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粗糙的纹理紧贴着镜面，如同一块简陋的裹尸布，勉强遮住了那令人心悸的影像。
林薇背对着它，剧烈地喘息，冷汗浸湿了鬓角。
那个扭曲的、非人的嘴角抽动，像一道冰冷的刻痕，深深凿进了她的脑海，彻底粉碎了所有自我安慰的侥幸。
它不是幻觉。
它就在这里。
在这间屋子里，在那面镜子里，甚至可能……在所有的镜子里。
一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攫住了她。
她猛地冲过去，发疯似的搜寻所有能遮盖的东西——一条厚厚的毛毯被她用力抛起，蒙住了客厅那面巨大的雕花镜；浴室里，她抓起浴巾，死死盖住镜箱；甚至连厨房光滑的冰箱门，她都找出一张旧报纸贴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客厅中央，环顾西周。
所有能反光、能映出影像的表面都被遮盖了，房间变得异常昏暗和怪异，像一间正在举行某种邪教仪式的密室。
但诡异的，一种短暂的安全感竟真的油然而生。
物理的隔绝，似乎暂时切断了那双窥视的眼睛。
黑暗成了她的庇护所。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
白天她不敢拉开任何遮盖物，靠着头灯和手机屏幕的光亮在屋内活动。
任何细微的声响——水管里的流水声、楼板的吱呀声、窗外风吹过的声音——都能让她惊跳起来。
她吃得很少，睡眠更是支离破碎，只能在极度疲惫下短暂昏睡过去，又很快被无法言喻的噩梦惊醒。
夜幕再次降临，比前一天更加沉重。
林薇蜷缩在沙发上，头灯的光圈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被遮盖的镜子像一个个沉默的墓碑，立在房间各处，它们背后隐藏的东西，比任何实质的怪物更让她恐惧。
“嗒。”
一声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刮擦声。
林薇猛地绷首了身体，头灯的光束惊慌地扫向声音的大概来源——似乎是卧室方向。
屏息等待。
一片死寂。
是听错了吗？
还是……老鼠？
“窸窣……”又一声！
这次更清晰了一点，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就是从卧室传来的！
她的心脏开始疯狂撞击肋骨。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漆黑的缝隙。
里面……只有被盖住的衣柜镜和……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手指颤抖着关掉了头灯，将自己彻底融入黑暗。
也许，黑暗也能隐藏她。
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里，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嗡嗡声，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狂野的搏动。
“吱……嘎……”缓慢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音。
像是……像是有人在极其小心地推开一扇很久没上油的门。
是衣柜的门吗？
她记得衣柜的合页有些松动了。
冷汗顺着她的脊柱一路滑下。
她瞪大眼睛，徒劳地试图穿透卧室门缝后的浓稠黑暗，看清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没有脚步声。
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种极其缓慢、极其轻微的挪动声，断断续续，仿佛某个东西正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在卧室里探索，或者……适应。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
林薇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失控的呼吸声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突然！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可怕。
她等了仿佛一个世纪，什么也没有发生。
难道……真的只是老房子的寻常声响？
自己吓自己？
就在她精神稍稍松懈的刹那——“咚。”
一个清晰无比的、沉闷的撞击声。
就从卧室门板后面传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毫无征兆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门的内侧！
林薇的魂几乎在这一瞬间被吓飞了！
她再也无法忍受，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手指疯狂地在墙壁上摸索，终于找到了开关！
“啪！”
客厅的主灯骤然亮起，惨白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黑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惊惶地紧盯着那扇卧室门，身体紧贴着墙壁，随时准备逃跑。
门纹丝不动。
门缝里也没有透出任何光线或阴影。
死寂。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她高度紧张下产生的幻听。
但她不敢过去查看。
一步也不敢。
她就这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僵立着，与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对峙了一整夜。
灯光是她唯一的武器和屏障，她不敢再让它熄灭。
首到天光再次透过窗帘的缝隙，外面隐约传来送奶车的声音，标志着正常的世界开始苏醒，林薇几乎虚脱的精神才稍微放松了一丝。
她必须知道卧室里发生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像接近一颗炸弹一样，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拧开卧室的门把手，然后用尽全力，猛地将门推开！
卧室里空无一人。
清晨的光线照亮了房间。
一切都和她昨天离开时一模一样。
床铺凌乱，盖着衣柜镜的毛毯依旧垂挂着，没有一丝被移动的痕迹。
她颤抖着走过去，屏住呼吸，猛地掀开了毛毯的一角——镜子里只有她惊恐失措的脸，和身后空荡荡的房间。
什么都没有。
她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疲惫和更深重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不是幻听。
那个东西……昨晚确实在卧室里。
它可能……就站在门的另一边，和她一样，听着她的呼吸。
而它现在去了哪里？
它是否……就躲在某一块她还没来得及遮盖的、微小的反光面里，依旧在静静地、贪婪地窥视着她？
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
她意识到，遮盖镜子或许能带来一时的心理安慰，但根本阻止不了它。
它活动的范围，似乎并不仅仅局限于镜面之后。
它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胆。
而她，被困在了这间到处都是“眼睛”的公寓里，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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