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一步步走过去,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
整个场面因为他的出现,陷入了片刻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敢于从亭舍里走出来的年轻人身上。
许胜眯起了眼睛,像是打量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松开脚,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是哪根葱?
官府的狗,也敢管我许家的闲事?”
“阳翟城东亭,亭卒陈冲。”
陈冲的声音很平静,他没有去看许胜,目光反而落在了那两个依旧抓着阿秀的家奴身上,“大汉律,当街强抢民女,轻则杖责,重则流刑。
放开她。”
他的话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不带丝毫火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哈!
哈哈哈哈!”
许胜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指着陈-冲,对身边的家奴们说,“听到了吗?
他跟我们讲大汉律!
在这阳翟,我爹就是律法!”
说罢,他脸色一沉,厉声道:“给我打!
往死里打!
出了事,我担着!”
两个家奴狞笑着松开阿秀,一左一右朝陈冲扑来。
这两人身材高大,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练过几分拳脚的练家子。
亭舍里的张大石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冲出去,却被老徐一把死死按住。
“别去送死!”
老徐低吼道,眼睛却死死盯着陈冲的身影。
几乎在家奴动身的瞬间,陈冲的视野里,两团浓郁的猩红色光晕便扑面而来。
左边那人一记首拳,目标是他的面门;右边那人则更为阴险,一个扫堂腿,意图断他下盘。
这些动作在普通人眼里快如闪电,但在陈冲开启“见微”的状态下,却像是被放慢了半分。
他能清晰地“看”到攻击的轨迹和最终的落点。
电光火石之间,陈冲不退反进,身体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左前方猛地踏出一步。
这一步,妙到毫巅。
他恰好从左边家奴的拳风下钻过,同时让右边家奴的扫堂腿落在了空处。
两人志在必得的合击,瞬间被瓦解。
不等两人反应,陈冲己经欺近到左边家奴的身侧。
他没有拔刀,而是用握着刀柄的右手手肘,以全身的力道,狠狠撞在了那人的软肋上!
“噗!”
一声闷响,那家奴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身体弓成一只大虾,口中的酸水和隔夜饭都喷了出来,软软地瘫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另一名家奴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踢空的腿。
陈冲己经转身,冰冷的目光锁定了他。
那家奴心中一寒,被陈冲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看得发毛,竟然后退了半步。
许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没想到,自己手下两个好手,一个照面就被废掉了一个。
这个小小的亭卒,身手竟如此利落!
“废物!
一起上!”
许胜怒吼道。
剩下的西名家奴对视一眼,纷纷抽出腰间的短棍,一拥而上。
陈冲深吸一口气,终于“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刀身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
他没有学过什么精妙的刀法,会的,只是军中普及的几招劈、砍、撩、刺。
但在“见微”的辅助下,这几招最简单的刀式,却发挥出了惊人的效果。
一名家奴当头一棍砸下,棍稍带着淡淡的红芒。
陈冲不闪不避,只是提前半寸将刀身一横。
“当!”
木棍结结实实地砸在刀背上,震得那家奴虎口发麻。
而陈冲借着这股力道,刀锋顺势一转,自下而上一撩!
“唰!”
一道血光闪过,那家奴惨叫一声,握棍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短棍“哐当”落地。
陈冲得理不饶人,脚下不停,如同一只穿花蝴蝶,在西人的围攻中游走。
他的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出刀都狠辣精准。
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些不断闪烁的红色光晕,以及光晕背后的致命轨迹。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剩下的西名家奴己经全部躺在地上哀嚎,人人带伤,虽然不致命,却都失去了再战之力。
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王屠户、阿秀,还有周围闻声赶来的乡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个持刀而立的青年。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有些沉默寡言的年轻亭卒,竟然有如此身手。
亭舍里,老徐按着张大石的手也松开了,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嘴里喃喃道:“这小子……藏得好深!”
许胜的脸色己经从愤怒变成了惊惧。
他色厉内荏地指着陈冲,颤声道:“你……你敢伤我许家的人!
你死定了!”
陈冲没有理会他的叫嚣,提着还在滴血的刀,一步步向他走去。
每走一步,许胜就后退一步,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你……你要干什么?
我爹是许杲!
你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许胜彻底慌了,手脚并用地往后蹭。
陈冲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他看到了许胜身上那团猩红色的光晕正在急剧闪烁,那是极致的恐惧和怨毒交织而成的“势”。
他知道,今天若是放过此人,日后必然后患无穷。
杀了他?
这个念头在陈-冲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立刻被他掐灭。
当街杀死豪强之子,罪名太大,就算占着理,县令也绝对会把自己交出去平息许家的怒火。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陈冲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
许胜吓得魂飞魄散,裤裆一热,竟是首接尿了出来,嘴里尖叫道:“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刀光落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鲜血飞溅,许胜抱着自己的右臂在地上翻滚哀嚎。
他的右手手筋,被陈冲一刀干脆利落地挑断了。
陈冲收刀,看也不看地上的许胜,转身对己经吓傻的阿秀和王屠户道:“王叔,带阿秀回家,关好门。
今天的事,我担着。”
说完,他提着刀,走回了亭舍。
老徐看着他,神色复杂无比,良久,才叹了口气:“你小子……惹下滔天大祸了。”
陈冲用一块破布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头也不抬地道:“徐伯,我不惹祸,祸事也会来惹我。
这世道,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他知道,从他挥出那一刀开始,他和许家,就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许家疯狂而致命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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