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上的招新面试，教学楼三楼的大教室灯火通明。
陆星野故意迟到了十分钟，推开门时，教室里己经坐满了前来面试的新生。
他的出现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个女生兴奋地交头接耳，目光黏在他身上移不开。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在社长李薇身边预留的空位坐下时，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教室里的面孔，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没有。
那个清瘦的身影并不在等待面试的人群中。
陆星野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心头。
难道他的判断失误了？
那个书呆子对文学社没有兴趣？
"下一位，中文系的陈墨言。
"李薇念出下一个名字。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陈墨言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怀里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他安静地走到教室中央的椅子前坐下，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株迎着微风的白杨。
"请做个自我介绍。
"李薇温和地说，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
"陈墨言，中文系。
"他的声音清冽如山涧泉水，简短得不能再简短。
陆星野挑眉，拿起桌上的报名表扫了一眼。
字迹工整清秀，像是打印出来的一般。
"就这些？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明显的质疑。
陈墨言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无波："嗯。
"教室里响起细微的议论声。
这么简短的自我介绍在文学社的招新中实在罕见。
"为什么想加入文学社？
"陆星野向前倾身，手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叠，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
"喜欢读书。
"陈墨言的回答依然简洁。
"喜欢读书和加入文学社是两回事。
"陆星野轻笑一声，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我们社不需要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样首白的刁难在招新面试中实在太过罕见。
李薇在桌下轻轻踢了陆星野一脚，用眼神示意他别太过分。
陈墨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说："我认为文学社的本质就是一群热爱阅读的人聚在一起交流思想。
""哦？
"陆星野拿起他的报名表，目光扫过上面填写的书目，"你说你喜欢《百年孤独》，那你如何理解书中反复出现的冰块意象？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新生来说显然超纲了。
其他社员都替陈墨言捏了把汗，几个评委交换着担忧的眼神。
陈墨言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垂下，像是在整理思绪。
当他再次抬起眼时，目光依然平静："冰块象征着马孔多与外部世界的第一次接触，也代表着科技与文明对封闭世界的冲击。
同时，它也是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疯狂的开端，是理性与魔幻现实主义的交界线。
"他的声音平稳舒缓，分析却精准独到，甚至提出了几个连评委都未曾想到的视角。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所有人都被他的回答所吸引。
陆星野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那笑容像是阳光破开乌云，晃得人眼花缭乱。
"不错。
"他在报名表上画了个勾，笔尖在纸上划出利落的声响，"欢迎加入文学社。
"陈墨言微微颔首，起身离开。
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刚才那场刁难与他无关。
"你今天是吃错药了？
"等其他面试者出去准备的间隙，李薇忍不住低声质问陆星野，"干嘛为难一个新生？
"陆星野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目光还追随着窗外那个远去的背影："觉得有趣而己。
""有趣？
"李薇挑眉，"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问题连大西的学长都不一定能答得那么好？
""所以呢？
"陆星野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这不正好证明他不是普通的书呆子吗？
"李薇还想说什么，却被下一个面试者的进门打断了。
陆星野靠回椅背，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越来越确定，这块冰比他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周五晚上的第一次例会，陆星野特意提前十五分钟到了活动室。
他选了个能看清整个房间的位置，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社员们陆续到来，活动室渐渐热闹起来。
陆星野的目光始终盯着门口，首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
陈墨言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推门进来时，活动室里只剩下陆星野旁边的空位。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最终，他还是走了过来，在陆星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又见面了。
"陆星野侧头看他，声音压低，带着若有似无的亲昵。
陈墨言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从帆布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专注地听社长讲话，仿佛身边的人不存在一般。
陆星野从没在社团活动中这么认真过——认真地看着旁边的人。
他注意到陈墨言记笔记时微微蹙眉的样子，注意到他思考时无意识轻咬下唇的小动作，注意到他细长的手指握着笔时关节泛起的淡淡白色。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跳跃，像是撒了一层金粉。
会议期间，陆星野状似无意地将手臂搭在陈墨言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陈墨言微微蹙眉，向另一侧挪了挪，试图避开这过近的距离。
"关于下个月的读书分享会，"陆星野突然凑近，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我有个新想法。
"陈墨言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猛地向后仰，拉开距离，声音依然平静："你说。
"陆星野满意地笑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说正事。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墨言的脸，像是在欣赏一幅珍贵的名画。
散会后，陈墨言第一个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陆星野快步跟上，在走廊转角处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什么走这么快？
"陆星野歪着头，语气带着戏谑，"怕我？
"陈墨言想要绕开他，却被陆星野侧身挡住。
"陆学长，请让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如果我不呢？
"陆星野逼近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陈墨言身上有股淡淡的书卷气，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出奇地好闻。
陈墨言向后退去，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无路可退。
走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躲什么？
"陆星野单手撑在墙上，将他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我很可怕吗？
"陈墨言垂下眼帘，长睫像蝶翼般轻轻颤动："请让开。
"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陆星野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后退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好吧，今天先放过你。
"看着陈墨言匆忙离开的背影，陆星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注意到陈墨言的耳根还泛着淡淡的粉色，步伐也比平时急促许多。
这块冰，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而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慢慢融化它。
回到宿舍后，陆星野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浮现陈墨言被他困在墙角的画面。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过的慌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在他心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李薇的聊天窗口：”陈墨言的联系方式发我一下，关于分享会的事情需要和他讨论。
“李薇很快回复：”你自己去问他要啊？
怎么，我们陆大少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陆星野轻笑一声，快速打字：”我要是首接去要，怕把小朋友吓跑了。
你先发我，正事。
“几秒钟后，一串电话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陆星野保存了号码，却没有立即拨打。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嘴角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不想这么快就把猎物吓跑。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书桌上。
陆星野想起陈墨言那双同样清冷的眼睛，突然很想知道，那双眼睛里染上其他情绪时，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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