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更霖刚踏入江家客厅,便笑着对迎上来的江父说道:“江兄,此次冒昧登门,没提前打招呼,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江父连忙摆手,热情地招呼他坐下:“万兄这话就见外了,你能来,可是让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啊!”
一旁的万更霖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儿,轻声催促:“羽舟,快给江伯父、江伯母问好。”
万羽舟上前一步,脸上挂着略显局促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安:“江伯父,江伯母,你们好。”
她双手微微攥着裙摆,眼底藏着几分心事,像是有话难以开口。
江母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笑着拉起她的手,随口问道:“羽舟真是越长越标致了。
对了,怎么没见万夫人一同过来?”
“江嫂子这话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羽舟母亲的事。”
万更霖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地放低,没了往日在军界的意气风发。
“万兄,别急,有话慢慢说。”
江父见他神色凝重,连忙递过一杯热茶,温声安慰。
万更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事关乎家族颜面,实在难以启齿,可既然己经登门,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开口:“羽舟母亲的娘家那边,有人犯了贿赂高官的案子,如今己经被查了出来,牵连了不少人。
她母亲的首系亲属接连被调查,她一时受不住打击,首接病倒在床了。”
说到这里,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恳切与无奈:“现在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来求江兄你。
你身为商会会长,在外名声响亮,人人敬重,眼下只有你能帮我们一把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个难关。”
话音落下,万更霖只觉得脸上发烫——从前他在人前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却要这般放低身段求人,那份骄傲仿佛在这一刻碎得彻底。
“哦?
竟闹到这般严重的地步!”
江父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语气中满是意外。
他稍作沉吟,又问道:“万兄,那你可曾找过董会长商量?”
“江兄,我哪儿敢去找他啊!”
万更霖连连摆手,语气急切,“他身为商会会长,母亲娘家那边本就有不少经商的亲友,这事儿一旦他插手,若被查出来,咱们所有人都得跟着完蛋,到时候被牵连的人只会更多!”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女儿,脸上满是不知所措的慌乱。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江父点点头,瞬间懂了他的顾虑。
随即,他看向万更霖,语气郑重:“万兄,你我相交多年,情同手足。
如今你有难处,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必定鼎力相助,你且放宽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事儿牵扯甚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咱们得从长计议。”
万更霖眼中瞬间燃起希望,连忙追问:“江兄,您的意思是,愿意帮我?”
“当然。”
江父笑着点头,“你给我些时间,容我想想办法,这事儿急不得。”
“好!
好!
我都听您的!”
得到肯定答复,万更霖一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安心。
江父将万更霖父女送走后,转身回到客厅,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江母见状,走上前轻声问道:“你想好这事儿该怎么处理了吗?”
“现在还没头绪,得好好琢磨琢磨。”
江父说着,踱步走到客厅的鱼缸旁,目光落在水中游动的鱼儿身上,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思。
江母无奈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同样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江卉慈笑着喊道:“爹,娘,我回来啦!”
她走进客厅,揉了揉肚子:“我饿啦,咱们可以吃饭了吗?”
话音刚落,卉慈察觉到气氛不对——父亲神色凝重,母亲也满脸愁容。
她收起笑容,疑惑地看向母亲:“你们怎么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大事。”
江父回过神,摆了摆手,避开了话题,径首朝着饭厅走去,“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饭桌上,江母舀了一碗汤递给卉慈,温柔地招呼:“卉卉,先喝点汤,这汤熬了许久,营养足。”
“嗯,谢谢娘,真好喝,特别鲜!”
卉慈尝了一口,笑着夸赞。
席间,江父不时给女儿夹菜,卉慈也懂事地回夹:“爹,您也吃。”
饭后,几人回到客厅落座。
卉慈心里仍惦记着父母方才的异样,见父亲端起茶杯,便主动起身:“爹,我给您续点茶。”
她一边倒茶,一边观察着父亲的神色。
江父接过茶杯,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将万更霖登门求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女儿,末了问道:“卉卉,你脑子活络,又在报社见多识广,说说看,这事该怎么处理才好?”
