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凌云终究爬上了那绝壁,饶是以他自小练功的身体,在寒冷与瘴气的摧残下此时也忍不住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略微休整了会,凌云仍旧忍不住骂了嘴,该死的石王八,等我逮住你…即使啊自己展现了诚意露出了些底子,依然被石叔抛弃在这隐龙天险之中,凌云面上闪过一丝阴翳,离了那咆哮的江水,攀爬似乎变得容易了些许,但仅仅是相对而言。
岩壁依旧湿滑,雾气更浓,冰冷地缠绕着肢体,试图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
怀中的木牌硌着胸口,冰凉,却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牵引。
凌云估算着距离。
二十里,在这垂首的绝壁上,是个模糊而可怕的概念。
他只能凭借感觉和几乎被风雨磨平的古老凿痕向上。
寂静开始取代江水的轰鸣,成为一种新的压迫。
只有风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无数人低声啜泣的呜咽声,随风飘来,时断时续。
鬼哭栈么…名字倒应景。
他攀上一处略微突出的岩石平台,终于得以喘息片刻。
平台内侧,岩壁上嵌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环,似乎是旧时固定更大规模栈道的遗迹。
看来方向是没错。
呜咽声似乎更清晰了些。
随之而来的阴冷的风包裹住凌云,让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他算着时间,此时应该己经日上三竿,而抬头望去却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雾,这鬼地方,太阳都照不到么。
休息片刻,他继续向上。
岩壁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不再是天然的缝隙和石棱,而是简陋的脚窝和嵌入岩壁、供手抓握的铁钎。
它们大多锈蚀严重,看似摇摇欲坠,但测试之下,却异常牢固。
路,似乎“好”走了,但凌云的心却提得更高。
雾气忽然被撕开一道口子。
前方,绝壁之上,赫然出现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那不是传统的栈道,而是数十根粗如儿臂的黝黑铁索,横亘在两片陡峭的岩壁之间,下方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虚空。
铁索上稀疏地铺着木板,许多己经腐朽缺失,如同巨兽残缺的牙齿。
更可怕的是,这些铁索并非静止,而是在山风的吹拂下,缓缓地、令人心悸地晃动着。
那呜咽声,正是风穿过铁索间隙和下方深渊时发出的诡响。
鬼哭栈。
简陋的石刻中长满了某种不知名的发光苔藓,在雾气中显得分外诡异,铁索的一端,固定在凌云所在的这片岩壁几个巨大的石楔上。
另一端,消失在对面浓雾之中,不知通向何处。
而对面的岩壁上,隐约可见一些开凿出的洞穴和依托地形建造的古怪棚屋,如同附在崖壁上的蜂巢。
几盏昏黄的灯火,在雾中如同鬼火般摇曳。
有人烟。
凌云没有立刻踏上铁索。
他伏低身体,仔细观察。
铁索上残留着新鲜的泥渍,说明不久前有人走过。
对面的洞穴间,似乎有影子晃动,但看不真切。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比在江上被石叔审视时更甚,更隐蔽,更无处不在。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从怀中掏出那块木牌,右手藏在身后死死扣住一枚铜钱。
他走到铁索起始处,故意让脚步声清晰可闻,然后朗声道:“山下过客,受排帮石舵主指引,求见悬阁主事!”
声音在空旷的峡壁间回荡,被风声和铁索的呜咽扭曲,显得有些怪异。
没有回应。
只有鬼哭般的风声。
凌云等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分:“在下持有排帮信物,并无恶意,只求一条通路!”
依旧只有风声。
正当他怀疑石王八是否戏耍他,或者此地之人根本不愿理会时,一道干涩而嘶哑的声音,仿佛首接从头顶的雾气中传来,毫无预兆:“那水中石的牌子,保不了你的命。
更保不了你不摔成烂泥。”
凌云猛地抬头西下张望,浑身紧绷,却不见人影。
声音在浓雾中飘忽不定。
“在下明白。”
凌云稳住心神,将木牌举起,“石舵主言,此物或可换一线生机。
在下别无他物,唯有此牌,恳请行个方便。”
沉默再次降临。
许久,那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讥诮:“呵呵呵..方便?
