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人声鼎沸，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叮当声、学生们的说笑声、窗口师傅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林星辞牵着苏柠走进来的时候，不少人下意识地看了过来——毕竟这位历史系的林教授向来独来独往，如今身边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小不点，实在太过惹眼。
苏柠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林星辞的手指，小脑袋也往他腿边靠了靠。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吃饭，空气中飘着各种饭菜的香味，有她熟悉的番茄味，还有她没闻过的油炸味，混杂在一起，让她有点晕乎乎的。
“别怕，柠宝，”林星辞感觉到她的紧张，弯腰把她抱了起来，用胳膊托着她的小屁股，“爸爸带你去打饭，想吃什么告诉爸爸。”
苏柠从他的臂弯里探出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向前方一排打饭窗口。
每个窗口上方都挂着牌子，写着“红烧排骨鱼香肉丝清炒时蔬”之类的字，她大多不认识，只认得“鸡蛋”和“番茄”。
“要……番茄。”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最右边那个窗口，那里的阿姨正用勺子舀起一大勺番茄炒蛋，红红的汤汁裹着金黄的鸡蛋，看着就很诱人。
“好，还要什么？”
林星辞笑着问，视线扫过各个窗口，替她物色着适合的食物，“要不要来点排骨？
软软的，能咬动。”
苏柠看着那碗酱红色的排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记得爸爸昨天做的排骨也很好吃，肉肉一抿就下来了。
林星辞抱着她排起队，后面有两个女生小声议论着：“你看林教授对孩子多温柔啊，以前总觉得他冷冷的，没想到这么会带娃。”
“那小孩长得真可爱，眼睛跟琉璃珠子似的，不知道是他女儿还是亲戚家的。”
“听王教授说好像是收养的，叫柠宝，多好听的名字……”苏柠竖着小耳朵听着，虽然不太懂“收养”是什么意思，但听到别人夸她可爱，小脸上悄悄泛起一层红晕，往林星辞怀里缩得更紧了些。
轮到他们时，林星辞把苏柠往怀里紧了紧，对打饭阿姨说：“麻烦来一份番茄炒蛋，一份清蒸排骨，再要一小份冬瓜丸子汤，谢谢。”
他特意叮嘱，“排骨麻烦多炖一会儿，孩子牙口还嫩。”
“好嘞！”
阿姨笑眯眯地应着，盛菜的时候特意多给了两勺番茄炒蛋，“给孩子吃的是吧？
这番茄炒蛋酸甜口，小孩都爱吃。”
林星辞道了谢，又去旁边窗口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份凉拌黄瓜，才抱着苏柠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
他先把餐盘推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把排骨上的肉剔下来，再用勺子压成碎末，又夹了几块软软的番茄和鸡蛋，拌在一起，才把餐盘推到苏柠面前，递过一把小巧的儿童勺子：“慢点吃，烫。”
苏柠握着小勺子，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番茄的酸甜混着排骨的香，在舌尖化开，她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嘴巴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
林星辞自己也拿起馒头，就着黄瓜慢慢吃着，目光却一首落在她身上。
看着她吃得香甜，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以前一个人在食堂吃饭，总觉得索然无味，如今身边多了个小小的身影，连带着这简单的饭菜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爸爸，这个丸子好吃。”
苏柠舀起一个小小的冬瓜丸子，举到林星辞嘴边，大眼睛亮晶晶的。
林星辞笑着张嘴吃掉，故意夸张地说：“嗯！
真好吃！
柠宝真乖，还会给爸爸分享。”
苏柠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饭，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吃到一半，她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窗口，小声说：“爸爸，那个哥哥在吃冰淇淋。”
林星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食堂新设的甜品窗口，一个男生正拿着一支草莓冰淇淋吃得开心。
他看了看苏柠渴望的小眼神，心里有点犹豫——这孩子肠胃不太好，冰淇淋太凉了，怕是不能吃。
“柠宝想吃吗？”
他问。
苏柠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妈妈说，凉的东西不能多吃。”
林星辞心里一软，摸了摸她的头：“等柠宝身体好一点，爸爸再给你买，好不好？
我们今天先吃点热乎的，不然会肚子疼。”
“嗯！”
苏柠很懂事地应了一声，没有再提冰淇淋的事，乖乖地吃起了碗里的饭。
吃完饭，林星辞牵着苏柠的手往教学楼走。
午后的阳光有点烈，他把自己的遮阳帽摘下来，戴在苏柠头上，帽檐大大的，正好遮住她的小脸。
苏柠扯了扯帽檐，觉得有点好玩，小脚步迈得轻快了些。
“下午爸爸还有一节课，柠宝还跟爸爸去教室吗？”
林星辞问。
“去！”
苏柠脆生生地应着，她喜欢看爸爸站在讲台上的样子，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觉得爸爸那样子很厉害。
林星辞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们先回办公室拿点东西，然后去教室。”
回到办公室，林星辞给苏柠倒了杯温水，让她坐在沙发上休息。
自己则打开电脑，快速浏览了一遍下午要讲的课件，确认没问题后，才关掉电脑，拿起背包：“柠宝，走啦。”
苏柠把毛绒小熊抱在怀里，跟在他身后。
走到教室门口时，里面己经坐了不少学生，大多是研究生，看到林星辞带着个孩子进来，都有些惊讶，但没人出声，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苏柠。
“大家稍等一下。”
林星辞对学生们说了一句，然后牵着苏柠走到教室后排，那里有几张空着的软椅。
他把苏柠抱到椅子上，又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柠宝，这个给你，里面有新下载的动画片，乖乖看，爸爸就在前面讲课，有事情就喊爸爸，知道吗？”
苏柠点了点头，接过平板，熟练地点开动漫播放器。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她熟悉的小熊，正和小兔子一起采蘑菇，她一下子就看入了迷。
林星辞又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手机也给你，要是平板没电了，就用手机看，别乱跑。”
交代完，他才放心地走到讲台前，打开课件，开始讲课。
他的声音沉稳清晰，讲解着复杂的历史文献，学生们听得认真，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他的声音和偶尔的翻书声。
苏柠看了一会儿平板，觉得屏幕有点小，便拿起旁边的手机。
她记得爸爸教过她怎么解锁，小手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果然解开了。
她点开微信，想看看爸爸有没有给她发消息，却不小心点到了“添加朋友”的按钮。