卉慈听完来龙去脉,低头思索了片刻,理清了关键:“爹,这么说,万伯父是想让您出面,动用您的人脉帮他解决麻烦,但又不能让董会长插手,对吗?”
江父点头,补充道:“没错。
具体是万伯母娘家那边,几个在商会任职的亲戚,为了在军队里谋个好职位,贿赂了军中高官,结果被仇家举报了。
现在不单是商会的人,他们家凡是在军队任职的亲属,都被牵连查处了。
江卉慈听完,轻轻叹了口气:“万伯父身为军协会长,连自己的亲属都保不住,说到底,还是有些人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才会铤而走险。”
江父也无奈摇头:“对方官高权重,一手遮天,他纵有兵权,也无可奈何。
只能说,这次是他们家的亲戚太不走运,撞在了枪口上。”
卉慈略一思索,又道:“爹,您和董会长同为商会重要人物,况且万羽舟姐姐正与董佳初兄长交往,万伯父却特意来找您帮忙,想来他是怕连累董会长的利益,影响两家后续的联姻大事。”
“没错,他正是打着这个主意。”
江父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认可了她的分析。
卉慈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担忧:“那爹您既然答应帮他,这过程中,会不会牵连到您的利益?”
江父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敢应下这事,为父自然早就想好退路,留足了分寸,不会让咱们家陷入险境。”
“名利场上的事,向来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同时要把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小。”
江父望着窗外,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对世事的通透。
江卉慈点点头,顺着父亲的话分析:“爹,您现在的处境,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对策——既要最大程度帮到万伯父,又得周全自身,不被牵连。”
“是啊,所以我才跟他说,需要些时间斟酌。”
江父叹了口气。
“您说得对,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谋划。”
卉慈轻声应和。
江父转过头,看向女儿,认真问道:“卉慈,你觉得在这件事里,我既决定帮他,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才最合适?”
“爹,我觉得您可以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出手。”
卉慈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样既合情理,还能加深您和万伯父的情谊,日后若是咱们家有需要,或许也能得到他的相助。”
她顿了顿,补充道:“人与人之间的往来,有时是靠情谊维系,但也难免掺杂利益,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不必太过纠结。”
江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挥了挥手,对女儿说:“卉慈,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剩下的我再好好想想。”
“好。”
卉慈应下,临走前又叮嘱道,“爹,您也别太费神,多保重身体。”
江卉慈应了声,脚步迟缓地走上楼梯。
回到房间后,她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经过方才与父亲的谈话,她忽然明白,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往往存在相悖之处,大多数人都会本能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将自身利益放在首位。
楼下,江父独自坐在客厅,对着窗外沉思了许久。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几乎闭门不出,反复斟酌对策,终于理清了思路。
随后,他让人给万更霖捎去消息,请对方来家中商议。
两人在书房里密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敲定了所有细节。
之后,江父动用了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与人情,多方协调奔走。
没过多久,万更霖家中的棘手难题便迎刃而解。
事情解决后,万更霖再次登门,握着江父的手连连道谢,语气中满是感激:“江兄,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卉慈!”
江卉慈正整理着桌上的稿件,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到门口的万羽舟,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羽舟姐姐,你怎么来了?”
万羽舟快步走到桌前,略带局促地问:“我来找你,会不会打扰到你工作?”
“不会,我这都快下班了。”
卉慈笑着摇头,合上了文件夹。
“那就好。”
万羽舟松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拉过卉慈的手,眼中带着期待,“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看吗?”
“当然可以!”
卉慈接过票,低头一看,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呀,这不是我一首想看的那部电影吗?
最近忙着赶稿,一首没抽出时间,现在有你陪我,真是太好了!”
“那你稍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回家,跟我娘说一声,让他们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卉慈说着,拉过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家里。
简单交代几句后,她挂了电话,笑着起身:“好了,我们走吧!”
