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推开窗柩,借着月色望向回廊尽头那抹缓步而来的素白身影。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说的就是他这类人吧,曾经名扬天下的第一公子,温礼,温客卿。
“客卿阿兄,我还没睡,你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是不是我兄长又拉着你去军营为他出谋划策了?”
温礼绕过长廊走到窗檐下,含笑开口道:“承蒙叶家庇护,三年前我才得以保住性命,存活于世,如今子归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是不遗余力倾囊相助,否则,我岂不叫你们白救了?”
叶棠笑了笑,伸手探出窗柩,轻轻抚掉男子肩头飘落的枯叶。
“你再这般客气,倒叫我无地自容了,客卿,我……”猜测到她想说什么,温礼摇摇头,出声打断,“温家作为太子党,为东宫挡灾是全了为人臣的忠。”
叶棠睨着面前即便被刑罚折磨得面目全非,依旧温和有礼的男子,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为了全这份忠啊,温家上上下下一百零八口皆成了刀下冤魂,温氏满门,只留长子温礼一人独活。
更可恨的是,眼前这个幸存之人还经历了最残酷的宫刑,余生再也无法走科举入仕,一展满腔抱负。
“皇室欠温家满门一个交代,也欠你一个交代,客卿,你且耐心等些日子,我定会为温家平反,还你们一个公道。”
温礼抬手拭去女子眼角滑落的泪痕,笑道:“傻丫头,你为我做得够多了,三年前若不是为了救我出死牢,你又何须受制于先帝那昏君,与太子殿下反目成仇?”
“应该的。”
叶棠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自温氏满门决定为东宫挡灾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我会为救你而背叛他,这是他欠你的,该他来偿还,好在他现在如我们所愿顺利登基了。”
这世上再也无人能撼动得了他的帝位,也算是告慰了曾经所有拥护过他的忠烈亡灵。
至于她跟温礼这种深受皇权更替所痛所累的未亡之人,只能依靠岁月的流逝慢慢治愈心中的创伤。
她相信他们能在那人治理下的大好江山里,看遍海晏河清。
温礼抚了抚她的头,如同兄长般,眼中满是宠溺,“你我缔结姻缘,是三年前不得己而为之,若你想恢复自由之身,写下一封和离书即可。
你去盛京跟陛下道明当年苦衷,以他的为人,必会怜你护你,你也无需再这般自苦。”
叶棠轻抿唇角,摇头失笑,“客卿,你知道的,我命不久矣。”
“……”温礼无言以对,看她时的目光多了三分怜悯。
当年太子殿下能逃出生天,哪是什么上苍眷顾?
所谓的生机,不过是她以命换命求来的罢了。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傻的姑娘……”傻么?
或许吧!
叶棠无所谓的笑笑,“客卿,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也别告诉他真相,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愿他以后守着无望孤苦一生。”
温礼眸中有泪光在闪烁,沉沉的应了声‘好’,又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你身子骨弱,早些歇息吧。”
“嗯,你也早些回房安置。”
…翌日。
叶棠骑着赤雪在草原上跑了半圈,回到靖远侯府时只觉府中气氛不太对劲。
管家候在院子里,见她进来,欲言又止。
叶棠挑挑眉,故作轻松的询问:“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家被偷啦?”
管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姑娘还跟以前一样顽皮。”
话落,他突然严肃起来,凑到叶棠耳边低语,“京城那边传来密信,说祖宅出大事了,侯爷让老奴在门口候着您,您赶紧去趟正院吧。”
叶棠一听祖宅出事,心瞬间就沉入了谷底,自那人登基后,她就开始担心他朝京城的叶家人发难。
可一晃两年过去,帝王手中的屠刀并未落下来,今年科举甚至钦点了她二叔家的堂兄为榜眼,倒叫他们放下了警惕。
如今突生变故,怎不叫叶家方寸大乱?
“好,我这就去正院见父亲母亲。”
走出几步,又问:“兄长从军营里回来了么?”
管家紧随其后,闻言急忙回答,“不曾,大公子那暴躁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夫人叫老奴暂时瞒着公子,眼下还不敢让他知晓。”
叶棠点点头,“那就先瞒着,等我见过父亲母亲之后再决定。”
“是。”
正院内,靖远侯满脸愁容的坐在主位上,短短一个时辰,嘴角便急出了水泡。
要问叶家人如今最怕什么,无疑是新帝的报复,谁叫自家闺女三年前弃了人家呢。
如今祖宅出事,悬在叶氏头上的屠刀刹那落下,一个不慎,恐满门倾覆啊。
“夫人,这事该让棠儿知晓么?
依我看,还是瞒着她吧,就她跟陛下那残破关系,告诉她也没甚作用。”
侯夫人斜睨了丈夫一眼,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屋外突地传来一道清脆女声,“父亲这个时候才想着瞒我,晚了。”
靖远侯:“……”叶棠缓步走进来,向父母请过安后,也不搭理亲爹,径首朝母亲望去。
侯夫人叹了一声,开口道:“自从你三年前在盛京捅下那么大个篓子开始,为娘便知你是个有主意的,若瞒着你,事后指不定会怎么闹腾。”
叶棠给了母亲一个‘还是您了解我’的眼神,而后又催促她赶紧说情况。
“你二叔家不论男女老少,三十余口人全都下刑部大牢了。”
侯夫人也不跟她卖关子,首入主题。
叶棠闻言眼底划过一抹错愕之色,以她对大庸律法的了解,能将一家老小全部收监的,该是极重的罪才是。
“二房到底犯了何事?
竟全部下了狱?”
要知道,她那二哥哥是今科榜眼,进士及第,入了翰林院,正儿八经的官身了。
而她二叔呢,也是正西品工部侍郎,等闲罪名奈何不得他们父子的。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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