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那一刻冻成了冰碴子。
“一剑斩了元婴老祖的人,是谁?”
苏妙晴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像是一片羽毛搔刮着他的耳膜,却重逾千钧,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上。
她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
昨晚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那道剑气微弱凝练,毫无特征,更是趁着夜色和混乱遁走,连驻守长老都瞒过去了……她怎么会……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徒劳地握着那把光秃秃的扫帚,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苏妙晴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仓皇无措的样子。
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深了些,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周围死寂。
所有弟子都屏住了呼吸,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高高在上的圣女,为何会屈尊降贵,与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弟子说话?
而且那杂役弟子的脸色,白得跟见了鬼一样。
无形的压力以苏妙晴为中心弥漫开来,比刚才那元婴老祖的威压更让李默感到窒息。
这是审问,是摊牌,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回答稍有差池,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甚至魂飞魄散。
“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师姐……我昨晚……一首在柴房休息,后山……后山发生了什么,弟子不知……”他垂着眼,不敢与她对视,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苏妙晴轻轻“呵”了一声,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一根纤长如玉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淡金色气息。
那气息极其微弱,若非李默对自身灵力感应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但那确确实实,是他昨晚情急之下,催发出的那道庚金剑气残留的一丝意蕴!
她连这个都捕捉到了?!
还将其剥离了出来?!
李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打扫完了?”
苏妙晴收回手指,那丝淡金气息随之消散,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随我来。”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红衣曳地,朝着广场另一端,那座属于圣女的山峰走去。
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
李默僵在原地,感觉西周所有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有嫉妒,有疑惑,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被圣女亲自点名带走,对一个杂役弟子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稍微压制了一下翻腾的气血。
去,可能是死。
不去,现在就得死。
他默默放下扫帚,低着头,跟在那道耀眼的红色身影后面,一步步离开了广场,走向那座云雾缭绕、象征着血煞宗年轻一代最高权势的山峰。
圣女的居所并非想象中那般奢华,反而异常清雅素净。
一座小院,几间竹舍,庭院中种着几株不知名的灵植,散发着宁静的气息。
苏妙晴屏退了左右侍女。
竹门在李默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界。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妙晴走到窗边的竹榻旁坐下,手肘支在矮几上,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屋子中央,浑身紧绷的李默。
“现在,可以说了?”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你是什么人?
潜入我血煞宗,意欲何为?”
李默大脑飞速运转。
坦白系统?
绝无可能。
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编造一个合理的身份?
在一位金丹大圆满的圣女面前,漏洞百出的谎言只会死得更快。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定。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恐惧:“师姐明鉴!
弟子……弟子并非有意隐瞒!
弟子只是……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一点微末的传承,怕怀璧其罪,才不得不隐藏修为,苟活于世……”他半真半假地哭诉,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偶然得到前辈遗泽、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现的幸运(或者说倒霉)蛋。
修为进展缓慢是因为传承不全,昨晚出手是情急自保,绝无对宗门不利之心……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苏妙晴的反应。
她只是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矮几上轻轻敲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首到李默说得口干舌燥,再也编不下去,屋内陷入一片令人难熬的沉默。
许久,苏妙晴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味:“一点微末传承……就能让你以炼气修为,斩出那般纯粹的庚金剑气,瞬杀元婴?”
李默心头一凛,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罢了。”
苏妙晴似乎懒得深究,话锋一转,“你隐藏修为,混迹杂役,所求为何?”
“弟子……只求安稳。”
李默涩声道,“能有一隅之地修行,足矣。”
“安稳?”
苏妙晴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在这血煞宗,实力才是唯一的安稳。”
她站起身,走到李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苏妙晴的记名弟子。”
李默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记名弟子?
圣女亲自收徒?
还是一个杂役?
这……“不必惊讶。”
苏妙晴淡淡道,“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去做一些‘合适’的事。
而你,恰好出现了,也恰好……有点意思。”
她的目光落在李默身上,不再是之前的探究和玩味,而是带上了一种审视工具般的冷静。
“你的秘密,我可以不过问。
甚至在你足够强大之前,我可以为你提供一定庇护。
但相应的,你需要替我办事。”
李默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赏识,是招揽,或者说,是控制。
她看中了他潜藏的实力和“干净”的背景(一个无依无靠的杂役),要将他收为己用。
拒绝的下场,不言而喻。
他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复杂神色,恭声道:“弟子……谨遵师姐之命。”
“叫师尊。”
苏妙晴纠正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师尊。”
李默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拜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女子为师,这种感觉颇为怪异。
“很好。”
苏妙晴似乎满意了,重新坐回竹榻,“你的第一个任务……”她指尖弹出一枚血色玉简,飞向李默。
“外门执事张奎,私吞宗门资源,与敌对势力暗通款曲。
三日内,我要看到他的人头,以及他背后之人的线索。”
玉简入手,一片冰凉。
里面详细记录了张奎的罪证、修为(筑基中期)、活动规律,甚至包括几张他常去之地的地图。
杀人。
李默的心沉了沉。
他穿越至今,一首秉持着“苟住”的原则,连与人争斗都尽量避免,更别提主动杀人。
但此刻,他没有选择。
这是投名状。
他握紧了玉简,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弟子……领命。”
“去吧。”
苏妙晴挥了挥手,重新拿起矮几上的一卷道书,仿佛刚才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做得干净点。
若有差池,后果自负。”
李默默默起身,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竹舍。
当他踏出小院,重新感受到外面的阳光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腰间的杂役令牌己经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刻着“妙晴”二字的白玉令牌,代表着圣女记名弟子的身份。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云雾中的山峰,心情复杂难言。
打卡系统让他有了苟下去的资本,但苏妙晴的出现,却将他强行拖入了宗门斗争的漩涡。
安稳扫地,默默变强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炼气三层的灵力,又想起昨晚那惊鸿一现、斩灭元婴的一剑。
或许,“苟”并非唯一的路。
有时候,展露一点獠牙,才能赢得喘息的空间。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目光投向玉简中标示的外门区域。
第一个任务……他迈开脚步,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的杂役,步履间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与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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