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先于视觉复苏的。
首先闯入的是一股清冽中带着甘甜的草木香气,似初春雪融后破土的新芽,又似深山林谷中无人惊扰的幽兰,细细辨别,底层还萦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淀了岁月的檀木冷香。
这香气奇异而霸道,驱散了记忆中最后那抹血腥与焦糊味,让她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随后是触觉。
身下所卧,并非医院病床的坚硬洁白,而是异常柔软、丝滑如水的布料,贴肤微凉,却又奇异地保持着恒定的温暖,像被温柔的云朵包裹。
每一寸疲惫酸痛的肌肉,都在这极致的舒适中缓缓舒展。
盛香寒艰难地掀动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视野从一片模糊的暖光色块,逐渐聚焦、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素雅至极的月白色纱帐,帐幔的材质轻盈得不可思议,无风自动,流转着淡淡的光泽。
她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所处的环境。
房间宽敞而古雅,地面铺着光滑如镜的深色木质地板,一张巨大的黄花梨木雕花书案占据了一角,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皆是古物;一套紫砂茶具安静地待在旁边的小几上,透着一股闲适。
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笔触写意,画的是一片朦胧月色下,几只形态各异的狐狸或卧或立,眼神灵动,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跃出。
这里……是哪里?
绝不是医院,也绝非寻常人家。
她尝试移动身体,一阵剧烈的疼痛立刻从左脚踝传来,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额头上也传来隐隐痛感,想必是撞伤了。
但除此之外,身体似乎并无大碍。
这简首是个奇迹。
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能活下来己是万幸,竟只是些轻伤?
她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靠在柔软的枕头上。
这个动作让她微微喘息。
目光再次扫过房间,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此地的非同寻常。
空气里弥漫的浓郁灵气(她后来才知道那是灵气),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心旷神怡。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来自房间那扇雕花木门。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然后缓缓扩大。
盛香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警觉地望过去。
一道身影慵懒地倚在门框上。
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质地极佳的月白色真丝睡袍,睡袍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白皙如玉的锁骨。
墨色长发如瀑,并未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衬得一张脸愈发惊为天人。
他的五官精致得超越了性别,眉飞入鬓,鼻梁高挺,唇形菲薄而色淡,最勾魂摄魄的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眼尾天生一抹秾丽的绯红,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风流与妖异。
此刻,他正抱臂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刚睡醒般的慵懒,几分毫不掩饰的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他就那样倚着门,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仕男图,与这古雅的房间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疏离感。
“醒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刚醒时特有的微哑,像陈年的酒,悠悠地擦过心尖,带来一阵莫名的战栗。
盛香寒一时失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力的美震慑住了。
她自认见过无数精英才俊,但从未有人能像眼前这位,将“妖”与“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得如此完美,如此……令人不安。
“你是……谁?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但长时间的昏迷和伤势,还是让她的声线带着一丝干涩和虚弱。
男人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不再倚门,迈步向她走来。
他的步履极轻,落在木地板上,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如同暗夜中行走的猫科动物。
他走近床边,俯下身。
那张俊美得近乎邪气的脸庞在盛香寒眼前放大,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毫无瑕疵的肌肤,长而密的睫毛,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中自己的小小倒影。
一股清冷的、类似雪后松针的气息扑面而来,并不难闻,反而有种提神醒脑的奇异效果。
“这里嘛,”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并未触碰她,只是轻轻拂过她散落在额前的一缕乱发,动作带着一种轻佻的优雅,“是灵村。”
他的指尖仿佛带有微弱的电流,让她头皮微微发麻。
“至于我……”他顿了顿,目光从她苍白但难掩清丽的脸庞,滑到她受伤包裹着的脚踝,最后重新落回她的眼睛,那抹玩味更深了,“我叫白砚辞。”
他首起身,双手悠闲地插进睡袍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戏谑:“盛小姐,你从天而降,姿势倒是别致。
可惜,砸坏了我家后院那株精心培育了三百年、眼看就要开花的月光草。
你说,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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