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既定，气氛便从紧张转为了一种微妙的亢奋。
王大锤搓着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围着那盏重新亮起的电灯转来转去，时不时想伸手去摸，又被那金属丝散发出的微微热度烫得缩回手指，发出憨厚的傻笑。
“嘿嘿，真亮，真热乎……”东方墨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下稍安，但紧迫感也随之而来。
这简陋的初号机稳定性极差，功率也小得可怜，只能算是个概念验证品。
要想实现他“拒绝牛马”的宏伟蓝图，必须尽快制造出更可靠、更实用的能源核心。
“大锤，别光看着了。”
东方墨招呼道，“想以后天天有亮光，咱们得先把这个‘发电机’做得更结实，更耐用。”
“哎！
东方兄弟你说，要俺干啥？”
王大锤立刻挺起胸膛，一副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架势。
“力气活，少不了你的。”
东方墨指着地上那几块被敲打得奇形怪状的赤铁矿和孔雀石，“首先，我们需要更好、更纯的磁石和铜料。
你熟悉矿洞，知道哪里还有这种成色好的矿石吗？
最好是……别人看不上的边角料或者伴生矿。”
他特意强调了“别人看不上”，现在实力微弱，必须低调，从垃圾堆里淘金是最安全的选择。
王大锤歪着头想了想，猛地一拍大腿：“有！
俺知道有个塌了半边的老矿坑，里面这种红石头和绿石头挺多，就是碎得很，没啥人愿意费劲去挖！
俺带你去！”
说干就干。
在王大锤的带领下，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迷宫般的废弃矿道中穿行。
王大锤虽然脑子首，但对矿洞地形却有着野兽般的首觉，避开了一些明显不稳定的危险区域。
果然，在一个极其偏僻、入口都被落石掩埋大半的支脉里，他们找到了目标。
这里散落着大量品位不高、分布零散的赤铁矿和孔雀石，正如王大锤所说，因为开采价值低且危险，早己被遗弃。
“太好了！”
东方墨眼前一亮。
对于需要手动提炼的他来说，矿石纯度反而不是首要问题，数量才是关键。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纯粹的体力劳动。
王大锤负责用他那身蛮力撬动、搬运大块的矿石，而东方墨则用矿镐和小锤，仔细地将矿石敲成更易处理的小块，并进行初步的筛选。
“东方兄弟，这石头……真能变成那么亮的光？”
王大锤一边吭哧吭哧地搬着石头，一边忍不住又问。
即使亲眼所见，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不止是光。”
东方墨敲打着一块孔雀石，小心地剥离着上面的杂质，“以后，它还能让铁器自己动起来，让水自己烧开，让食物变得难以想象的美味……让……让食物变好吃？”
王大锤的眼睛瞬间亮了，肚子还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对于常年啃着硬如磐石的“辟谷糠饼”的他来说，这个诱惑力比光明还要大。
“当然。”
东方墨笑了笑，继续画着大饼，“等咱们有了稳定的电，我第一个给你做点好吃的。”
“真哒？！”
王大锤干劲瞬间爆棚，搬石头的速度都快了几分，“东方兄弟你放心！
俺一定帮你把石头都搬够！”
收集了足够的原材料后，真正的挑战开始了——提炼与制造。
首先需要铜线。
东方墨找来一个相对完整的破旧铁锅残骸，架在几块石头上，下方用干燥的苔藓和碎木生起一小堆火。
他让王大锤持续不断地对着火堆使用最微弱的“引火诀”，控制着温度。
将挑选好的孔雀石碎块放入“锅”中，高温灼烧。
这是一种最原始的煅烧法，目的是让孔雀石（碱式碳酸铜）分解，得到氧化铜，然后再通过不完全还原反应获取金属铜。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对温度控制要求很高，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王大锤盘坐在火堆前，胖乎乎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簇小火苗，神情专注得如同在修炼什么无上功法。
汗水从他额头滑落，他也顾不上擦。
东方墨则在一旁，用找到的较为坚硬的燧石，耐心地打磨几块形状相对规整的赤铁矿，力求让它们的磁极更明显。
同时，他还在反复构思和优化发电机的结构：如何让线圈绕得更密集更规整？
如何减少转动时的摩擦？
如何让产生的电流更稳定？
知识的壁垒在此刻凸显。
他脑中虽有原理，但落实到具体操作，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试验和调整。
缺乏工具，缺乏材料，一切都要靠双手和最原始的方法去克服。
时间在枯燥而繁重的劳动中流逝。
矿洞中不分昼夜，只能凭感觉估算。
期间，王大锤的灵力几次耗尽，不得不停下来打坐恢复。
东方墨也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和体力消耗而疲惫不堪。
但两人都没有抱怨。
王大锤是出于对“光明”和“美食”的单纯向往，以及对新认兄弟的信任。
东方墨则是靠着那股不甘为牛马的倔强，以及对科学知识的绝对自信在支撑。
终于，经过不知多少次失败和调整，第一缕泛着紫红色光泽的、略显粗糙的金属铜在锅底凝结而出！
虽然量很少，杂质也多，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
“成了！
东方兄弟！
你看！
铜！
是铜水！”
王大锤指着那一点点熔融的金属，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东方墨也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小心地用找到的细长石片将这点宝贵的铜刮出来，然后开始了更精细、也更考验耐心的步骤——捶打、拉伸，将其制成尽可能细长、均匀的金属丝。
这个过程同样艰难。
原始的铜延展性并不好，极易断裂。
东方墨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捶打，一次次尝试。
线圈骨架，他选用了一种相对有韧性的、不知名的藤蔓缠绕成圈，然后在上面小心翼翼地绕制铜线。
磁铁用的是精心打磨后的赤铁矿，虽然磁力远不如人造磁铁，但勉强够用。
轴承则用两颗坚硬光滑的石子代替。
所有的部件，都透着一种原始的、粗糙的、拼凑的美感。
当最后一个部件组装完成，一个比初号机大了两圈、结构也相对复杂一些的手摇发电机，呈现在两人面前时，连东方墨自己都有些激动。
“大锤，再来一次。”
东方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将发电机与那个用更细铜丝绕成的新灯泡连接好。
王大锤深吸一口气，如同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伸出他那布满老茧的大手，握住了摇柄。
他看了东方墨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开始用力、均匀地摇动。
“嘎吱……嘎吱……”简陋的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线圈在粗糙打磨的赤铁矿磁极间缓慢切割着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磁场。
一秒，两秒……就在王大锤脸上开始露出失望神色时——嗤啦！
一声轻微的、仿佛电流窜过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那盏新的灯泡，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稳定地绽放出了比初号机明亮、稳定得多的白炽光芒！
光芒瞬间驱散了方圆数米内的黑暗，将两人脸上那混合着汗水、污渍和期待的表情照得清晰无比。
“亮……亮了！
又亮了！
比刚才还亮！”
王大锤看着自己摇动的手柄，又看看那光芒西射的灯泡，激动得语无伦次，摇动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灯泡也随之变得更加耀眼。
他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看到了热腾腾的美味食物，看到了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矿洞牛马！
这一次，光明真切地握在了他的手中！
东方墨看着在灯光下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王大锤，看着那稳定燃烧的灯丝，胸中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发电机，成了！
这是文明的火种，是打破这个内卷修仙世界的第一块基石！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将不同。
他拍了拍王大锤的肩膀，声音坚定而有力：“这只是开始，大锤。
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灯光摇曳，映照着矿洞的岩壁，也映照着两个年轻人眼中熊熊燃烧的野望。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