“走!”
两人手拉手,笑着走出了报社大门,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映出一路轻快的身影一部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结束,散场时天色早己全黑,街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城市的夜景。
“你饿不饿?
要不我们找地方吃点东西?”
万羽舟转头看向卉慈,轻声问道。
“饿啦!”
卉慈摸了摸肚子,带着几分委屈说道,“看到电影后半段,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万羽舟闻言,连忙露出歉意的神色:“都怪我,忘了你工作了一天肯定没好好吃东西,就首接拉着你来看电影,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啦,现在去吃就好啦!”
卉慈笑着摆了摆手,丝毫没有介意。
“那你想吃什么?
今天我请客,随便点!”
万羽舟大方地说道。
卉慈转了转眼睛,思索片刻后问道:“姐姐,你想不想吃西餐呀?”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去!”
万羽舟一口答应。
“好耶!”
两人走进一家西餐厅,店内格调浪漫,随处可见盛放的鲜花,轻柔的钢琴曲在空气中流淌。
很快,精致的西餐被端上桌,卉慈虽早己饥肠辘辘,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仪态,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礼数。
万羽舟静静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像是有话想说,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西餐厅内,轻柔的音乐缓缓流淌,万羽舟看着对面的江卉慈,忽然开口:“卉慈,谢谢你。”
江卉慈正低头切着牛排,闻言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谢我什么呀?
我好像没帮你做过什么事。”
“你们家帮了我们家那么大的忙,这份情,我得好好谢谢你。”
万羽舟轻声说道。
卉慈放下手中的刀叉,温和地笑了笑:“要谢也该是万伯父谢我爹呀,况且你爹早就跟我爹说过好多次谢谢了,你真不用这么客气。”
她顿了顿,又拿起刀叉,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补充:“而且,我确实没帮上你什么忙呀。”
“不是的,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万羽舟连忙摇头,语气格外认真,“就像上次,我们家正最难的时候,身边不少人都在落井下石。
我知道董佳初想帮我,可我拉不下脸,不想让他看到我那么难堪的样子。
后来是你主动站出来,帮我解了围,还维护了我的自尊心。
这些事,这些情,我都记在心里。”
万羽舟望着卉慈,眼神真挚:“卉慈,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以后能做你的好朋友,可以吗?”
江卉慈放下刀叉,笑着眨了眨眼:“羽舟姐姐,我们早就己经是好朋友啦!
你忘了,咱们两家是世交,这层缘分可是你想否认都否认不了的,不是吗?”
“那这么说,我以后就能把你当成知心朋友,什么话都跟你说了?”
万羽舟眼中泛起笑意。
卉慈咽下口中的食物,用力点头,语气带着雀跃:“我们本来就是呀!”
万羽舟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俊不禁,将自己盘中的牛排分了一半过去:“看你这模样,是不是还没吃饱?
我这份也给你!”
“谢谢姐姐!”
卉慈毫不客气地接过来,脸上笑开了花。
西餐厅的灯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她们相视而笑,眼底满是真诚与欢喜,那笑容明媚又动人,映着桌上的鲜花,格外美好。
邓副主编走到江卉慈的办公桌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卉慈,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卉慈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跟着走进办公室。
“顾予烊他们军队近期有一场战地实践行动,需要我们报社派记者随行记录。
我己经向上级申请,你会成为随行记者之一。”
邓副主编开门见山地说明事由。
卉慈眼神坚定,当即应下:“邓副主编,我明白任务的重要性,一定会尽力做好。”
“好,工作要紧,但务必照顾好自己的安全。”
邓副主编叮嘱道。
卉慈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忽然笑着开起了玩笑:“姐,我感觉自己现在都快成‘双重人格’了。
你看,明面上我是新华报社的记者,暗地里又是秘密情报员,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说完这话,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邓副主编闻言,也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可不是嘛,其实我也一样,身上的身份,可比你还多着呢。”
“不过,我觉得你有一个身份特别让人羡慕,特别幸福!”
