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顶棚依旧漏着细细的冷雨，湿气混着机油味渗进林西安的衣领。
他低头，指尖沾了黑色润滑液，在刚修好的巡逻无人机外壳上刷出一小排带笑的另类符号——他喜欢给这些破铜烂铁起名字，这算是贫民区被联邦征收队威胁下的小小反抗。
门外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碎了夜色的静谧。
林西安没抬头，只是挥了挥工具，“修理铺不收夜猫子，除非你有八颗螺丝当门票。”
门外传来一声轻而快的吸气，然后，一个瘦小敏捷的身影闪进昏黄灯光下。
塔娜·芙蕾的脸带着两道泥痕和一抹肆无忌惮的微笑。
“只有八颗？
那你亏了，我有的是——”她眨眨眼，将自己腰带袋口倒下，稀稀拉拉掉出十几颗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混着两枚旧时代的芯片。
林西安随手把巡逻无人机推到一旁，警觉地审视着她，语气却像是咬着糖：“今晚的联邦还没把废料都收走，你就敢闯进我这？”
“黑帮追我，比联邦还急。”
塔娜翻了个白眼，机警地把门反锁上，“你这里不是安全屋？
那我白捧你了。”
林西安笑出声，“安全是相对的，这儿顶多能让你多活两小时。”
他把破门栓压实，偷瞄了一眼外头雨线中晃动的几道黑色身影。
塔娜全身绷紧，但嘴上却从容：“两小时够了，我有技巧。”
“技巧？
你这年纪的技巧都是骗口粮那种吧。”
林西安自嘲着，脸上却透出一丝警告。
塔娜立刻从包里摸出什么，递过来的是一张虚拟通行码。
“这是‘蔚蓝蛇’黑帮的专用码，今晚星环都在找它——你帮我换掉身份芯片，等于联邦大哥都请你吃顿饭。”
林西安接过那张通行码，手指扫过芯片，嘴里念念有词：“你让我要么被黑帮剁了，要么给联邦扔进监牢——你这合作条件真诱人。”
“你怕了？”
塔娜眨眼，像只街头的花猫，有种莫名的自信。
林西安刚要回嘴，外头突然传出一声机关枪的短促爆响。
金属弹片擦过门板，擦出焦糊味。
塔娜强装轻松地耸了耸肩，“放心，第一轮他们只警告，第二轮才进来收尸。”
沉默片刻后，林西安拎起工具箱，“要命的欢迎仪式真热闹。”
他低声道，“跟我来，别踩那块地板——上面有坑。”
塔娜跟在他身后，悄悄调整呼吸，不自觉摸了摸左臂上的旧伤疤。
穿过几台破旧主机和油渍板，林西安摁开了一块隐形壁板，露出一条斜下的小通道。
他扭头问她：“你这芯片值几条命？”
“起码三条黑帮，五条联邦狗。”
塔娜笑着，眼神却明亮惊惧，“但今晚只值我的命。”
他们一头扎进通道，门后传来的震荡愈发急促。
林西安在黑暗里低声道：“你要是骗我，我能用无人机把你的假身份全球首播。”
“那你就成了‘人道主义者’，贫民区第一牺牲小队。”
塔娜嬉笑着，声音却有点颤。
通道的尽头破败极了，几道光斑从地下管道漏进来，照出乱七八糟的机器和电缆。
塔娜蹲在旧服务器旁边喘气，“你总是随手就能捡块技术救命？”
“科技救命不如自嘲才能活久点。”
林西安拈着芯片操作，边说边调侃，“你这笑，能骗人三秒，骗死人一天。”
塔娜翻了翻白眼，“不像你，笑能让人想把你头按水缸里。”
林西安专心破解通行码，手法熟练，每一步都像是和世界讨价还价。
管道外传来怒吼和金属摩擦，那是黑帮打手开始强行进入。
塔娜肩膀往后缩，低声嘀咕，“你真的不会出卖我吧？”
林西安停下操作，看她一眼，“如果出卖能换半艘飞船，我会考虑；不过现在我只想活着喝杯热酒。”
这时，一道电子提示声在服务器间响起，林西安的破解成功。
塔娜屏息看着林西安将她的新身份上传，“你果真是贫民区的魔术师。”
林西安不经意地笑，“在星环边境，魔术师不是让东西凭空消失，是让人多活几小时。”
塔娜鼻尖下的泥迹因汗水一点点变淡，她眨眼看着林西安：“要不要合作？
你我加起来，好歹能对付黑帮，又能躲过联邦。”
“听起来跟买彩票没差。”
林西安举着工具盒问她，“你有什么本事？”
塔娜凑前，小声道：“我能说七种星河方言，能在最混乱的集市骗到你的晚饭，还能让黑帮高价收购我自己的谣言。”
林西安咧嘴，“那你比我厉害——我只会把破无人机修到老娘能拿它当拖把。”
门外脚步声渐急，黑帮打手己经在搜索他们的下落。
林西安无奈地摇头，“看来今晚只能合伙，不然下场都不体面。”
塔娜朝他伸出手，指尖还沾有泥污，却带着某种荒诞的自信。
“协议呢？”
林西安甩掉油渍，用袖口擦了擦手，笑着握住她：“协议：把该死的命留到明天，谁倒下了，另外那个人要把无人机卖成废品吃饱饭。”
塔娜猛地笑出声，声音在昏暗的工厂里炸开，像是星河夹缝里拥挤出的光。
外面传来黑帮高声呼喝，两人在旧机器的掩护下迅速转移，沿着管道一路向东，奔向薄雾中的贫民区广场。
途中，林西安背着工具箱，塔娜一路碎碎念各种底层流行谚语，“有吃有喝就是天命，有命就能扮英雄。”
林西安挑眉，“今晚是你扮英雄还是我？”
塔娜耸肩：“我们都没人扮，贫民区英雄只活在故事里。”
广场的灯光在远方亮起，映照着丢弃的资源箱和沉睡的流民。
两人的背影在雾气里搅拌成一条细线，他们未曾选择成为彼此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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