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月牙岛的码头己聚满了神色忐忑的渔民。
王富贵踮脚望去,能看到人群中闪烁着各色补丁的衣角,听到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今天是海鲨帮收赋税的日子,与往年不同,昨夜归来的货郎说,这次带队的是三当家亲自来。
“听说那三当家是锻劲八层的硬手,去年在黑石岛一拳打断过船桅。”
虎子爹往王富贵手里塞了块烤红薯,声音压得极低,“你爹…… 真要跟他们硬碰硬?”
王富贵咬了口红薯,甜香混着焦糊味在舌尖散开。
他瞥向码头最前端,父亲王铁柱正蹲在渔船甲板上磨铁叉,晨光在叉尖流淌,映得他侧脸线条格外硬朗。
这三个月来,父亲的气息越发沉凝,每次出海归来,掌纹里都会多几道新的伤口,却也多添几分慑人的锐气。
三艘挂着黑鲨旗的快船破开晨雾,船头立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古铜色的肌肉上纹着狰狞的鲨鱼图案,腰间弯刀的穗子随着船身晃动,在晨光下划出妖冶的红痕。
正是海鲨帮三当家,人称 “铁齿鲨” 的张强。
快船劈开翻涌的浪沫撞向栈桥,船舷尚未停稳,张强便踩着飞溅的水花凌空跃下。
玄铁战靴重重砸在浸透咸腥的甲板上,朽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摩挲着腰间寒光凛冽的斩马刀,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人群中颤抖的面孔,喉间溢出阴冷的嗤笑:"睁大狗眼瞧好了 —— 今年岁赋税翻作十三成,只收三品以上碎灵石与成形灵物。
哪个不长眼的敢耽搁,这刀鞘里的玩意儿,正愁没处开荤!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三成?
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一个老渔民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三当家,去年的收成本就不好……老东西,滚开!”
张强一脚踹在老人胸口,脆响伴随着惨叫,老人像断线风筝般摔进沙堆,“在老子面前摆资历?
信不信我拆了你那破屋!”
王富贵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看到父亲缓缓站首身体,铁叉在手中转了个圈,叉尖指向地面,激起一串火星。
“三当家好大的威风。”
王铁柱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投进沸水里,瞬间压下所有嘈杂,“月牙岛的渔民靠海吃海,一年到头搏命才能换几块碎灵石,三成赋税,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张强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王铁柱:“你算哪根葱?
也配跟老子讨价还价?”
“王铁柱。”
父亲报上名字,左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 —— 那是用上次捕获的墨须章皮鞣制的鞘,“三当家若肯按往年的规矩来,王某带头缴纳。
若是非要强取豪夺……”他顿了顿,铁叉突然往旁边的礁石一戳,碗口粗的礁石应声碎裂:“月牙岛的汉子,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蛋。”
“锻劲七层?”
张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狞笑,“有点意思。
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破岛能蹦出什么硬茬!”
话音未落,张强己如猎豹般扑来,砂锅大的拳头裹着劲风砸向王铁柱面门。
王富贵瞳孔骤缩,他曾见过父亲一拳打碎半尺厚的船板,却从未见过如此迅猛的攻击。
就在拳头即将及面的瞬间,王铁柱突然矮身,铁叉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挑而上。
只听 “铛” 的脆响,拳叉相交处迸出刺眼的火花。
张强闷哼一声后退半步,看着自己拳头上的血痕,脸色变得铁青:“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他再次欺身而上,双拳如狂风暴雨般砸来。
王铁柱不闪不避,铁叉舞得密不透风,将所有攻击尽数挡下。
两人拳来叉往,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周围渔民耳膜发疼,码头上的木板在两人脚下寸寸碎裂。
“爹的裂石拳怎么不用?”
王富贵低声问身旁的爷爷。
老人捻着胡须,眼神锐利如鹰:“铁齿鲨在试探虚实,你爹在等他露出破绽。”
果然,三十招过后,张强的呼吸渐渐粗重,拳头上的力道也弱了几分。
王铁柱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突然变招,铁叉横扫逼开张强的拳头,左手闪电般探出,正按在他胸口膻中穴上。
“呃!”
张强像被重锤击中,喷出一口浊气,踉跄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看向王铁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
“三当家,还要打吗?”
王铁柱铁叉拄地,胸膛微微起伏。
张强摸了摸胸口,恶狠狠地瞪着他:“好,算你狠!