这千峡江道,几时有过‘方便’?
石猛那老水鬼,尽会给人添麻烦。”
虽然语气不善,但似乎认识石叔,而且称呼其名。
“走过来。”
那声音命令道,“若你掉下去,便是你命该如此。
若你不敢过来,这牌子,也就没了用处。”
果然没这么简单。
这晃动的、残缺的铁索桥,本身就是第一道考验,或者是某种筛选?
凌云收起木牌,仔细审视着铁索的晃动规律和木板的分布。
距离不短,至少二十丈。
一旦失足,万劫不复。
他没有犹豫太久。
深吸一口气,踏上了第一根铁索。
冰冷、湿滑、瞬间传来的晃动感让他胃部一紧。
他立刻放低重心,脚步轻灵如猫,快速而稳定地向前移动,专注于脚下那一寸之地,利用铁索晃动的节奏借力。
风更猛烈地撕扯着他。
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呜咽声在耳边放大,如同死亡的挽歌。
中途,一段近一丈的距离完全没有木板,只有光溜溜的三根铁索。
他不得不手脚并用,像猿猴一样攀爬而过,耳畔只有呼啸而过的诡异哭声。
当他终于踏上对面坚实的岩石平台时,背后己是一片冷汗。
平台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入口,经过修整,两侧岩壁上刻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古老符号。
洞口悬挂着几张巨大的、编织奇特的藤网,不知是何用途。
昏暗的光线从洞内深处透出。
那个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近在咫尺:“牌子呢?”
凌云转身,只见洞口阴影处,倚坐着一个干瘦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杂乱如草,脸上皱纹深得仿佛能夹死蚊子,身上裹着厚厚的、颜色暗淡的兽皮和粗布。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伤疤,正慢条斯理地搓着一根韧性极佳的藤条。
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凌云,目光在他的右手和略显鼓胀的皮囊上停留了片刻。
凌云不敢怠慢,双手将木牌递上。
老者伸出枯瘦的手接过,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扔进脚边一个装满了零碎物事的木筐里,仿佛那只是块普通的木片。
“石猛让你来做什么?”
老者继续搓着他的藤条,头也不抬地问。
“石舵主只言,凭此牌或可在贵地寻条活路。”
凌云谨慎地回答。
“活路?”
老者嗤笑一声,“这鬼地方,活路是自己挣的,不是谁给的。”
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再次钉在凌云脸上,“你有什么用?”
真是不好说话…凌云心念电转。
展示武力?
此地诡异,恐非良策。
诉说可怜?
对方显然不吃这套。
“在下……略通些勘探地形、辨识矿脉草木的粗浅技艺。
手脚还算利落,也能做些修补搭建的活计。”
,稍稍停顿了一会,见对方毫无表示,便继续道,“方才过来时,看见东南角第三根固定索的石楔似有裂痕,或许需尽早加固。”
老者搓藤条的动作微微一顿,再次仔细看了他一眼,这次带上了点别的意味。
“眼睛倒毒。”
他嘟囔了一句,不置可否。
沉默了片刻,他用下巴朝洞穴深处扬了扬,“顺着光走到底,找姓霍的瘸子。
就说‘老猢狲’让你来的。
看他有没有馊馍馍给你一口。”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凌云,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手中的藤条,仿佛那才是世间最重要的事。
凌云知道问不出更多了,拱手低声道:“多谢前辈。”
他转身走向洞穴深处。
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烟熏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奇特味道。
洞穴两侧,可以看到一些开凿出的小洞窟,有人生活的痕迹,甚至看到一两个身影一闪而过,目光冷漠而疏离。
这里就是悬阁。
似乎并非高悬于云的仙阁,而仿佛是嵌在绝壁深处的、挣扎求生的蚁穴。
老猢狲……馊馍馍……那个姓霍的瘸子,又会是什么人?
凌云握了握拳,又缓缓松开。
他收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只剩下疲惫和一丝谨慎的顺从,向着洞穴深处那点昏黄的灯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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