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儿提着那盒沉甸甸的“凝露仙茗”，站在空旷冰冷的正殿里，感觉自己像个捧着重宝的小乞丐。
师叔祖明确说了辟谷，这茶送进去，大概率也是被原封不动地丢出来，说不定还会惹他厌烦。
可是……真的好香啊。
食盒密封得极好，但一丝丝极其清雅馥郁的灵气馨香还是顽强地钻了出来，勾得她肚子里那点可怜的馋虫蠢蠢欲动。
她从被拉去考核到现在，颗粒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炼气二层，离辟谷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浪费可耻……浪费可耻……”苏暖儿小声嘀咕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师叔祖那么厉害，肯定看不上这点东西。
我这是替他解决负担，对，解决负担！”
她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定那道冰冷的视线没有出现，这才蹑手蹑脚地提着食盒溜回了自己那间冰室小屋。
关上房门（虽然并没有门锁），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
里面并排放着几个精致的玉瓶，瓶身触手温润，里面盛着碧绿剔透、灵气盎然的液体，正是那凝露仙茗。
旁边还有一小碟同样灵气充沛的莲花状点心。
“咕咚。”
苏暖儿很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这看起来就很好吃很贵的样子！
她拿起一个玉瓶，拔开塞子，那股清雅迷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让她精神一振，连体内的微末灵力都活跃了几分。
“就喝一小口……尝尝味道。”
她自言自语，小心地抿了一口。
入口清甜，带着难以言喻的花果香气，灵气温和地化开，涌入西肢百骸，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连饥饿感都缓解了不少。
“太好喝了！”
苏暖儿眼睛一亮，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舍不得一下子喝完，又倒了一小杯，然后珍而重之地将剩下的重新封好。
那碟点心她也只吃了一块，剩下的仔细收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颊，心里有点小小的负罪感，但更多的是占了便宜的窃喜。
“得去打扫了！”
她想起正事，连忙拿起角落那把看起来同样冷冰冰的玉扫帚，走向正殿。
清扫工作并不繁重，因为霜云殿实在太干净了，几乎纤尘不染。
但地方太大，苏暖儿修为又低，一趟下来，还是累得微微气喘，小脸泛红。
她拄着扫帚休息，下意识地又抿了一口藏在袖子里的小玉瓶中的仙茗。
温暖的灵气流过，疲惫感顿时消减不少。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视线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身上。
苏暖儿背脊一僵，猛地回头，只见夜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门口，正静静地看着她……以及她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玉瓶。
“！！！”
苏暖儿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玉瓶差点掉在地上。
“师师师…叔祖！”
她慌忙把玉瓶藏到身后，心脏狂跳，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孩，“我…我打扫完了！”
夜宸的目光从她惊慌的小脸，移到她试图藏起来的手上，最后又落回她因为忙碌和惊吓而泛着红晕的脸颊上。
周遭的空气温度似乎没有变化，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还是让苏暖儿几乎喘不过气。
她完了！
她完了！
偷喝给师叔祖的贡品！
还是宗主送的！
她会不会被当场处决？！
就在苏暖儿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冻成冰雕然后碎成渣渣时，夜宸却只是淡淡地开口：“何物？”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似乎只是单纯的疑问。
苏暖儿吓得舌头打结：“是，是凌澈师兄送来的……那个……仙茗……我，我就是闻着太香了，没忍住……尝了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她伸出小拇指，比划着一点点，眼眶都急红了，“师叔祖恕罪！
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夜宸的视线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停顿了一瞬，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哭？
麻烦。
他并不在意那所谓的仙茗，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与寻常泉水无异。
他甚至忘了凌澈来过这件事。
他只是察觉到殿内那缕让他舒适的气息移动到了正殿，且似乎比之前更活跃温暖了一些，才出来看看。
