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俞静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廉价出租屋的窗帘缝隙,刺得她眼睛生疼。
宿醉的后遗症让她的大脑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昨晚的疯狂和绝望,还历历在目。
酒精只带来片刻的麻痹,醒来后,被窃取、被背叛的痛苦变本加厉地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摸索着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却被一封未读邮件的提示攫住了全部心神。
发件人:顾砚臣。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她混沌的意识里。
俞静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
他……他回复了?
一个醉鬼语无伦次的胡言乱语,他竟然回复了?
是斥责她的冒失?
还是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异想天开?
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封病毒邮件?
俞静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抖得几乎无法点开。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接受最终审判的囚徒,闭着眼点了下去。
邮件内容短得惊人,没有称谓,没有客套,只有一行冷硬的黑体字,仿佛带着金属的质感。”
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
地址:华夏生命科学研究院A座顶层。
“邮件末尾,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带着研究院官方后缀的私密邮箱签名,瞬间击碎了她所有关于“恶作剧”的幻想。
没有质问,没有评判,只有一条不容置喙的命令。
俞静怔怔地看着那行字,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和顾砚臣,一个是即将被学术圈除名的尘埃,一个是站在金字塔尖的神祇,他们之间,隔着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为什么要见她?
尽管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但这是她溺水前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哪怕这根浮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幻觉。
俞静强撑着酸痛的身体爬起来,用冷水一遍遍地冲刷着脸,试图用冰冷的温度驱散宿醉的狼狈,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失败者。
她从衣柜里找出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白衬衫,仔仔细细地熨平了每一个褶皱。
下午两点五十分,俞静站在了那栋庄严肃穆、仿佛科学圣殿的科研大楼前。
A座顶层,整整一层,都属于顾砚臣的独立实验室。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种混合着高级消毒水和陈年书卷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光可鉴人的地板,全透明的玻璃隔断,以及远处那些她只在顶级期刊上见过的尖端设备,无一不在彰显着此地主人的绝对权威。
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大学里嘈杂的公共实验室恍若两个世界。
一个穿着研究服的助理引导她走到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轻轻敲了敲。
“请进。”
门内传来一道低沉清冽的男声,冷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让俞静的神经下意识绷紧。
她推开门,看到了那个只存在于学术期刊封面和新闻照片上的男人。
顾砚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穿一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简约的金丝边眼镜。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平静地注视着她。
他的气质,比照片上更具压迫感,那是一种长年累月沉浸在纯粹智识世界里,所淬炼出的、与世俗格格不入的疏离和冷静。
他的桌上,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台电脑,和两份打印出来的文件。
一份,是陆泽发表的那篇论文。
另一份,是她昨晚醉酒后发给他的简历和研究计划。
“俞静?”
他开口,声音和刚才一样,平淡无波。
“是,顾……顾教授。”
俞静的掌心己经紧张到渗出冷汗。
顾砚臣没有理会她的紧张,只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两份文件。
“他的论文,我看过了。
你的计划书,我也看过了。”
他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俞静苍白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她的灵魂。
“从数据完整性上看,他赢了。
但从思想的原创性和深度上看,你,才是这份成果唯一的主人。”
俞静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就是这句话。
不是怜悯,不是同情,而是一个她所敬仰的巅峰权威,对她智力成果的最高肯定。
这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能抚平她被剽窃的创痛。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品味这份迟来的认可,顾砚臣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遭雷击。
“但是,没有用。”
他冷静地陈述着事实,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陆建国己经启动了所有的宣传和评审程序,舆论己经成型。
你现在站出来,没有完整的实验数据佐证,只会被打成‘因爱生恨、恶意攀诬’的疯子,你的学术生涯,会彻底终结。”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被他一句话彻底浇灭。
俞静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一股不甘的血性涌了上来。
“那您……为什么还要见我?”
她抬起头,首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与质问,“只是为了告诉我,我输定了,让我彻底死心吗?”
顾砚臣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这只走投无路的小兽还敢亮出爪牙。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身形清瘦挺拔,走到她面前时,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我给你一个选择。”
他将一份崭新的文件推到她面前,标题是几个加粗的宋体字——《婚姻协议》。
俞静的瞳孔猛地收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听见男人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嫁给我。
你的名字,会署名在我所有的项目上。
你的研究,我来投资。
陆建国想巴结我,陆泽想在我的领域里立足,他们见到你,都要毕恭毕敬地,称呼你一声——”他微微停顿,目光深沉如海。
“顾师母。”
俞静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无法理解眼前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
这究竟是一场慷慨的馈赠,还是一场更离奇的骗局?
她颤抖着手翻开那份协议,目光却被协议末尾处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死死钉住。
在签名栏旁边,有一行手写的小字注释,字迹清隽有力,和顾砚臣本人一样。”
注:关于‘靶向基因编辑逆转细胞衰老’项目中‘线粒体能量转换异常点’的猜想,与本人五年前的未公开研究高度吻合。
“他不仅看懂了她的研究,甚至看懂了她隐藏在数据深处、连她自己都还未敢断言的那个最大胆的设想!
这不是临时的起意。
他,似乎己经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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