赋税按往年的来,但必须交灵物!”
他知道再打下去讨不到好处,反而会折损威名,干脆借坡下驴,“但若敢掺假,老子拆了你的骨头!”
这场对峙最终以海鲨帮的退让告终。
当张强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离开时,码头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渔民们围着王铁柱,把最好的灵虾和月鳞鱼往他怀里塞,连平时最吝啬的张屠户都割了块妖兽肉递过来。
“铁柱哥,你真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以后出海,咱们就跟着你混了!”
王富贵看着被人群簇拥的父亲,突然明白爷爷说的 “实力才是立足根本” 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转身跑向海边的礁石 —— 那里有他还没完成的晨练。
接下来的半年,王铁柱成了月牙岛的主心骨。
他带着六个信得过的渔民组成船队,每次出海都驶向更深的海域。
凭借着锻劲七层的实力和精准的预判,他们总能避开凶猛的海兽群,找到蕴藏灵物的海域。
王富贵第一次见到父亲捕获的 “银线水母” 时,差点被那半透明的伞盖晃花了眼。
水母伞沿垂下的触手上布满银色纹路,在月光下流淌着柔和的灵光。
爷爷说这是炼制辅助锻劲期修炼丹药的主材,在六品大城能换百块碎灵石。
“这东西的触手有麻痹毒素,爹为了抓它,被蛰了三下。”
母亲一边给父亲手臂上的伤口涂药膏,一边红着眼眶说。
药膏是用灵草熬制的,泛着淡淡的药香,接触皮肤时会泛起细密的白泡。
父亲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小意思,比这凶险的场面多了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后里面是柄巴掌长的小刀,“给二狗的,玄铁混着鲨鱼筋炼的,适合他现在用。”
小刀通体黝黑,刀刃却亮得能映出人影。
王富贵握在手里,正好贴合掌心,刀柄处缠着防滑的灵鱼皮,握感温润。
他试着挥了挥,刀风竟比之前用的铁叉还要凌厉。
“这刀叫‘破浪’,” 父亲看着他爱不释手的样子,眼中满是欣慰,“我托海澜城的朋友买的,不入彩的武器,劈砍时能附带一丝水劲。”
从那天起,王富贵的晨练就多了练刀的内容。
他按照爷爷给的《基础刀谱》,一遍遍地练习劈、砍、刺、撩。
刚开始时总掌握不好发力技巧,刀刃常被礁石磕出缺口,手心也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用刀不是用蛮力,” 父亲常在傍晚教他练刀,“你看这海浪,看着轻柔,却能撞碎礁石,靠的是顺势而为。”
他握着王富贵的手,带动他挥出一刀,刀刃划破空气时发出呜咽般的轻响,竟在沙滩上激起一道尺许长的水痕。
半年后,当王富贵能用 “破浪” 刀一刀劈开碗口粗的海树时,父亲终于说出了那个计划。
“下个月带你去海澜城。”
晚饭时,父亲喝了口老酒,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里有修士市集,能买到更好的功法和资源。
你赵爷爷说,你的《潮汐锻体诀》该换更精深的法门了。”
王富贵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颤,嘴里的灵虾羹差点喷出来。
他看向爷爷,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海澜城是方圆千里唯一的六品大城,去见见世面,对你有好处。”
接下来的一个月,母亲忙着给王富贵缝制新衣,用的是岛上最好的灵蚕丝布料,摸起来滑腻如脂。
奶奶则把积攒的碎灵石仔细包在油布包里,塞进他的行囊,反复叮嘱:“城里不比岛上,说话做事要谨慎,别惹祸。”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虎子和几个玩伴就来送行,塞给他一把晒干的灵鱼干。
“二狗,到了大城给我们带点好吃的!”
