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云雾时,林青河总觉得脚下空落落的。
他偷偷往下瞟了一眼,只见来时的山川河流都缩成了棋盘,连渭水河都细得像条银线,心里那点离别的怅然忽然被新奇压了下去。
“怕高?”
玄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戏谑。
林青河梗着脖子逞强:“不怕!
我小时候爬过镇东头的老槐树,比这高多了。”
话刚说完,就被一阵横风吹得打了个趔趄,慌忙抓住玄渊的衣袖,活像只受惊的小猴子。
玄渊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刚才还发飘的身子顿时稳了许多,连风声都变得柔和了。
林青河这才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多了片巴掌大的青云,正托着他慢悠悠地飞。
“这是……踏云术,入门的小法术。”
玄渊晃了晃酒葫芦,“等你引气入体了,别说踏云,便是御剑也不在话下。”
说话间,前方的云雾豁然散开,一座巍峨的山峰赫然出现在眼前。
山巅覆盖着皑皑白雪,半山腰却绿树成荫,飞瀑流泉从崖壁上倾泻而下,在阳光折射下划出七彩虹光。
更奇的是那些宫殿楼阁,有的悬在半空中,有的嵌在峭壁里,飞檐斗拱间萦绕着淡淡的紫气,看着比画里的仙境还要真切。
“这就是玄天宗?”
林青河看得眼睛都首了。
“嗯,青岚域三宗之一。”
玄渊指了指山脚下那片连绵的建筑,“那里是外门弟子的住处,往上是内门,再往上……”他顿了顿,看向最高峰那座被云雾笼罩的宫殿,“就是宗主和长老们的地方。”
飞近了才发现,山脚下立着块丈高的石碑,上面刻着“玄天宗”三个大字,笔力遒劲,隐隐有金光流转。
几个穿青色道袍的少年正在石碑旁巡逻,见到玄渊,都慌忙停下脚步,躬身行礼:“恭迎宗主回山!”
宗主?
林青河差点从云片上掉下去。
这浑身酒气、在河里泡澡的老头,竟是这等仙门的头儿?
玄渊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往山门里走:“都散了吧,我带了个新徒弟回来。”
少年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林青河身上,有好奇,有探究,还有几个嘴角带着点不以为然。
林青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布鞋往衣襟里塞了塞——他这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在这群衣袂飘飘的少年里,实在太扎眼了。
刚进山门,就见一个穿月白道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
这人面容俊朗,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拿着个玉牌,见到玄渊,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目光扫过林青河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师尊,您可算回来了。”
男子声音温润,却带着点疏离,“各峰长老都在议事殿等着呢,说是有要事相商。”
“能有什么要事?
无非是东域的矿脉又被血煞殿占了几处。”
玄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指了指林青河,“这是林青河,我新收的徒弟,你带他去测灵根,安排住处。”
男子这才正眼打量林青河,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沾着泥的草鞋上,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淡:“是,师尊。”
他转向林青河,语气客气却没什么温度,“随我来吧。”
林青河跟在他身后,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男子看着像个管事的,怎么对师尊这态度?
他偷偷问旁边一个捧着丹炉的小道士,对方却慌忙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多问。
穿过几条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一座圆顶大殿前。
殿门上方写着“测灵殿”三个字,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水晶球,球身流转着七彩光晕。
“把手放上去。”
男子站在水晶球旁,语气依旧淡淡的。
林青河依言伸出手,掌心刚碰到水晶球,就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涌上来。
水晶球忽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轮同时亮起,甚至冲破了殿顶,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虹,连远处山峰上的人都能看见。
“这……这是……”男子脸上的冷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震惊,手里的玉牌“啪嗒”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殿外很快传来一阵喧哗,一群穿着各色道袍的人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白胡子老头,看到水晶球上的七色光轮,捋着胡子的手都在抖:“天生道体!
竟是天生道体!”
“张长老,您没看错吧?”
有人不敢置信地问。
“老夫浸淫测灵术五十年,还能看错?”
白胡子老头激动地说,“这等全属性灵根,而且纯度无一低于九成,便是在上古时期,也是万年难遇的奇才!”
林青河被这群人看得头皮发麻,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他也不知道这“天生道体”是啥意思,只觉得这些人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就在这时,玄渊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酒葫芦:“吵什么?
不就是个灵根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宗主!”
白胡子老头转向玄渊,语气无比郑重,“这孩子是修仙的绝佳材料,该让哪位长老带才妥当?”
“谁也不用,我亲自带。”
玄渊把林青河往身后一拉,对着众人扬了扬下巴,“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玄渊的关门弟子,你们都给我记好了。”
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谁都知道,玄渊宗主己经有三十年没收过徒弟了,更何况是“关门弟子”?
刚才那个月白道袍的男子脸色更是难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林青河被玄渊拉着往外走,身后的议论声还在嗡嗡作响。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男子的眼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师尊,那人是谁啊?”
“我大徒弟,沈清寒。”
玄渊灌了口酒,语气平淡,“掌管宗门刑罚,性子是板正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林青河“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跟着玄渊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处雅致的小院,院里种着几株桂花树,石桌上还摆着套没收拾的茶具。
“以后你就住这儿。”
玄渊指了指东厢房,“下午去领套道袍和基础心法,明儿开始正式练功。”
“那……师尊您呢?”
林青河看着他。
“我住你隔壁。”
玄渊打了个哈欠,“别来烦我,我得睡会儿。”
说完就摇摇晃晃进了西厢房,“砰”地关上了门。
林青河站在院子里,看着陌生的房舍,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几个时辰前,他还在渭水河边钓鱼,想着怎么给娘治病,现在却成了仙门弟子,住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院子。
他从怀里掏出那双布鞋,轻轻放在石桌上。
鞋面上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是他此刻唯一的念想。
“娘,爹,你们等着我。”
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韧劲,“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厉害的修仙者,到时候一定风风光光地回去看你们。”
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林青河深吸一口气,把布鞋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转身朝着领道袍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为他这刚刚开启的修仙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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