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那刻薄的声音和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破屋里陷入了死寂,只剩下苏嬷嬷压抑的啜泣和窗外呼号的北风。
沈知微躺在冰冷的板床上,背后的伤痛和喉咙的灼烧感依旧清晰,但眉心处那奇异的温热,以及唇瓣上残留的那一丝微弱的清凉生机,让她混沌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没有立刻呼唤苏嬷嬷,而是再次闭上眼,将所有精神集中起来,尝试着去感知那片灰蒙蒙的空间。
这一次,景象清晰了些。
空间不大,荒凉得如同被遗弃的角落。
中央那口小泉眼,底部浑浊的液体似乎比刚才又多了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在其中流转。
旁边那块贫瘠的土地,依旧死气沉沉。
“藏锋……” 她无意识地呢喃出这两个字。
这是她灵魂感知到这片空间时,自然明悟的名字。
藏锋于钝,养辩于讷。
是巧合,还是母亲冥冥中的指引?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心念再次微动,试图引导出第二滴灵泉。
然而,这一次,眉心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精神也随之一阵恍惚,那滴液体只是在意念中晃了晃,并未出现。
看来,以她如今虚弱的状态和这空间的贫瘠程度,使用是有限制的。
沈知微迅速冷静下来,不再强求。
有一滴,缓解了致命的高热,己是天大的幸事。
她深吸一口气,积攒了些力气,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开口:“……嬷嬷……”窗外低泣的声音猛地一停。
紧接着,是踉跄的脚步声。
苏嬷嬷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到床边。
昏暗的光线下,老妇人头发散乱,脸上泪痕未干,双眼红肿,冻得发紫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小姐!
小姐您醒了?!”
苏嬷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担忧,她颤抖着伸出手,想碰碰沈知微的额头,又怕弄疼她,“您觉得怎么样?
别吓老奴啊……水……” 沈知微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哎!
哎!
水,有水!”
苏嬷嬷慌忙转身,从角落里一个缺了口的破茶壶里,倒出小半碗冰冷的、带着沉淀物的水,小心翼翼地托起沈知微的头,一点点喂给她。
冷水入喉,刺激得喉咙更痛,却也让干渴得到了一丝缓解。
借着苏嬷嬷靠近的时机,沈知微近距离看着这张布满皱纹、写满担忧和绝望的脸。
这是母亲留给她最珍贵的人,也是前世陪她走到最后,同样凄惨死去的人。
一股酸楚涌上鼻尖,但被她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嬷嬷,”她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苏嬷嬷从未听过的平静和力量,“我没事……暂时,死不了。”
苏嬷嬷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都是老奴没用,护不住小姐……不怪您。”
沈知微打断她,目光扫过这间破败冰冷的屋子,最后定格在苏嬷嬷脸上,“往后,我们靠自己。”
苏嬷嬷一愣,看着沈知微那双眼睛。
明明还是那张稚嫩的脸,可那双眼睛里,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和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种……她无法形容的深沉。
小姐好像……不一样了。
沈知微没有解释,只是低声道:“我背后疼得厉害,嬷嬷,您帮我看看,有没有……之前用剩下的、最普通的药草渣子?”
她记得,苏嬷嬷为了给她治伤,连府里药房倒掉的、几乎无用的药渣都偷偷捡回来过。
苏嬷嬷虽不明所以,还是依言,从一个破旧的布包里,翻找出几片干枯发黄的、不知名的草药叶子,带着一股霉味。
“小姐,这……这都没用了啊……给我。”
沈知微接过那几片毫无用处的叶子,握在手心。
她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目标不是引导灵泉,而是尝试着将空间里那微乎其微的生机气息,附着在这几片叶子上。
这个过程比引导灵泉更费力,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
苏嬷嬷看得心惊胆战,却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沈知微才松开手,将叶子递还给苏嬷嬷,气息微弱:“嬷嬷,把这个……用少量水化开,涂在我伤口周围。”
苏嬷嬷接过叶子,入手的感觉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湿润和极淡的、几乎闻不到的清新气息?
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小姐,这……去吧,嬷嬷。”
沈知微闭上眼,掩饰住极度的疲惫,“信我。”
看着小姐那不容置疑的神情,苏嬷嬷一咬牙,转身去照办。
死马当活马医吧!
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当那带着一丝奇异清凉感的药渣水涂抹在火辣辣的伤口上时,那股尖锐的疼痛,竟然真的缓和了一丝丝。
虽然远谈不上治愈,却像久旱逢甘霖,带来了宝贵的舒缓。
苏嬷嬷的手颤抖了,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小姐!
这……这……”沈知微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心中稍定。
藏锋空间,果然是她在这绝境中,唯一的依仗。
“嬷嬷,今日之事,关乎性命,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她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王氏……她们不会轻易放过我。”
苏嬷嬷立刻噤声,重重点头,看着沈知微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重新燃起的希望。
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或许……她们真的能活下去!
破屋外寒风依旧,屋内,主仆二人的心,却因为这一线渺茫的生机,悄然凝聚。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