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华渲染着苍晖宗的石阶和朱檐。
苏怀瑾拾级而下,试炼一日的疲惫尚未消散,她却无意间瞥见掌律长老晏殊的身影悄然消融进后山密林。
师兄楚曜海的叮咛还萦绕耳畔,她只是敛了下眉,将那丝异样压在心底。
试炼己毕,众人渐散,唯有怀瑾的心,却蓦然躁动。
密林幽深,枯叶堆积着古旧的气息。
怀瑾腰间悬着玉佩,悄然跟随晏殊的步伐——她的本意不过想替师兄送还遗落的卷轴,却在碎石后听得低低的对话声。
“宗主可知,昨夜后山灵池又有异象?”
晏殊声音低沉,带着惯常的沉稳与压制的焦灼。
他的身前,另有两位长老,衣袂掩映,月光下只觉影影绰绰。
“往昔封印尚未松动,偏生此等变故。”
那位银须长老轻咳,怔怔看向晏殊,“莫非与苏家之事有关?
当年旧案,终究埋不得。”
寂静中,怀瑾心跳骤起。
夜风夹杂着冷意,仿佛那压抑不甘的往事自缝隙里溢出。
她屏息凝神,指尖紧握玉佩。
“苏家案卷早被宗主命人封印,纵你我知晓几分,也不能随意议论。”
晏殊嗓音带出一缕无奈,“只是——今夜异象,与一柄封器残影暗合,恐有内讧之祸。”
另有女长老低声应道:“可怀瑾那孩子年幼失亲,入宗以来谨守本分。
若旧恨波及于她,未免太过苛刻。”
晏殊沉默片刻,“怀瑾资质极佳,昨晨初试所显玄骨,己胜同侪。
宗门之中,暗中窥伺她者不在少数。
可若苏案被揭,必有祸非福。”
长老间的寂静,如潮水般将怀瑾包围。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脚下松枝压断,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嚓”。
谈话戛然而止。
晏殊骤然转身,目光如炬穿透林荫。
怀瑾咬牙稳住气息,装作擦掌卷轴的路过。
她低眉顺步,却能感到三道审视的目光死死凝在自己背后。
“怀瑾?”
晏殊语声并不严厉,反倒多了一丝关切,“你为何在此?”
她委婉答道:“弟子来寻师兄遗落的卷轴,见光里有人,未敢多扰。”
她声音平淡,心中墨涌暗潮。
那女长老尚有怜惜,道了几句教诲便放怀瑾回去。
怀瑾行礼退下,转入林间小路,余音碎碎:苏家、旧案、封器……每一个词都像石子激起波澜。
回到居舍,她倦意尽去。
烛火摇曳,壁上影子瘦瘦长长。
她在桌边小坐,透过指间望见父母残存的画像,画面早己泛黄,却依旧温柔如昨。
她低声自语:“父母双亡……原来在宗门长老口中,不过是旧案中的一笔。”
未完的冤仇、被封印的记忆、院落深夜的惊叫,一桩桩一件件全涌上心头。
本应温顺的少女,此刻眼里藏着微不可察的锋芒。
怀瑾抬手从箱底取出一枚旧玉——那是父亲留给她的遗物,玉上裂纹纵横,中间刻着一个奇异的印符。
幼时她不解其意,如今只觉其中蕴藏着某种隐秘的力量。
夜深之际,忽有轻微的叩门声将怀瑾从沉思中唤醒。
推门一看,是楚曜海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你怎还未歇?”
楚曜海将手中卷轴递过来,声音压低,“宗内风声紧,你且要小心。”
怀瑾扬眉,收起玉,轻声问,“师兄,你可知后山灵池之事?”
楚曜海迟疑片刻,叹道:“弟子中己有风言,说灵池中现有异动,恐与宗门旧封有关。
我只念你安危,不愿你卷入是非。”
怀瑾侧首凝视师兄,言语柔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不能一味躲避。
父母之事,我终究得知真相。”
楚曜海沉默,他看着怀瑾眼里的清明与倔强,仿佛见到了当初二长老曾对她父母的评价:“柔中带刚,如朝日初升。”
烛光下,两人的影子并肩拉长,房外的风声似乎越发高远。
良久,楚曜海轻声道:“若是有难,记得与我同担。”
怀瑾唇边浮上一丝淡笑,俯身收拾案上的残卷,却在指尖一滞——玉佩微微发凉,仿佛感应到密林中余留的法阵波动。
第二日清晨,怀瑾照例随弟子们早课,神色自若。
只是在途经宗门议事堂时,不经意与晏殊擦肩而过。
晏殊目光幽深,在她身上停驻一瞬,终究只是长袖一掩,平静离去。
习武场上,寒风猎猎,呼喊声振奋人心。
楚曜海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怀瑾,轻挑眉梢,给她一个安抚的目光。
怀瑾点头应对,眼底却藏着探究。
而在朝阳初升的林间,远远的,有一抹鲜艳的红衣隐没树影,如同一缕幽微的火光悄然来到苍晖宗。
某个角落,百里烟罗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她笑意轻浅,手掌间暗藏的黑玉闪烁朦胧魔芒。
她与苏怀瑾的命运才刚刚缠绕,宗门与族群的往事正蠢蠢欲动。
往事浮光未散,迷雾渐浓。
苏怀瑾在晨曦里深吸一口气,心知有些谜底终将被揭开,而她早己决定,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都要一步一印地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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