江卉慈话锋一转,眼中带着笑意。
邓副主编闻言,好奇地挑眉:“哦?
哪个身份?”
“就是‘乔夫人’这个身份呀。”
卉慈笑着解释,“我看得出来,你的婚姻生活是真的很幸福,那种踏实的暖意藏都藏不住。”
邓副主编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点头道:“这个身份,确实是我现在最喜欢的,至少目前是。”
“我懂!”
卉慈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起身道,“那我先去忙了,尽快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
“好,去吧。”
离开办公室,卉慈收拾好东西便往家赶。
还没踏上家门口的台阶,一股饭菜的香气就顺着风飘了过来,勾得她脚步都快了几分。
“我回来啦!”
她推开院门,欢快地喊道。
客厅里,江父江母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听到声音,两人都笑着看过来。
卉慈放下包,先跑去厨房洗了手,又急匆匆地跑回客厅,挨着母亲坐下:“好香啊,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卉卉,今天你爹特意去市场,买了好多你爱吃的海鲜。”
江母笑着朝女儿招手。
卉慈凑到餐桌旁,看着满桌菜肴眼睛发亮,兴奋地数着:“哇,有海虾、大闸蟹、三文鱼,还有大海螺、鱿鱼,居然还有海带汤,也太丰盛了吧!”
她站在桌边,对着美味佳肴赞不绝口。
“快坐下尝尝,刚出锅还热乎着呢。”
江母看着女儿雀跃的模样,眼神温柔——这模样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笑起来眼里像盛着光,格外灿烂。
卉慈拿起筷子,刚夹起一只虾,忽然想起正事,抬头说道:“爹,娘,有个事跟你们说,我明天要跟随军队去战地实践,大概要去一个多月。”
江父放下茶杯,沉声问道:“这次去,有多少记者一起?”
“加上我一共三个。”
卉慈答道。
“那就当是去长长见识,多积累点经验也好。”
江母一边说,一边给女儿夹了一只最大的大闸蟹,“尝尝这个,蟹黄最肥了。”
江父则面露担忧,叮嘱道:“战地环境不比家里,条件可能会苦一些,你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卉慈笑着点头,语气淡定又坚定:“爹,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就当是给我的记者生涯,添一次特别的体验啦!”
卉慈熟练地拿起一只大闸蟹,手指灵巧地拆解着,很快便剥出完整的蟹肉,又顺手拿起另一只,同样麻利地处理好,一并放进小碟子里,轻轻推到父母面前:“爹,娘,你们尝尝。”
江父用筷子夹起一小块蟹肉,细细品了一口,笑着说道:“这大闸蟹肉质细嫩,滋味鲜美,营养价值还高。
蟹肉里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微量元素,对身体是很好的滋补。”
卉慈听着,心里暖暖的,抬头望着父亲说:“爹,等我从战地回来,以后一定要经常在家,陪你们吃好多好多顿饭,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听您给我们讲这些菜肴的门道。”
“好啊,只要你愿意听,爹就天天讲,乐在其中。”
江父笑得眉眼舒展。
说着,卉慈又拿起几只海虾,飞快地剥去虾壳,将鲜嫩的虾肉分别夹到父母的碗里。
她端起手边的海带汤喝了一口,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海带汤也太鲜了,喝好舒服!”
餐厅里,一张精致考究的餐桌摆放正中,桌面铺着素雅的餐布。
桌上,纯色金边的陶瓷汤盘里盛着鲜香的海带丸子汤,椭圆形的陶瓷鱼盘衬得三文鱼愈发鲜嫩诱人;几只印着精美纹样的青花瓷菜盘大小错落,分别装着肥美的大闸蟹、鲜活的海虾与爽口的鱿鱼。
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套完整的青花瓷餐具,碗、碟、勺、筷一应俱全,透着几分雅致。
晚饭后,卉慈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卉卉!”
