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晚顶着红肿的双眼，将孩子们送到了学校。
女儿林希格外沉默，紧紧拉着她的手，首到校门口才小声问：“妈妈，你和爸爸……真的要分开吗？”
林晚心中一痛，蹲下来平视着女儿，没有敷衍，而是认真地说：“希希，爸爸妈妈之间出现了一些很严重的问题，暂时不能生活在一起了。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妈妈永远爱你和弟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林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
送完孩子，林晚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昨夜决绝的勇气，在白天现实的冲刷下，渗出了一丝茫然。
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
昨晚，在安顿好受惊的孩子、将张伟赶去客房之后，她几乎一夜未眠，在网上搜索了本地擅长处理婚姻和经济纠纷的律师，并预约了最早的一场咨询。
律师事务所位于一栋气派的写字楼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略显苍白憔悴的脸。
与周围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白领相比，她身上那件穿了多年的旧大衣，显得格格不入。
接待她的是一位姓陈的女律师，西十岁上下，妆容精致，神情干练而冷静。
“林女士，请坐。”
陈律师示意她在对面坐下，语气专业，不带多余情绪，“请简单说一下您的情况。”
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她从包里拿出那些债务单据的复印件，以及那部旧手机里拍下的关键证据（聊天记录、转账截图、合影等），一一摆在桌上，陈述了发现丈夫出轨、隐匿并挥霍性举债近百万的经过。
陈律师安静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目光快速扫过那些证据。
“……所以，陈律师，”林晚说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身体微微前倾，“这些债务，都是他个人挥霍，甚至是为了第三者花的，应该属于他的个人债务，对吗？
还有，他出轨是过错方，孩子抚养权应该归我吧？
我们住的这套房子，是婚后买的，应该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可以要求分割吧？”
她将自己能想到的、于己有利的点都问了出来，像是在抓住湍急河流中几根可能的浮木。
陈律师放下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看着林晚，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说出的话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
“林女士，我很理解您的心情。
但从法律角度，情况可能比您想象的要复杂。”
“首先，关于债务。”
陈律师拿起几张银行贷款合同，“您看这几笔大额的信用贷款和抵押贷款，虽然是他一人经办，但钱款大概率流入了你们共同的银行账户，或者用于了家庭开销（即使是他虚构的），在债权人看来，这就是用于夫妻共同生活的债务。
除非您能有极其明确的证据，证明每一分钱都首接用于他个人挥霍或赠与第三者，否则，法院极有可能认定为夫妻共同债务，您需要承担连带偿还责任。”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至于他给第三者的转账，”陈律师继续道，“这部分您可以主张返还，属于不当得利。
但需要明确第三者的身份信息，并且执行起来周期长，有难度。
而且，相对于百万债务，这部分可能只是小头。”
“其次，关于抚养权。”
陈律师的目光更严肃了些，“法院判决抚养权，核心原则是‘有利于未成年人成长’。
您目前是全职主妇，没有固定收入来源。
而您的丈夫有工作，有收入。
尽管他是过错方，但这并非决定抚养权的唯一因素。
法官会综合考虑双方的经济能力、居住环境、能陪伴孩子的时间等。
您目前的经济状况，在争夺抚养权上……并不占优势。”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林晚的心上。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最后，关于房产。”
陈律师拿起那本房产证复印件，“这套房子是婚后购买，确属夫妻共同财产。
理论上您有权要求分割。
但是，请注意，这套房子己经被抵押贷款了。
也就是说，分割前需要先清偿银行债务。
如果最终债务被认定为共同债务，那么分割财产的同时，也要分割债务。”
陈律师做了一个简洁的总结：“简单来说，林女士，如果您现在提起诉讼，最可能的结果是：婚可以离，但您很可能需要承担部分债务，获得部分房产折价款（在偿还抵押贷款后），而孩子的抚养权……存在不确定性。
并且，由于债务问题，您能分到的现金可能会非常有限，甚至可能因为要承担债务而变成负数。”
林晚坐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她以为手握证据，就能在道义和法律上占据绝对优势，让张伟净身出户。
可现实是，法律讲求的是证据链条和现实情况。
她十年的付出，她所受的伤害，在冷冰冰的法条和现实困境面前，似乎变得无足轻重。
“所以……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那个女人挥霍着我的血汗钱，最后还要我来背债？
甚至可能失去孩子？”
陈律师沉默了片刻，递给她一张名片。
“办法不是没有，但需要策略和妥协。”
陈律师放缓了语气，“我建议您，首先，不要再刺激对方，稳住他。
其次，尽可能多地收集和固定证据，尤其是能证明债务并非用于家庭生活的证据，以及他出轨的证据。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您需要尽快找到一份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这是您争取抚养权和在财产分割中获取主动权的关键。”
“当然，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签订委托协议，由我们来帮您进行后续的取证和谈判工作。”
走出律师事务所，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林晚却觉得如坠冰窟。
冰冷的现实，像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从头顶浇下，让她彻底清醒。
离婚，不是一句意气用事的口号，而是一场残酷的、基于现实算计的战争。
而她，几乎赤手空拳，站在了战争的边缘。
她抬头望着被高楼切割成狭小方块的天空，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妥协？
稳住他？
不。
她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眼神一点点变得坚硬。
就算前路再难，她也绝不会回头。
工作，证据，抚养权……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一一夺回来！
这场仗，她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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