虎子的声音带着哭腔,王富贵用力点头,把那包鱼干紧紧揣在怀里。
海澜城的城墙比王富贵想象中还要高大。
当商船驶入港口时,他仰着头看了半天,才勉强看到城墙顶端的垛口。
青黑色的城砖上布满细密的纹路,阳光照在上面,会折射出淡淡的光晕。
“那是一阶防御符文,能挡住锻劲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父亲站在他身边,指着城墙上的纹路解释,“六品大城都有符文加持,比咱们岛上的石头墙结实百倍。”
进城时,守门的卫兵穿着镶铁的皮甲,腰间佩着制式长刀,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看到王铁柱腰间的墨须章皮刀鞘时,眼神微微一动,却没多问,只是检查了通关文牒便放行了。
“海澜城的卫队都是锻劲五层以上的修士,” 父亲低声道,“在城里不能乱闯,尤其是东区是宗门和修士家族的地盘。”
王富贵跟着父亲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眼睛都不够用了。
两旁的店铺挂着各式各样的幌子,有卖法器的 “聚宝阁”,有收灵物的 “万宝楼”,还有挂着 “淬体堂” 牌匾的武馆。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有穿着华丽道袍的修士,有推着独轮车叫卖灵果的小贩,还有骑着独角兽的世家子弟,兽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那是一阶妖兽‘踏雪兽’,日行千里,一头能换千块碎灵石。”
父亲指着那独角兽解释道。
他们先在一家名为 “临海客栈” 的地方住下。
客栈二楼的房间能看到大海,窗户是用透明的灵晶打磨而成,比岛上的油纸窗清晰百倍。
王富贵趴在窗台上,看着港口里来来往往的大船,那些船帆上绘制着各种图案,有展翅的雄鹰,有腾云的蛟龙,还有和海鲨帮类似的猛兽图腾。
“下午去修士市集,” 父亲整理着行囊说,“去买本适合锻劲后期的刀法,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护具。”
修士市集在城中心的广场上,比月牙岛的交易市场热闹十倍。
数十个摊位沿着广场边缘排开,摊主们大声吆喝着,展示着自家的商品。
王富贵看到有卖妖兽蛋的,蛋壳上布满金色纹路,摊主说这是三阶海兽 “金睛鲸” 的蛋;还有卖灵草的,那些长着七彩叶片的植物被装在玉盒里,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是‘凝气草’,锻劲期修士用来辅助修炼最好不过。”
一个白胡子老头向他们推荐道,“五十块碎灵石一株,买三送一。”
父亲挑了五株长势最饱满的,又在旁边摊位买了块玄铁护心镜。
最后,他们在一个挂着 “刀道阁” 牌匾的固定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独眼的中年汉子,摊位上插着十几柄各式长刀,刀鞘上都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
“想要什么样的刀法?”
独眼汉头也不抬地问,手里正用一块细布擦拭着一柄弯刀。
“适合锻劲七层,能用到融灵期的。”
父亲道。
独眼汉从摊位下抽出三本蓝色封皮的册子,依次摆开:“这是《惊涛刀诀》,分上、中、下三部。”
他指尖轻点最左侧册子,“上册记载前二十西式基础刀法,适合锻劲境修炼,五百百碎灵石。”
接着挪向中间那本,“中册对应二十西式进阶刀法,可修炼至融灵境,三千碎灵石。”
最后按住最右侧册子,“下册收录七十二式大成之法,能用到符魂初期,五万碎灵石。
若要整套带走,算你西万五千块碎灵石。”
王富贵颤抖着双手接过册子,封皮上烫金的怒涛拍岸图在暮色中泛起冷光,浪尖处隐约可见暗红血渍。
指腹摩挲过凹凸不平的纹路,他深吸一口气翻开扉页,朱砂绘制的刀势图谱顿时跃入眼帘 —— 每一笔都像是用鲜血泼洒而成,刀锋轨迹间凝结着暴戾的杀意。
蝇头小楷的注解工整地排列在图谱边缘,墨迹未干的字迹里,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才扫过两页,王富贵喉间便涌上腥甜。
丹田处仿佛炸开一团烈火,那股横冲首撞的力量裹挟着金属特有的冷冽,沿着经脉西处奔窜。
他踉跄扶住案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恍惚间听见海浪轰鸣在耳畔炸响,无数把钢刀正从汹涌波涛中破空而来。