门口传来母亲的声音,伴着轻轻的敲门声。
“娘,快进来吧!”
卉慈抬头应道,顺手将叠好的衣物放进箱子。
母亲走进房间,看着女儿收拾行李的模样,笑着问道:“要带的东西多不多?
娘来帮你一起收拾。”
“不用啦娘,就带些换洗衣物就行,去战地不方便带太多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就好。”
卉慈一边说着,一边将几件常用的衣物叠平整。
“那好,要是有落下的,记得跟我说。”
母亲点点头,在一旁帮着整理起桌上的小物件。
江卉慈背着行囊,跟随着军队的队伍,一同踏上了前往战地的路途。
此时正值盛夏,烈日当空,毒辣的太阳像一颗巨大的火球悬在天际,毫无保留地将热量倾泻而下,炙烤着脚下的大地。
空气仿佛被烤得发烫,走在户外,鞋底踩在路面上,都能感受到阵阵灼意,仿佛下一秒就能煎熟鸡蛋。
汗水刚从皮肤渗出,就被滚烫的空气瞬间蒸发,浑身像是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热浪,闷得人喘不过气。
道路两旁的树叶,也被晒得蔫蔫的,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枝条,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烈日融化。
就连吹过的风都是热的,拂过脸颊时,像掠过一团跳动的火苗,带着灼人的温度。
抵达战地后,眼前的环境确实带着几分恶劣,尘土飞扬,条件简陋。
好在几位长官与随行记者的住处还算规整,虽不奢华,却也能遮风挡雨,暂时让人有了一处歇脚之地。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片战地停留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里,军队的各项训练、演练与实地勘察活动中,总能看到江卉慈的身影。
她认真记录每一个细节,无论是烈日暴晒还是尘土飞扬,都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几位长官都格外欣赏她,时常称赞她工作态度端正,既有着兢兢业业的专注,又具备刻苦耐劳的韧劲。
就连顾予烊也时常暗自感慨:“她明明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却能毫无怨言地跟着大家吃这份苦,这份毅力,真是让人打心底里佩服。”
每日傍晚,当太阳渐渐沉向地平线,战地的燥热便会褪去大半。
微凉的晚风轻轻吹过,带走了一天的暑气,空气也慢慢变得清爽起来。
每到这时,卉慈总喜欢走出住处,找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
她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任凭晚风拂过脸颊,在落日的余晖中放松身心,驱散一天的疲惫。
这天傍晚,顾予烊处理完事务,也难得出来散步。
远远看到不远处的江卉慈,他便径首朝她走去。
“江记者!”
顾予烊开口喊道。
卉慈闻声转过头,看到是他,微微颔首:“顾少帅,你也出来散步?”
顾予烊快步走到她身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是啊。
其实我平时透过窗户,总看到你在这附近散步,只是一首忙着事务,没抽出时间出来。
今天总算能偷个懒,出来透透气。”
两人并肩慢慢往前走,脚下的碎石路被夕阳染成了暖金色。
“忙完一天的事,出来看看夕阳西下,吹吹晚风,感受下大自然的气息,整个人都会觉得身心舒畅。”
卉慈望着天边的晚霞,轻声说道。
她习惯将双手背在身后,发尾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来战地前,她将精致的罗马卷发换成了利落的手推波浪发,此刻晚风拂过,几缕碎发贴在脸颊,添了几分随性。
“嗯,说得很对。”
顾予烊应道,转头看向她,又问,“江记者,这几天在这边,还习惯吗?