现在看来，源头是那个玉瓶里的东西？
“拿来。”
他伸出手，手指修长如玉，却透着冷意。
苏暖儿哆哆嗦嗦地把藏在身后的小玉瓶递过去，心如死灰。
夜宸接过那还剩大半瓶的仙茗，瓶身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看了一眼，又递回给她。
“既予你，便是你的。”
“啊？”
苏暖儿懵了，傻傻地接过瓶子，没明白意思。
“殿内之物，除修炼所需，你亦可自取。”
夜宸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无需禀报。”
对他而言，这些外物确实毫无价值。
若能让她安分待着，不至于哭哭啼啼或者饿死冷死，导致那点“舒适感”消失，给她便是。
苏暖儿彻底惊呆了。
她没听错吧？
师叔祖不仅没罚她，还允许她……自取？！
这、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巨大的惊喜冲垮了恐惧，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连忙鞠躬：“谢谢师叔祖！
师叔祖您真好！”
虽然他还是面无表情，冰冷得像座冰山，但苏暖儿此刻觉得，这座冰山简首在发光！
看着她瞬间阴转晴、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夜宸感觉那缕环绕周身的温暖气息似乎更明显了些。
嗯，看来这个决定没错。
能让她保持这种“活跃”状态。
他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师叔祖！”
苏暖儿再次鼓起勇气叫住他，这次声音里少了恐惧，多了几分感激和试探，“那个……仙茗，您真的不尝尝吗？
真的很好喝，而且…好像很暖和的样子？”
她试图分享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
夜宸脚步顿住。
暖和？
这种低阶灵茶于他，怎会有效果？
但他鬼使神差地，又转回了身。
苏暖儿见状，立刻殷勤地将自己刚才喝过的那一小杯递过去——她身上实在没别的容器了。
夜宸的目光落在玉杯边缘那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水渍上，眼神微动。
苏暖儿也瞬间意识到不对，脸唰地红了，慌忙想收回手：“对对不起！
我忘了这是我用过的！
我这就去换……无妨。”
夜宸淡淡打断她，竟真的伸手接过了那杯茶。
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的小手有瞬间的触碰。
苏暖儿只觉得像是碰到了一块冷玉，激得她微微一颤。
而夜宸，在那极短暂的触碰间，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微弱却纯粹的暖意，顺着指尖瞬间流入，让他常年冰寒的经脉都似乎舒适地喟叹了一声，远比感受到她周身气息时更明显。
他冰封般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诧异。
他垂眸，看着杯中碧绿的液体，迟疑了一瞬，然后，在苏暖儿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将杯中茶饮尽。
茶水温润，带着清甜，灵气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但更重要的是，伴随着茶水入喉，那股奇异的暖流似乎也增强了一丝，虽然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他放下杯子，感受着那残留的、微不足道却无法忽视的暖意，再看苏暖儿的眼神，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尚可。”
他吐出两个字，算是评价。
然后，再次转身，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留下苏暖儿一个人站在原地，捧着自己那个小玉瓶，看着师叔祖消失的方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师叔祖……喝了她的茶？
还说了“尚可”？
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巨大的成就感和小小的喜悦填满了苏暖儿的心房。
她感觉自己和这座冰山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一丢丢！
然而，苏暖儿并不知道，霜云殿外，关于她的传闻己经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
夜宸师叔祖带了个外门小废物回霜云殿！
还是个女的！”
“何止！
凌澈师兄亲自去送茶，亲眼所见！
师叔祖居然让她近身！”
“我的天！
师叔祖不是最厌恶旁人近身吗？
当年有个元婴期的女长老想靠近点说话，都被他的剑气震伤了！”
“谁知道呢！
听说那丫头长得一副狐媚子样，说不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赵灵儿师姐知道后，气得当场摔了一套最喜欢的琉璃盏！”
流言蜚语如同野火，在青云宗各峰之间蔓延。
而风暴中心的苏暖儿，对此一无所知，正美滋滋地小口抿着仙茗，觉得自己的侍女生涯，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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