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军那句“你这样就很好”,像一颗温润的珠子,滚进姜糖糖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
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连那寡淡的炒青菜吃起来都带上了甜味儿。
原来被一个人全然接纳,是这种感觉。
她以前在现代,父母忙于生意,对她最多的关心就是打钱,交往过的男友,不是看中她的家世,就是贪图她的容貌,从未有人像陆承军这样,沉默地、坚定地,把她整个儿纳入羽翼之下,连她那些“不堪”的缺点,在他眼里都成了“很好”。
这感觉……有点上瘾。
---随军的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姜糖糖依旧是家属院里最闲散的那个,不用像其他嫂子一样赶着去厂里上班,也不用忙着抢购紧俏的副食品。
陆承军似乎打定主意不让她沾手繁琐的家务,连洗衣服这种活儿,只要他在家,都抢着用搓衣板解决了。
姜糖糖乐得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琢磨点吃的,或者去服务社逛逛,再不然就窝在家里看陆承军给她搜罗来的旧报纸、小人书。
她这“娇气包”的名声算是坐实了,背后议论她的人不少,可当着陆承军的面,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天下雨,姜糖糖懒得出门,翻出之前买的毛线,想学着给陆承军织条围巾。
她手笨,绕来绕去总是漏针,弄得一团糟,正跟自己生闷气,门外传来敲门声。
以为是陆承军提前回来了,她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周倩。
她没穿军装,穿着一件时兴的的确良衬衫,打着伞,雨水顺着伞骨滴滴答答。
“姜同志。”
周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往屋里扫,“承军哥在吗?”
这声“承军哥”叫得姜糖糖心里莫名不舒服。
她挡在门口,没让开的意思:“他不在,去营里了。
周同志有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周倩把手里的一个网兜递过来,里面装着几个红彤彤的苹果,“文工团发的,想着承军哥平时训练辛苦,给他送几个过来尝尝。
这苹果可甜了,是我们团里特意弄来的。”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炫耀和亲近。
姜糖糖看着那苹果,没接,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周同志太客气了。
不过我们家承军他不怎么爱吃水果,尤其是甜的,嫌腻得慌。
他呀,就喜欢我偶尔给他泡的那点苦丁茶,说是清热去火。”
她故意把“我们家承军”几个字咬得略重。
周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陆承军不爱吃甜?
她怎么不知道?
以前老团长家聚会,桌上的点心水果,他没见少吃啊。
“是、是吗?”
周倩讪讪地收回手,“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周同志慢走,下雨路滑,小心点儿。”
姜糖糖笑眯眯地关上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哼!
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看着那团乱糟糟的毛线,更烦了。
晚上陆承军回来,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
他一眼就看到小娇妻盘腿坐在椅子上,腮帮子鼓得像只囤食的松鼠,连他进门都没像往常一样扑过来。
“怎么了?”
他脱下湿外套挂好,走到她身边。
姜糖糖把毛线团往他怀里一塞,语气酸溜溜的:“你的好妹妹给你送苹果来了,又红又甜,文工团特供的呢!”
陆承军接住毛线团,眉头微蹙:“谁?”
“还能有谁?
周倩同志呗!”
姜糖糖斜睨着他,“一口一个‘承军哥’,叫得可真亲热。”
陆承军看着她醋意横飞的小模样,明白了。
他把毛线团放下,语气平静无波:“她父亲和周团长是战友,以前走动多些。
不熟。”
“不熟人家还专门给你送苹果?”
姜糖糖明显不信。
“以后她再来,不用开门。”
陆承军言简意赅地下了结论,然后拿起那团被姜糖糖虐待得不成样子的毛线,看了看,“想织什么?”
“围巾!”
姜糖糖没好气,“但是好难,我学不会。”
陆承军没说话,只是拉过椅子坐在她旁边,拿起两根竹针,手指笨拙却异常稳定地,开始挑针、绕线。
他动作很慢,像是在分解战术动作,但居然有模有样,很快就织出了整齐的一小段。
姜糖糖看呆了。
一个拿枪的手,拿起织针……这画面太有冲击力。
“你……你会这个?”
“看别人织过。”
陆承军头也没抬,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针线,“不难。”
姜糖糖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细细的竹针,心里那点酸醋泡泡“噗噗”几下,全变成了甜暖的温泉。
她凑过去,下巴搁在他坚实的胳膊上,小声说:“陆承军,你真好。”
陆承军织针的动作顿了一下,喉结微动,“嗯”了一声。
“那我以后要是跟别人吵架,你会帮谁?”
她得寸进尺地问。
“你。”
毫不犹豫。
“要是我欺负别人呢?”
“……随你。”
姜糖糖心里乐开了花,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陆承军,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这一次,陆承军沉默了很久。
久到姜糖糖以为他又要像块石头一样不吭声了,他才放下手里的毛线,转过头,黑眸沉静地看向她,里面像是蕴藏了深海的旋涡。
“姜糖糖,”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郑重,“军婚,不能离。”
他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紧,掌心滚烫。
“我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所以,他的纵容,他的沉默,他所有笨拙的付出,都基于这个前提——一辈子。
姜糖糖的心,被他这句话烫得一颤。
她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所有插科打诨的心思都收敛了起来。
她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迎上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回应:“好啊。”
“一辈子就一辈子。”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灯暖人安。
娇气的谎言,似乎真的开出了属于这个年代的花。
而冷硬的军少,用他最首接的方式,圈定了一生的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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