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十几天,我被全球暴雨,城市淹没的画面,吓醒!
窗外,暴雨砸击玻璃的闷响,与梦中洪水灌入耳膜的轰鸣完全重叠。
电视里,新闻主播面色惨白:“汉江水位突破历史极值!”
画面切换,一辆重卡碾过淹没的街道,轮毂彻底没入水中——与我梦中最后的画面,分毫不差。
一种冰冷的战栗攥紧我的心脏。
这不是巧合。
…公司己乱成地狱。
电话狂响,调度大屏上,刺眼的红色警报吞噬了所有路线。
“王林!
你他妈到底在看什么!”
主管的咆哮夹杂着恐惧,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城东的医药配送全瘫了!
你的调度呢!
喂狗了吗!”
我盯着那条断联的路线,它消失在代表积水的深蓝色区块里。
梦里的窒息感再次涌上。
“三条备用路线,”我的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S202积水一米三,X034山体滑坡,高速入口封闭。
这不是调度失误,这是天灾。”
“天灾?
公司养你不是让你找借口!”
他一把揪住我领子,眼球布满血丝,“我不管!
你必须给我想办法!
现在!
立刻!”
办法?
用意念让洪水退下去吗?
连日噩梦的压抑、眼前无解的困局、还有这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在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炸了。
我没说话,转身走进休息室,抱起我那个存了半年、准备换手机屏的陶瓷小猪存钱罐。
“你干什么?!”
他愣住。
砰——!
陶瓷罐被我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和硬币西溅飞散!
整个办公室瞬间死寂。
在所有同事震惊的目光中,我弯腰,捡起那卷特意留出来的粉色钞票——整整一千二。
然后,一脚踹翻了他的豪华办公椅。
“老子不伺候你们这群大爷了。”
…水己齐腰深,冰冷刺骨。
我蹚水冲向三条街外的停车场。
水面上飘着高跟鞋、公文包,还有一个完整的生日蛋糕,奶油糊在水面,像个荒诞的祭品。
我的二手皮卡还在,水没过了轮胎大半。
我爬上车,反锁车门,世界瞬间安静。
雨刮器疯狂摆动,也刮不尽瀑布般的雨水。
我深吸一口气,首先本能地检查货箱:柴油发电机(防水布裹了三层)、真空种子包(七类耐灾作物)、折叠鸡笼(六只绿壳蛋鸡)、工具箱…车顶,奶山羊不安地叫着。
“别怕,”我拍了拍车顶,“我们就走。”
引擎轰鸣,压过雨声。
收音机自动打开:“…紧急撤离令…请市民前往…滋…指定…”我关掉收音机。
梦在指引我——向北,进山!
…穿城的路是地狱。
低洼路段全灭,我只能不断绕道。
一个临时渡口,人群疯了一样争抢救援艇。
推搡,哭喊,尖叫。
突然,一阵剧烈的推挤!
一个抱婴儿的妇女被撞得踉跄后退——时间仿佛慢放。
我看着那个蓝色襁褓从她绝望的怀中脱出,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噗通一声砸进浑浊的急流,瞬间被吞没。
“我的孩子!!!”
妇女撕心裂肺的哭嚎穿透雨幕。
她手里一个亮闪闪的秤砣也跟着沉了下去。
有人试图去捞,却被水冲开。
我死死攥紧方向盘,指节发白,一脚油门冲离这片地狱。
她手里的秤砣沉了,人心,就轻了。
…国道上塌方的泥土巨石堵死了路。
我只能拐上一条废弃的林区防火道。
路烂得像被犁过。
雨变成了冰雹,砰砰砰砸在车顶和玻璃上,令人心惊肉跳。
砰!
咔嚓!
挡风玻璃左上角猛地炸开一片蛛网裂痕!
几乎同时,收音机滋啦一声自动重启:“…紧急…通知…撤离令…中止…所有市民…滋…原地避难…滋…”中止?!
什么意思?
我猛踩刹车,透过后视镜回望——县城方向,一道刺眼的橘红色火球冲天而起,紧接着是沉闷的连续爆炸声!
连我这里都能感到震动!
出大事了!
绝对不能回去!
我咬牙,油门踩死,皮卡在泥泞中咆哮前冲。
砰!
哐当!
右前轮猛地一沉,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车子瞬间纹丝不动——卡死在一个被杂草掩盖的岩缝里了!
“操!”
我抡起撬棍下车。
雨水瞬间浇透了我。
撬棍卡进石缝,用力!
再用力!
虎口传来尖锐的刺痛,撬棍猛地一滑,我的手被粗糙金属边缘划开一道深口子,鲜血混着雨水涌出。
疼得我倒吸凉气。
但更糟的是——林子里立刻传来了哼哧声和灌木被撞动的哗哗声!
我心头一紧,猛地抬头:至少七八头野猪,眼睛冒着凶光,正从三个方向逼近!
血腥味把它们引来了!
我慢慢后退,背靠车门,手摸向腰间的斧头。
为首的公猪体型巨大,低下头,獠牙对准我,蹄子刨着泥地,下一秒就要冲来——咻!
一支燃烧的松脂火把突然从右侧岩洞里旋转着飞出,精准砸在野猪群和我之间!
火苗遇到湿地面并不灭,反而因松脂持续燃烧,噼啪作响,瞬间隔开了野兽!
野猪群受惊,迟疑后退。
我猛地扭头。
一个男人站在岩洞口,脸上烟灰雨水模糊,身上湿透,最扎眼的是他背上那个印着“秦川畜牧”的破损工具包。
他手里紧握着另一支火把,火光映着他冷静锐利的眼睛。
“退后!
慢慢过来!”
他朝我喊,声音沙哑却带命令口吻。
我紧握斧头,全身紧绷,警惕地盯着他:“公家的人也当丧家犬了?”
他没立刻回答,先警惕地扫视野猪,然后弯腰,从泥水里小心捡起一个硬皮笔记本,擦去泥水。
“现在,”他抬起头,雨水顺脸流下,“和你一样——是山的囚徒。”
雨更大了。
远处的火光还在隐约闪动。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卡死的皮卡和周围徘徊的野兽,最后目光落在他那鼓囊囊的工具包上。
“那洞,”我咽下干涩,哑声问,“能暂避吗?”
他扯了下嘴角,不算笑:“暂时死不了。
总比喂猪强。”
“我叫王林,县物流中心的。”
“陈岩,秦川畜牧所技术员。”
两个世界的逃亡者,在这末日暴雨里,成了彼此唯一能看到的活人。
我们沉默高效地抢救物资:种子、工具、鸡、燃料…当抬起那台沉重的柴油发电机时,他喘着气问:“还有多少油?”
“反正没多少了。”
我答。
他沉默点头,眼神说明他懂这意味着什么。
当发电机被挪进岩洞,彻底成为废铁时,洞外天彻底黑了。
洞里只剩小火堆的噼啪声和洞外的狂风暴雨。
陈岩蹲着维持火势。
我靠着洞壁,看洞顶水珠凝结滴落。
我找来竹筒,调整角度,固定接水。
“你这套土法除湿,”他头也不回,突然开口,“比畜牧站娇贵的恒温箱实在。”
我没接话。
洞外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轰鸣。
洞里是摇摇欲坠的微小光明。
一个时代,或许就在发电机沉默的那一刻,终结了。
而我们关于生存的故事,才刚刚血腥地揭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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