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车的门被沉重地拉开又关上,将外界的喧嚣短暂隔绝。
市刑警支队长邢国栋带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踏入车内,显示屏的冷光瞬间吞噬了他高大的身影。
他没脱大衣,只是将围巾扯松了些,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车内大大小小的屏幕。
“邢队!”
现场指挥的副支队长陈锋立刻起身,将主控位让了出来,语气急促,“情况棘手。
对方在楼顶,声称有炸弹,而且……而且刚刚遥控引爆了三公里外的废弃纺织厂。”
邢国栋打断他,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他来的路上己经通过加密频道了解了大概。
他稳稳地坐在指挥席上,目光锁定中央主屏幕上市局技术处传来的实时监控画面——凌云大厦顶层天台的边缘,一个模糊的人影背对镜头坐着,仿佛在欣赏城市的夜景。
“电话追踪确认了吗?”
邢国栋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确认了!
刚刚锁定!”
技术员的声音从电台里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更深的紧张,“机主信息调出来了:谢昭野,男,26岁。
身份证号3XXXXXXXXXXXXX,户籍本市。
最关键的是学历背景——”技术员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深吸了一口气,“他毕业于清北大学化学系,最高学历是硕士学位。”
“清北?
化学系?”
邢国栋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和电台里偶尔传来的调度声。
高智商、高学历、具备顶尖的化学专业知识——这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炸弹威胁或扰乱秩序的玩笑。
他完全有能力,甚至可以说非常精通制造和精准操控爆炸物。
邢国栋接过助手递过来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能调取到的关于谢昭野的全部档案。
照片是标准的学位照,戴着黑色的硕士帽,面容清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明亮而冷静,透着一股典型精英的自信和疏离。
履历干净漂亮,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目前就职于一家业内知名的跨国化工企业研发部门,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
“动机?”
邢国栋的声音压得更低,像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车内所有的人。
他快速翻阅着电子档案,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字里找出蛛丝马迹。
经济纠纷?
情感问题?
工作压力?
报复社会?
档案干净得近乎完美,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甚至交通违章记录,社会关系简单,近期生活也没有明显变故。
一个看似拥有光明前途的年轻人,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在一个冬日的夜晚,坐在一座百丈高楼的边缘,用爆炸物和全城的警察玩一场致命的游戏?
这种脱离所有常见犯罪模板的行为模式,让经验丰富的邢国栋感到一种罕见的困惑和警惕。
对方不是冲动的亡命徒,也不是精神失常的疯子,他冷静、聪明,并且显然精心策划了一切。
他的目的仿佛隐藏在浓雾之后,难以捉摸。
“谈判专家到哪了?”
邢国栋抬头问,目光锐利。
“还在路上,遭遇晚高峰,至少还需要八分钟!”
陈锋立刻回答,语气焦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楼周边己被彻底封锁,狙击手在各制高点就位,排爆车和救护车隐在附近的街巷,待命而发。
他到底在楼顶布置了什么?
整栋大楼是否都在危险之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那部首通天台的加密电话,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
声音在寂静的指挥车里显得格外刺耳,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邢国栋与陈锋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和录音外放键。
“喂。”
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再次传来,透过电流,异常清晰。
依旧是那种与现场生死时速的紧张感格格不入的平静语调,甚至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掌控一切的从容。
“刑队长到了?
很好。”
声音平淡无波,却让邢国栋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对方不仅知道指挥层的更替,甚至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姓氏。
这意味着什么?
他对警方的部署和人员了如指掌?
没等这边做出任何回应,那个声音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像是在提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建议,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让谈判专家上来吧。”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那几个字说得清晰而缓慢:“最好……是懂心理学的。”
然后,是更强调的指令,带着冰冷的边界感:“一个人。”
“通道……还有监控。”
他的声音里似乎渗入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玩味,“我看着呢。”
“嘟—嘟—嘟—”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单调地重复着,像最终判决的倒计时。
指挥车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屏幕的光映在每个人凝重而困惑的脸上。
“他点了名要谈判专家,还要懂心理学的……一个人上去?”
一个年轻警员下意识地重复,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邢国栋盯着那部仿佛还残留着对方冷静声音和无形压力的电话,脸色阴沉得可怕。
谢昭野,这个26岁的清北化学硕士,不仅扔下了一个关于爆炸物的物理难题,更抛出了一个赤裸裸的、精心设计的心理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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