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特等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还盯着一晟，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也没变，就等着他回答。
一晟感觉喉咙有点发干。
说感觉到？
那不就承认自己有问题吗？
说不定立刻就被拉去切片研究了。
说没感觉？
眼前这位爷摆明了不是好糊弄的主，撒谎会不会死得更快？
他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打架，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下，”一晟最终还是选择了部分坦白，语气有点虚，“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冷，心里毛毛的，像被什么东西瞟了一眼…也可能是错觉，刚醒过来没多久，脑子还有点懵。”
他尽量说得模糊，把自己摘出去。
九条特等没立刻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眼神让一晟觉得自己像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虫子。
几秒钟后，他才懒洋洋地“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错觉啊…”他拖长了调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希望是吧。
毕竟，被那种玩意儿盯上，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那种玩意儿？
一晟的心提了起来。
但九条显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
他停下脚步，又看向一晟：“听说你以前报考过前线？
咒力感知为零？”
“…是。”
一晟有点尴尬地点头，这算是他心里的一个疤。
“啧，零蛋啊，确实挺少见的。”
九条摸了摸下巴，语气里倒没有嘲讽，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有趣的事实，“那现在呢？
还能是零蛋吗？”
现在？
一晟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去感受…然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感浮现出来。
他确实还是“看”不到那些所谓的咒力流动或者咒灵形态。
但是…就在刚才九条提到“那种玩意儿”和“盯上”这几个词的时候，他身体内部，那种沉睡的、异物般的感觉，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带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般的寒意。
仿佛他身体里的那个“房客”，对这几个词产生了反应。
这不是视觉上的“看到”，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基于本能般的…感知？
一种令人不安的首觉。
“我…我不知道。”
一晟老实地回答，这感觉太模糊了，他根本无法确定，“好像还是看不见…但…但？”
九条挑眉，似乎来了兴趣。
“但好像…能‘感觉’到一点别的？”
一晟说得非常不确定，他自己都觉得这说法有点神神叨叨。
九条特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点别的东西：“有意思。”
他没再追问，转而说道：“三浦博士的报告我看了，细胞活性，异常能量反应，还有那种莫名其妙的角质化…嗯，确实不像普通事故该有的样子。”
他的话像小锤子一样敲在一晟心上。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
“长官，我…我到底怎么了？”
一晟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憋了很久的问题，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会变成怪物吗？”
这是他最深的恐惧。
“怪物？”
九条重复了一遍，语气玩味，“那得先定义什么是怪物。
外表看起来不像人？
还是…拥有人的心，却藏着非人的力量？”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一晟的焦虑中心。
“放心吧，小鬼。”
九条的语气忽然又变得轻松起来，“至少目前为止，检测报告显示你的基因序列还是纯正的人类，脑子里想的也还是那些普通人的担心和害怕，没多出什么吃人的欲望。”
这话一点都没让一晟感到安慰。
“那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预防措施呗。”
九条耸耸肩，“毕竟你这种情况前所未见，上头那些老头子们胆子小，怕你突然爆了，或者变成个什么他们收拾不了的东西。
理解一下嘛。”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一晟听出了背后的严重性。
“那我…要一首被关在这里？”
“看情况。”
九条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你到底变成了什么，也看你能变成什么。
更看…你打算用这身变化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力量本身无所谓好坏，关键在于是谁在用，以及为什么而用。
这个道理，你得早点明白。”
说完，他像是失去了兴趣，摆摆手就往外走。
“哦对了，”他在门口停下，像是刚想起什么，“安心住着，该吃吃该喝喝，配合检查。
至少在这里，刚才那种‘不好的视线’，还不敢随便伸进来。”
门再次关上。
一晟独自坐在床上，消化着九条特等的话。
力量？
他有什么力量？
砸墙更快吗？
还有那个“不好的视线”…连九条特等那样的人物都讳莫如深，那到底是什么？
它为什么会出现？
是因为自己吗？
一堆问题挤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但奇怪的是，和九条特等聊过之后，那种被完全隔绝、任人宰割的恐慌感，反而减轻了一点。
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好像有了那么一丝微弱的、不确定的可能性？
九条最后那句话，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检查还在继续，但氛围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三浦博士依旧板着脸，但问的问题不再那么冷硬，偶尔甚至会解释一两句检查的目的。
一晟也渐渐不再那么抗拒，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身体反应。
他发现，当检测仪器靠近，尤其是进行深度能量扫描时，他体内那个沉睡的东西，会产生极其细微的躁动，像是不安，又像是…警惕。
他甚至尝试着，在一次抽血后，极其轻微地、用意念去触碰体内那个怪异的感觉。
结果就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高压电线。
嗡！
一股狂暴的、充满兽性的力量感瞬间涌起，虽然只有一刹那，就被他惊恐地压制下去，但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指甲似乎猛地变硬、变尖了一瞬，眼睛也传来一阵灼热感。
吓得他之后再也不敢乱试了。
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和身体里那个“房客”的联系，似乎加深了一点点。
虽然依旧无法控制，但不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
这天下午，他刚做完一套疲劳度测试（结果显示他的恢复速度快得异常），三浦博士看着数据板，眉头微皱。
“你的生理指标趋于稳定，但潜在能量读数依旧异常。”
她抬头看向一晟，“常规检查能获取的信息有限了。”
一晟心里一紧：“那…然后呢？”
三浦博士推了推眼镜：“根据九条特等的建议，我们需要进行一些…更具针对性的刺激测试。”
“刺激测试？”
一晟有种不祥的预感。
“模拟一些特定环境，观察你的身心反应，尤其是那股异常能量的反应模式。”
三浦博士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初步计划，从最低强度的咒力压力环境开始。”
她示意守卫打开门：“准备一下，一小时后进行第一次测试。”
看着三浦博士离开的背影，一晟咽了口唾沫。
刺激测试？
咒力压力？
他终于…要正面接触那个他曾经无法感知的世界了吗？
而身体里那个东西，又会作何反应？
他突然想起九条特等的话。
“看你能变成什么。”
测试场，或许就是第一个见分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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