只是轻轻扯了下我的衣角，很快就松开了。
"谢了......"
她声音很轻，带着如释重负。
我没再接话，闭上眼。
想起结婚前我就跟她说过，我最讨厌这种荒凉地方，一眼望不到头。
她果然没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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