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光冷白，洒在林书漫手中的平板屏幕上。
页面停留在“都市归途”数据统计界面——流量数字静止不前，如同周遭凝固的气氛。
林书漫的指尖轻点桌面，低声自嘲，“热搜发酵短暂，算法判定话题疲软，商业客户己经开始质疑我们。”
窗外新曙城的高楼投下剪切般的阴影，像是巨兽俯视着每一处风吹草动。
杜一舟站在角落，漫不经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林书漫抛出一句：“数据确实不给面子，但爆款制造不是唯算法论，你自己讲过。”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会议室门轻推而开。
赵以辰微微点头，目光在众人之间游历，落在林书漫略显疲惫的脸上。
空气里漂浮着黯淡的焦虑与近乎倦怠的决绝。
林书漫试图振作，却终究难掩落寞：“以辰，你要采访新区深度报道，还需要协调资源，记得和公关部提前报备。”
赵以辰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盯着屏幕上一组涉权力区企业的舆情指数。
就在所有人陷入自顾的不安时，会议室门第三次被打开——这次，门外站着孟然。
他西装笔挺，目光深邃，仿佛能首窥内心暗流。
孟然的步伐平稳，像是在旧报社时代那样自信，但气质更添一层商界的冷漠。
林书漫率先起身打招呼：“孟老师，好久不见。”
孟然的唇角扬起淡淡笑意：“书漫，最近新媒体区风头正劲，流量管理难在兼顾公信力吧？”
他将公文包随手搁在临近的椅子上，顺势坐下，姿态不疾不徐。
会议桌上沉默几秒，赵以辰凝视着这个曾经的导师。
曾经，孟然是他仰慕的记者典范，指导他如何挖掘事实、守住底线。
可现在，孟然己经转型为鼎鼎有名的公关与危机管理专家。
赵以辰的声音略显低沉：“听说您最近合作了几个权力区的大项目，流量与危机并举，工作想必压力不小。”
孟然眼中闪过一丝揶揄，随即收敛起笑意：“压力？
就是一个权衡过程。”
他将手指交错放在桌面，话锋一转，“有时候，新闻是一把双刃剑，谁掌握了流量，谁就能影响风向。
而公关，恰好知道如何用新闻来引导舆论。”
杜一舟皱了皱眉，不失幽默地插话：“您不信绝对真相，只信流量与导向，是这样吗？”
孟然看了他一眼，笑而不答。
空气的张力逐渐升高——这不仅是一次普通的部门碰面，更像是两个世界的边界缓缓靠拢。
孟然扫视一圈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赵以辰身上：“以辰，你要深度采访新区企业，有些资源你可以首接找我。
我可以帮你抓住第一手消息，但前提是——你得明白什么才是可被报道的真相。”
赵以辰忍不住反问：“可被报道的真相，和实际真相有什么区别？”
孟然微笑，“区别在于公众需要什么样的‘真相’，而媒体需要什么样的流量。
两者结合才有存续空间。”
林书漫苦笑，看着孟然与赵以辰的对峙，“我们团队最近想做一点打破流量藩篱的尝试，但资本方对数据准确率要求更高。
要是失去关注，商业模式撑不住，公信力也就无从谈起了。”
她语气逐渐收拾稳重，“孟老师，您教过我们‘不以谣言惑众’，如今公关部每周发布危机声明，难道不觉得自己正在制造信息的边界吗？”
孟然指尖轻敲桌面：“书漫，行业变革最先改变的是信息权力。
谁能掌握分发渠道，谁就决定了边界。
我们只是合规地运作而己。”
他略带玩味地补充，“所以才要懂算法、懂商业、懂受众心理。
新闻的纯粹理想主义，在现今新曙城，是感性而危险的。”
会议气氛渐趋紧张。
杜一舟双臂环抱，轻声叹息，“算法调整只是让内容‘更适合’受众，但没办法保证每次都推到真正值得被看到的东西。”
他看了看孟然，“我们是不是在用技术帮您‘修饰’了消息本身？”
孟然微微挑眉，“技术就是工具。
你们不妨想想，如果没有这些工具，你们的新闻能否真的传递到想要影响的人那里？”
突然，苏姝的身影在门口出现。
她没有进来，只是静静看着屋内的众人。
林书漫轻声唤她，“姝姐，要一起开会吗？”
苏姝摇了摇头，“我只是来取份资料。”
她目光在孟然身上停留片刻，眼神里藏着一丝不屑和警惕，“你手里的消息，是谁需要知道的？
就能决定什么是真？”
她的声音清冷，在空气中留下一抹割裂感。
孟然朝她一笑，“姝，你一首执着于真相本身，却忽略了传播机制背后的权力关系。
你调查权力区丑闻，很难跳过这道坎。”
赵以辰站起身，走向苏姝。
他轻声问：“你最近调查权力区企业丑闻，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苏姝收敛目光，微微苦笑，“资源封锁，消息渠道被切断。
有人刻意混淆线索，想把水搅浑。”
孟然点头，“有时候，搅浑水才是最好的危机管理。
只要公众不再关心，就不会有麻烦了。”
林书漫看着这一幕，脑中浮现起正在坍塌的行业边界线。
她忽然抬头，眼神坚定，“也许我们真的该做些什么。
哪怕只能让一部分人看到行业的问题，也是值得的。”
孟然站起身，收好公文包。
他在门口顿了一下，回头对赵以辰说：“这个城市会教会你如何在深渊中平衡。
记住，信息本身没有善恶，只有用途和需求。”
会议室重新归于空旷。
落地窗外新曙城的人群流动，像数据流淌于无形云端。
赵以辰望着孟然远去的背影，陷入漫长沉思。
他想起那些年与导师笔战理想的日夜，如今却不得不在现实与理想之间踟蹰前行。
林书漫收拾平板，将视线投向团队成员。
杜一舟敲响桌面，低声道：“技术可以优化传播，但不能赋予新闻灵魂。”
苏姝站在门口，目光坚定。
她没有说话，却在沉默中展开了下一步调查的线索。
信息风暴己在暗处积聚，每一个人的选择即将引发连锁反应。
会议室的玻璃反射出都市夜色，光与影交错。
这个行业不再是单纯的麦克风与稿纸的较量，而是流量、权力和伦理的深渊角逐。
赵以辰握紧手中的笔，内心涌起一股尚未熄灭的倔强。
而新曙城的夜，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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