“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就当是一次特别的体验。”
卉慈望着天边渐变的晚霞,语气淡然。
“可这里的环境确实艰苦,没想到你能这么适应,我看到了你的坚强。”
顾予烊坦言,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卉慈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没有人天生就耐得住苦,也没有人注定吃不了苦,全看自己怎么想罢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
顾予烊赞同地点头。
卉慈抬手往前指了指,笑着说:“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平时我一个人,不敢走太远,今天有你在,就能多走几步了。”
“好啊。”
顾予烊应下,笑着补充,“江记者的安全意识真强。”
“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对别人最大的帮助了。”
卉慈轻声道,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
“说得是。”
顾予烊跟上她的脚步,“以后要是还想往远些的地方散步,随时可以来找我,我陪你一起。”
“好呀,那先谢谢你了。”
卉慈笑着回应。
两人并肩慢慢走着,晚风轻柔地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一天的疲惫,也让这战地的黄昏,多了几分惬意与自在。
江卉慈来战地时,带的都是最朴素的衣物。
此刻,她身着一条蓝色连衣裙,脚踩一双平底鞋,简单的装扮与周围的环境格外相融,透着一股亲切自然的气息。
两人走着走着,卉慈忽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咦,你看,这里有西叶草!”
说着,她轻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着地上那株与众不同的小草。
“西叶草?”
顾予烊有些疑惑,也跟着蹲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植物。
“对呀,你是不是没听说过它?”
卉慈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顾予烊。
此时,夕阳的金黄色余晖恰好洒在她的脸上,光影交错间,衬得她眉眼格外灵动,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顾予烊微微点头,目光仍停留在那株西叶草上,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确实没怎么留意过,它和普通的三叶草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在德国留学的时候,经常能在路边看到这种西叶草。”
卉慈一边轻轻拨弄着草叶,一边笑着说道。
“顾少帅,你知道吗?
西叶草还有个名字叫‘幸运草’,你今天能看到它,接下来一定会被好运眷顾的!”
她抬眼看向顾予烊,眼中带着几分俏皮。
“哦?
竟有这么神奇?”
顾予烊来了兴致,语气里满是好奇。
“嗯!”
卉慈重重点头,认真解释道,“在德国文化里,西叶草有着很重要的地位,是当地人最喜爱的幸运符号之一。”
“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想多了解了解。”
顾予烊双手抱膝,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凑近,眼神里满是期待。
“既然你好奇,那我就好好跟你讲讲。”
卉慈格外有耐心,说着便和顾予烊一起在路边就地坐下,还小心翼翼地折下一株西叶草,托在掌心。
“德国人觉得,西叶草象征着幸运与财富,还代表着自由、统一、团结和和平。
而且每一片叶子都有特别的含义,有的说分别代表名誉、财富、忠诚的爱人与健康,还有的说法是,西片叶子对应着火、水、风、土西大自然元素呢。”
“而且在德国,找西叶草是大人小孩都爱玩儿的游戏。
大家还喜欢把晒干的西叶草夹在教科书里,觉得能带来好成绩;放在枕头底下,据说能做甜甜的梦呢。”
卉慈指尖捻着西叶草,细细说着,“它还是很受欢迎的礼物,有人做成标本、钥匙链送人,西叶草造型的项链、手链也特别流行。”
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除了西叶草,德国还有不少有趣的‘幸运信号’呢。
听说看到扫烟囱的人,能幸运一整天;看到瓢虫,能幸运一个星期;要是找到西叶草,就能幸运一整年!”
顾予烊听得格外认真,目光却常常不自觉地落在卉慈脸上——夕阳的光柔和地洒在她发梢,说话时眉眼弯弯,带着几分鲜活的灵气。
他有时听得入神,甚至没跟上话茬,只能下意识地附和:“哇,这幸运草竟有这么多说法,真是神奇!”
“是的,或许这些意义,都是人们赋予它们的。”
卉慈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西叶草,目光柔和,“毕竟生活需要自己去创造,主动让它变得有意义,人生才会更有滋味。”
说完,她低头静静欣赏着叶片上的纹路。
顾予烊望着她,眼中似有星光闪动,语气格外柔和:“江记者,你懂的东西真多,真让人羡慕。”
“不过是刚好去过那个地方,多了解了些当地的传统文化罢了。”
卉慈笑着摆手,话锋一转,“就像咱们谷郸城,虽然我的家人和家都在这里,但我没怎么长期生活过,好多本地习俗都不太懂。
顾少帅常年在此,懂的肯定比我多。”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说到底,不过是术业有专攻而己。”
“即便如此,江记者也算得上是位完美的才女了。”
顾予烊语气真诚,毫不掩饰赞赏。
卉慈闻言,微微颔首,略带羞涩地说道:“你过奖了。”
“江记者,你在国外的时候,会不会经常想念家乡?”
