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的柜台很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柜台后的朝奉戴着老花镜,脸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只枯瘦的手伸出来,指尖拈起林峰递过去的那块小金条。
金条不大,但成色极好,是后世工业提纯的产物,在这个时代堪称完美。
朝奉的指尖在金条上轻轻摩挲,又拿到灯下仔细看了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哪来的?”
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家……家传的,老家遭了灾,实在没办法……”林峰低着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完美扮演着一个被迫变卖家当的落魄青年。
朝奉没再多问,乱世之中,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他拿起一个小戥子,熟练地称了重量,然后拨弄了几下算盘。
“按今日牌价,扣去火耗和利息,给你这个数。”
朝奉报了一个远低于市价,但也在林峰意料之中的价格。
他无意纠缠,此刻快速换取现金,隐匿自身才是首要任务。
“谢……谢谢掌柜。”
他接过那叠厚厚的、印着复杂图案的汪伪政权“中储券”,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捧着救命的稻草。
钱到手,第一步完成。
离开当铺,林峰立刻融入了熙攘的人流。
他先是在路边一个摊贩那里,买了一套半新的、看起来更体面些的青色布衫和一双布鞋,找了个公共厕所换上。
人靠衣装,换上干净衣服后,他身上的狼狈气减少了许多,虽然依旧面色不佳,但混在人群中己不那么扎眼。
接着,他走进一家客人不少的饭馆,点了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
热腾腾的食物下肚,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和虚弱感,也让他有更多精力来思考下一步。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面,一边看似无意地观察着周围。
邻桌几个穿着工装的人在低声抱怨米价飞涨;另一桌几个看似帮派分子的人在高谈阔论,言语间提及了某个码头地盘的争夺;角落里,一个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像小职员的人,正对着报纸摇头叹气。
信息碎片如同溪流,汇入他的脑海。
物价、帮派、时局……这些都是构建他对这个时代认知的基石。
填饱肚子,林峰开始寻找落脚点。
他避开了鱼龙混杂的大车店,也没有选择需要严格登记的大旅馆,而是在法租界边缘,找到了一家由弄堂石库门房子改造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家庭式客栈。
老板娘是个精明的上海中年女人,盘问了几句。
林峰依旧沿用“林三,投亲”的说法,并主动预付了三天的房钱。
看到钱,老板娘脸上的疑虑消散了不少,递给他一把黄铜钥匙。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窗户对着弄堂,采光一般,但贵在安静且私密性相对较好。
关上门,反锁。
林峰终于获得了穿越以来第一个可以稍微放松的独处空间。
他第一时间并不是休息,而是再次将意识沉入那个奇异的空间。
1000立方米的空间依旧空旷,微型相机孤零零地悬浮在中央。
他的“视线”扫过空间里其他几样来自后世的东西:一套多功能战术刀具(可惜没有枪械,边境任务不允许携带),几块高能量压缩饼干,一个多功能打火机,一个不锈钢水壶,还有他那身破烂且沾满泥泞血迹的现代作战服。
这些,都是他的宝藏。
他心念一动,那套战术刀具出现在手中。
冰冷的触感传来,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他抽出其中最不起眼、也是最常用的一把小型匕首,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他将匕首藏在新的布衫内侧,易于取用的位置。
有了钱,换了装,找到了临时据点,拥有了基本的防身武器。
生存的初步问题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应对那个几乎确定是陷阱的接头。
他坐在床边,摊开一张刚才在报摊上买的、最简单的上海市区地图(主要是租界区域),目光锁定在法租界的那家“白玫瑰咖啡馆”。
根据林默的记忆,接头方式是在明天下午三点,手持一份《申报》,坐在靠窗的第三个位置,点一杯咖啡不加糖。
对方会来对暗号。
太死板,太容易被识别和监控。
林峰几乎可以肯定,此刻咖啡馆周围,甚至内部,己经布满了76号或者特高课的眼线。
他不能不去,军统的家规森严,无故失联等同于叛变,会招致无休止的追杀,这对他目前的处境是雪上加霜。
但他更不能按照对方预设的剧本去演。
他需要观察,需要反客为主。
空间能力,就是他最大的变数。
他仔细研究着咖啡馆周边的街道布局,寻找着可能的观察点、撤离路线,以及……那5公里半径内,可以使用的传送点。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逡巡,大脑飞速运转,模拟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应对策略。
或许,可以这样…… 一个大胆而“老六”的计划雏形,在他心中慢慢勾勒出来。
这个计划的核心,不在于接上头,而在于“看”到是谁在守株待兔,并让对方相信,“信鸽”己经彻底消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上海的夜生活开始了,但对于许多人来说,黑夜意味着危险和不确定。
林峰没有开灯,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如同潜伏的猎手,调整着呼吸,积蓄着力量。
窗外传来隐约的歌舞声和汽车的喇叭声,与这个狭小房间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又“感受”了一下空间中那三次宝贵的传送机会。
明天,他将主动走入风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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