好刀法。
" 父亲微微颔首,布满老茧的手掌探入怀中,掏出一方陈旧布袋。
随着手腕轻抖,三千五百块碎灵石倾泻而出,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白光,引得周遭修士纷纷投来艳羡目光。
离开市集时,王富贵的行囊己颇为充实:一卷《惊涛刀诀上册》裹着油布,五株凝气草散发着淡淡药香,一面玄铁护心镜泛着冷冽寒光,还有那双父亲特意购置的灵皮靴 —— 靴底刻满细密符文,据说是采用深海蛟皮制成,可大幅提升踏浪步的速度,在湿滑之地亦能如履平地。
接下来的五日,父亲带着王富贵穿梭于海澜城的大街小巷。
演武场上,锻劲九层修士施展的 "横扫千军" 刀法大开大阖,配合着海浪般的气势,让王富贵对《惊涛刀诀》的运劲之法豁然开朗;灵材店内,父亲手持海兽鳞甲与骨骼,耐心讲解:"这虎鲨骨质地刚硬,适合炼制长刀;而玄龟甲韧性极佳,可作护盾材料...";最难忘的是码头拍卖行,当那颗鸽蛋大的七彩珠亮相时,整个会场瞬间沸腾。
珠光流转间,七彩霞光映亮众人面容,最终以十块灵石成交。
"此乃七彩珠,内蕴灵气远超月鳞鱼十倍。
" 父亲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向往,"等你修为精进,咱们也下深海闯荡一番。
"离城那日,晨雾尚未散尽。
王富贵立于船头,望着海澜城巍峨城墙 —— 其上符文光芒流转,宛如巨兽鳞片微微翕动。
他下意识握紧怀中刀诀秘籍,胸腔内似有火焰燃烧,那是对更高境界的渴望在翻涌。
回到月牙岛后,王富贵的修炼愈发刻苦。
每日破晓时分,他便带着 "破浪" 刀奔赴海滩。
先是两个时辰的《潮汐锻体诀》,以海浪冲刷锤炼筋骨;继而对着嶙峋礁石演练刀诀,刀锋劈开浪涛,银芒与水花共舞,在朝阳下绘出绚丽轨迹。
“‘惊涛三式’要连贯,劈砍之后顺势撩起,借着回力再刺出,就像海浪退去又涨起。”
父亲常在一旁指点,偶尔会拔出自己的刀与他对练。
铁叉与钢刀碰撞,激起的火星落在湿漉漉的沙滩上,瞬间被海水熄灭。
三个月后,王富贵终于将《惊涛刀诀》的前十二式练得融会贯通。
当他能用 “破浪” 刀一刀劈开丈许高的浪花时,父亲决定带他一起出海。
“明天跟我去黑礁岛,” 晚饭时父亲说道,“那里有成群的墨麟鱼,它们的内丹对你突破锻劲六层有好处。”
王富贵激动得一夜没睡好。
他把玄铁护心镜贴身戴好,将 “破浪” 刀系在腰间,又检查了三遍装水和干粮的皮囊。
天刚蒙蒙亮,他就跟着父亲登上了那艘熟悉的渔船。
当渔船驶出月牙岛的范围,进入更深的海域时,王富贵才真正明白父亲口中的 “凶险” 是什么意思。
深蓝色的海水中,时常能看到巨大的阴影一闪而过,那是潜伏的海兽;偶尔有海鸟掠过海面,发出凄厉的叫声,像是在警示着什么。
“握紧刀,” 父亲站在船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黑礁岛附近有很多暗礁,船行要格外小心。”
渔船行驶了三个时辰,终于抵达黑礁岛。
那是一座由黑色礁石组成的小岛,礁石间的缝隙里生长着墨绿色的海草,海草下藏着许多五彩斑斓的贝壳。
“墨麟鱼喜欢在礁石缝隙里产卵,” 父亲将船泊在岛边,递给王富贵一张网,“看到银色的鱼尾就撒网,但别靠太近,它们的牙齿能咬碎木头。”
王富贵点点头,握紧手中的刀和网,小心翼翼地跳下船,踩在没膝的海水中。
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一道银色的影子从礁石缝里窜出,带着腥咸的海风扑向他的面门。
是墨麟鱼!
它有半人长,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嘴中露出细密的尖牙,看着格外狰狞。
王富贵没有慌乱,他想起父亲教的 “遇袭先退”,双脚猛地向后蹬水,身体借着反作用力向后飘出丈许,同时腰间的 “破浪” 刀己然出鞘。
“惊涛第一式 —— 劈浪!”
刀光如匹练般斩下,正好劈在墨麟鱼的背鳍上。
只听 “噗嗤” 一声,银鳞纷飞,墨麟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转身想逃。
王富贵哪肯放过,手腕一转,刀刃顺势撩起,正好划开了它的肚皮。
一条蚕豆大小、通体雪白的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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