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2,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钉子。
姜焱把雨刮调到最快,胶条仍跟不上节奏,水幕背后,柏油路只剩一条模糊的灰带。
仪表忽然闪烁,发动机咳嗽一声,转速表陡降。
她心头一紧,脚离油门,凭惯性靠边。
双闪“哒哒”响起,在雨声里显得单薄。
车还没停稳,引擎彻底熄火,方向盘瞬间沉重。
她死力拽,让五十铃斜停在应急道,右前轮压上白线外的碎石带。
“别搞我。”
她拍了一下方向盘,塑料壳溅起水珠。
熄火后,世界只剩雨声。
她拔钥匙,拉 hood 扣,掀引擎盖,手电咬在嘴里,光束穿过雨幕,照见高压线正冒着细若游丝的青烟。
她伸手去摸,指尖立即被电得发麻——高压线龟裂,铜丝裸露,正对着气门室盖放电。
“找到你了。”
工具箱在后排,她翻身爬进车厢,双膝跪在座椅上,摸索铁盒。
车厢里潮气逼人,铁皮顶篷凝成水珠,滴在后颈,冰凉。
拎出工具箱那一刻,她听见“咚”一声闷响——后备厢的备用油桶因刹车惯性翻倒,桶盖松脱,汽油味瞬间灌满车厢。
“该死!”
她骂一句,心脏猛缩。
若火花遇上挥发油气,整辆车就是移动炸弹。
她屏息,把钥匙反扣在口袋,确认手电是 LED 冷光,不会引燃,才继续动作。
雨大到像有人拿盆泼,她跪在保险杠上,用膝盖顶着工具箱,防止滑落。
拆高压线需先卸进气歧管支架,六颗螺栓,两号套筒。
雨水把螺栓冲得发亮,她套筒刚卡上,扳手就因手滑掉下,砸在护板上,“当啷”一声,溅起泥水。
第二次,她用左手三指固定套筒,右手压扳手,身体前倾,用体重硬拧。
螺栓松脱瞬间,泥水顺着螺孔灌进去,像小小的黑色泉眼。
高压线拔出,绝缘胶皮己老化,手指一掐就掉渣。
她剪下一段备用电缆,剥开,铜芯绕成“8”字,套进分电器盖,再用自融胶带缠了五圈。
胶带被雨水打湿,粘性减半,她索性用牙齿咬紧,撕成细条,一圈圈勒住接头。
唇边沾了胶,苦得发麻。
装复完毕,她甩甩头,发梢的雨珠砸进眼睛,涩痛。
钻进驾驶座,拧钥匙——起动机空转,马达只“咔咔”不点火。
“油?”
她瞄一眼燃油表,指针躺平。
心里一沉:油泵罢工。
五十铃油泵在油箱内,需抬后座。
她深吸一口气,把副驾折叠,整个人爬进车厢,双膝跪在工具箱上,用平口起子撬开后排坐垫。
雨水顺着掀起的门缝流进来,与汽油味混成令人作呕的甜腥。
油泵上盖西颗螺丝,她刚拧到第二颗,手电光忽然一闪——电池告急。
黑暗像箱子盖砸下来。
她僵在原地,耳里只剩心跳和雨声。
“别慌。”
她喃喃,把手指按在螺丝位置,凭记忆继续。
第三颗、第西颗……上盖松脱,她摸到插头,拔下,再把泵体提出油箱。
借车头微弱的示廓灯反射,她看见泵芯滤网被泥沙糊成黄色豆渣。
“原来你窒息。”
她用指甲去抠,泥砂簌簌落,指甲缝里塞满腥臭油泥。
再抠,中指指甲翻裂,血珠混进油里,瞬间不见。
滤网通透后,她把泵复位,插回插头,心脏在喉咙里敲鼓。
拧钥匙——一秒、两秒……轰——发动机抖着身子复活,排气管喷出一股黑龙,被雨瞬间打散。
她长吐一口气,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喇叭被压得“嘀——”一声长鸣,像给雨夜下达最后通牒。
雨刷重新摆动,灯光里,野狗不知何时蹲在百米开外,雨把它的轮廓打成毛茸茸的灰影。
姜焱对它竖起中指,挂一挡,松离合。
五十铃再次滑入黑暗,尾灯像两颗不肯熄灭的炭火,漂在雨幕深处。
她打开日志,雨水顺着发梢滴在纸上,晕开一片蓝墨:“Chapter2,雨夜,高压线+油泵,双杀,耗时 47 分钟,人伤 1 处,车复活,继续。”
写完,她把笔插回胸口口袋,顺手打开暖气。
破风机“呜呜”转动,带着机油味的热风扑在脸上,像某种劫后余生的拥抱。
雨仍下,像没有明天。
可发动机的心跳告诉她——只要还能往前,今夜就死不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