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玖歌兴冲冲地离开棺材铺,怀里揣着谢无咎给的木牌,手里紧握着那柄重获新生的铁剑,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晨曦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给青越镇的青瓦蒙上了一层暖金色,连空气里的湿冷都似乎消散了些。
她先回了趟武馆。
老馆主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脸颊烧得通红,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白玖歌眼眶一热,快步走到床边,轻声道:“师父,我去给您买药了!
您再撑撑,很快就好!”
老馆主费力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白玖歌知道他在担心钱,连忙摇头:“师父您放心,钱的事解决了!
您好好歇着!”
安顿好老馆主,她不敢耽搁,首奔镇口的马车行。
去城里的马车一天只有一趟,赶早不赶晚。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白玖歌抚摸着怀里的铁剑,心里却有些不安。
谢无咎的本事太玄乎了,那柄剑的变化,还有对付“雪发女”时的从容,都不像一个普通的棺材铺老板。
尤其是他最后那句“别轻易在人前显露”,更让她觉得这柄剑藏着秘密。
她试着将一丝微薄的灵力注入剑中——这是她跟着老馆主学了三年,好不容易才感应到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
以往,铁剑只会像块死物般毫无反应,可这一次,当灵力触碰到剑身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剑身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仿佛在……回应她?
白玖歌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脏砰砰首跳。
难道谢无咎不仅修好了剑,还……引动了它的灵性?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在晌午时分抵达了城里。
青越镇只是个边陲小镇,城里却热闹得多,叫卖声、车马声不绝于耳。
白玖歌按着谢无咎的指点,七拐八绕,找到了那家名为“回春堂”的药铺。
回春堂果然气派,朱红的牌匾,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统一青布短打的伙计,药香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
白玖歌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药铺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正戴着老花镜,仔细地称量着药材。
柜台后,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正低头整理着药柜,他生得极为俊秀,眉眼温润,手指修长干净,正极其耐心地将一味味药材分类摆放。
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像一幅安静的仕女图。
“请问,掌柜的在吗?”
白玖歌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
那年轻男子抬起头,看向她。
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一汪清泉,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一丝温和的好奇:“掌柜的是我祖父,请问姑娘有何事?”
白玖歌连忙掏出谢无咎给的木牌,递了过去:“我是青越镇来的,一位姓谢的先生让我把这个给掌柜的看,说要买百年人参。”
年轻男子接过木牌,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动,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原来是谢先生介绍来的。
姑娘请稍等,我这就去请祖父。”
他转身进了内堂,没一会儿,就陪着刚才那位称量药材的老者走了出来。
老者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眼神锐利,扫了一眼白玖歌,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木牌,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嗯,是谢先生的人。
百年人参,有是有,只是价格不菲。”
“只要能治好我师父的病,多少钱都行!”
白玖歌急切道。
老掌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姑娘先坐。
不知令师是何病症?”
白玖歌便将老馆主咳血症的情况说了一遍。
老掌柜听完,沉吟片刻:“咳血症,根源在肺腑亏损,精气神皆衰。
百年人参固然能吊命,但要根治,还需辅以其他药材,慢慢调理。”
他顿了顿,看向白玖歌,“只是,这一套药下来,加上百年人参,至少需要十五两银子。
姑娘,你……”白玖歌的心沉了下去。
她身上只有五两银子,加上谢无咎那十文钱(虽然她知道那只是个由头),远远不够。
“掌柜的,”她咬了咬牙,站起身,对着老掌柜和那年轻男子深深鞠了一躬,“实不相瞒,我现在只有五两银子。
但我一定会还清剩下的钱!
求您先把人参和药给我,我可以……我可以留在药铺做工抵债!”
老掌柜捋着胡须,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旁边的年轻男子却开口了,声音依旧温和:“姑娘一片孝心,令人动容。
只是我回春堂的规矩,概不赊欠。”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若是姑娘愿意,我倒是有个办法。”
白玖歌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指了指她腰间的短刀:“我看姑娘身形矫健,似乎会些武艺。
城外三十里处,有个‘黑风寨’,最近闹得厉害,官府正悬赏捉拿寨主。
若姑娘能取下寨主首级,官府的赏银,足够支付药钱,还有富余。”
白玖歌愣住了。
黑风寨她听过,那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山匪,据说寨主是个先天境的武者,手下也有不少好手。
她一个刚摸到灵力门槛的炼气期都算不上的小丫头,去劫黑风寨?
和送死没区别。
“这……”她有些犹豫。
“当然,”年轻男子看出她的顾虑,语气依旧平静,“这只是个建议。
姑娘也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老掌柜这时也开口了:“沈小子的话,你可以考虑考虑。
黑风寨作恶多端,早该有人去收拾了。
只是,风险太大,你自己掂量。”
白玖歌攥紧了拳头。
十五两银子,是师父活下去的希望。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铁剑,感受着那股微弱却真实的联系,又想起谢无咎那深不可测的本事,还有乱葬岗上那惊魂一夜……她的修行之路,本就是从生死边缘走过来的。
“好!”
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我去!”
年轻男子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容更深了些:“好。
姑娘可有趁手的兵器?”
白玖歌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铁剑,摇了摇头:“我只有这个。”
她没打算把谢无咎修补过的剑轻易示人。
“那可不行。”
年轻男子从旁边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长剑,递给她,“这柄‘青锋’,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还算锋利你且,拿去用。”
白玖歌接过剑,入手微凉,剑刃锋利,比她那柄铁剑强了不知多少倍。
她感激地看向年轻男子:“多谢!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沈如晦。”
他微笑着回答。
“沈公子,这份恩情,白玖歌记下了!”
白玖歌再次鞠躬,“药材和人参,还请您先备好,我去去就回!”
“好。”
沈如晦点点头,“我等你消息。”
白玖歌提着青锋剑,转身就往外走。
她的背影透着一股决绝,却没看到,在她离开后,沈如晦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老掌柜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小晦,你这是……”沈如晦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白玖歌离去的方向,语气平静无波:“祖父,您不觉得她很特别吗?
刚才她进来时,我隐约感觉到,她身上有种……很纯净的气息,像是……从未被世俗污染过的璞玉。”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她的脉门……很奇怪,像是天生的‘无心境’。”
“无心境?”
老掌柜吃了一惊,“那不是传说中最适合修行,却也最难感应灵力的体质吗?”
“嗯。”
沈如晦轻轻抚摸着药柜上的药材,“所以,我很好奇,她能做到哪一步。”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阳光依旧明亮,却仿佛照不进他那双看似温润、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而此刻的白玖歌,正提着青锋剑,快步走出城门。
她不知道,自己看似“自愿”接下的这个任务,背后藏着怎样的算计;她更不知道,“救人”的代价,或许是先欠下另一笔“命债”。
黑风寨的阴影,己悄然笼罩在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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