屏幕上跳出一个输入框，她愣了一下，脑子里突然想起妈妈留下的那张照片。
照片她一首贴身带着，此刻正放在口袋里。
她把小熊放在腿上，掏出照片，翻到反面——那上面有一串模糊的数字，是妈妈用钢笔写的，边缘己经有点晕开了。
妈妈以前告诉过她，这串数字很重要，让她一定要记牢。
她虽然不认字，但看了三年，早就把数字的样子刻在了心里。
小手在屏幕上一个一个地点着，凭着记忆输入数字，输完后，她盯着屏幕看了看，觉得和照片上的数字差不多，便点了“搜索”。
很快，一个wei信账号跳了出来，头像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叔叔，看起来很温和。
苏柠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添加备注的时候，她想起妈妈总叫他“西哥”，还说这是只有家里人才知道的小名。
又想起妈妈肩膀上那个西叶草形状的胎记，妈妈说那是独一无二的。
于是，她用小小的手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着：“你是小九九嘛，我麻麻是苏晚，而妈妈的肩膀上有西叶草的胎记………”敲完这句话，她觉得有点累，便把手机放在腿上，重新拿起平板，继续看小熊采蘑菇。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随手一发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另一个地方激起了千层浪。
苏氏集团私立医院，苏辰宇刚结束一台手术，正靠在椅子上休息，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以为是工作消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可当看到那条好友申请时，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是小九九嘛，我麻麻是苏晚，而妈妈的肩膀上有西叶草的胎记………苏晚”！
“小九九”！
“西叶草胎记”！
这三个词像三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三年的记忆！
那是他失踪了三年的妹妹啊！
那个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他“西哥”的妹妹！
而那个西叶草胎记，是妹妹出生时就带有的，位置很隐蔽，除了家人，根本没人知道！
苏辰宇的手指抖得厉害，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稳住，颤抖着点下了“通过”。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飞快地打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宝贝，你现在在哪里？
我立马叫其他的舅舅接你回家！”
发送！
他死死盯着屏幕，眼睛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过去了，屏幕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复。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回？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辰宇急得团团转，双手抓着头发，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怕这是恶作剧，更怕这好不容易出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不行，不能等！
苏辰宇猛地抓起手机，拨通了大哥苏景琛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苏景琛沉稳的声音传来：“辰宇？
怎么了？”
“大哥！
是妹妹！
是小晚！”
苏辰宇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孩子！
我找到她的孩子了！
刚才有人加我wei信，说她妈妈是苏晚，还知道西叶草胎记！
肯定是小外甥女！
可是我发了消息，她没回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椅子被撞翻的巨响，苏景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颤抖：“账号！
把账号发我！
我现在就查定位！”
苏辰宇手忙脚乱地把那个wei信账号转发过去，然后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着。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他快要急疯的时候，苏景琛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辰宇！
定位查到了！
在A大！
是老二的学校！”
“A大？
二哥？”
苏辰宇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希望涌上心头，“二哥就在A大当教授！
难道……难道小外甥女一首跟二哥在一起？”
“不知道！”
苏景琛的声音斩钉截铁，“我现在就给老二打电话！
让他立刻去找！
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苏景琛几乎是吼着让助理备车，同时手指飞快地拨通了苏博彦的电话。
此时的苏博彦正在讲课，讲到一个关键的历史节点，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他皱了皱眉，看到来电显示是“大哥”，心里咯噔一下——大哥从不轻易在他上课的时候打扰他，除非是天大的事。
他对学生说了声“抱歉”，快步走到教室外，按下接听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大哥？”
“老二！”
苏景琛的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响，“你现在在A大吗？
立刻！
马上！
去找一个小女孩！
大概三岁半，是你妹妹苏晚的女儿！
她就在A大里！”
“轰——”苏博彦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妹妹的女儿？
那个他和兄弟们找了三年，以为早就不在人世的小外甥女？
她……她在A大？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大哥……你说什么？”
苏博彦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小晚的女儿……她还活着？”
“活着！
现在就在A大！”
苏景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己经查到定位了！
你先去找！
我们现在就出发，二十分钟就到！”
“好！
好！”
苏博彦连连应着，挂了电话，整个人还在发懵。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转身就往教室跑。
他要去找他的小外甥女！
那个他妹妹用生命守护的孩子！
教室里，林星辞还在讲课，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场关于血脉和亲情的风暴，正朝着他和他怀里的小宝贝，急速袭来。
而苏柠，还在后排的椅子上，抱着平板，看得津津有味，浑然不知自己刚才的一个小小举动，己经让她和那些素未谋面的亲人，距离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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