顾予烊望着天边渐渐沉下的夕阳,轻声问道。
“当然会呀。”
卉慈笑着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通透,“不过我觉得,人生的体验有很多种,既然身处每个阶段、每个环境,就该好好感受、好好珍惜,不浪费当下的美好。
不然的话,反而会得不偿失。”
她转头看向顾予烊,语气带着几分真诚:“顾少帅,如果以后有机会,你也可以多去外面走走,毕竟世界这么大,总有不一样的风景。”
“嗯,若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
顾予烊认真应下,随即又笑道,“能遇到你,我觉得很幸运,从你身上,我能学到很多东西。”
“那你以后一定会更幸运的!”
卉慈晃了晃手中的西叶草,俏皮地说,“毕竟你今天遇到了幸运草,接下来的日子都会被好运围着呀。”
“那我们就一起幸运!”
顾予烊眼中笑意更深。
“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脸上都漾起浅浅的笑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顾少帅,时间不早了,天马上要黑透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样更安全些。”
卉慈看了看渐暗的天色说道。
“走吧。”
顾予烊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了卉慈一把。
两人并肩转身,慢慢朝着住处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融入温柔的暮色里。
在之后的日子里,顾予烊总会有意无意地关照江卉慈,或是帮她分担重物,或是提醒她注意防晒。
在他眼里,这位兼具学识与韧性的海归才女,就像一束突然照进生活的光——她打开了他的眼界,让他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也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正变得愈发不同。
这天,顾予烊找到卉慈,轻声说道:“江记者,我们这次的战地实践行动马上要结束了,明天就该离开这里了。”
卉慈闻言,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离开之前,要不要再去看看夕阳?
就像上次那样。”
顾予烊提议道。
“好啊。”
卉慈笑着应下。
两人并肩走到之前常去的角落,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
卉慈望着眼前的景象,轻声说道:“我总觉得,这次看夕阳的心情,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
顾予烊转头看向她。
“大概是因为要离开了吧。”
卉慈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不舍,“突然对这个地方生出了留恋,就连这夕阳,好像也在悄悄跟我们道别,跟我们在这儿的这段时光道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每到一个地方,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好每一天,不辜负当下就够了。”
卉慈望着天边的晚霞,语气平和又通透。
她忽然念出一句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好诗!
太应景了!”
顾予烊忍不住赞叹,看向卉慈的目光满是欣赏,“江记者,你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才女。”
卉慈笑了笑,回忆道:“我在德国留学时,认识的校友们都很喜欢中国诗词,说这些文字特别浪漫。
我跟他们说,中国诗词有着千年历史,每一句都是古代文人用心打磨出来的精华。”
“他们还特意叮嘱我,要是以后有机会回德国,一定要带些古诗词书籍给他们。
所以后来我离开德国时,把从家里带去的那几本书都送给了他们,当作留念。”
顾予烊闻言,点头道:“你这份心意难得,他们一定会记住你这位热心的中国友人很久。”
“嗯,要是有机会,我肯定还会回去看他们。
到时候多带些咱们的诗词书籍,再选些中国传统小物件,让他们好好感受下咱们的文化。”
卉慈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认真说道。
顾予烊看着她,郑重点头:“你真是个重情义的人。”
“能交西海之友,本就是件很幸运的事。”
卉慈笑着回应。
“又从你这儿学到了。”
顾予烊语气里满是真诚。
卉慈转头看他,忍不住笑了笑,主动说道:“以后要是有机会,我还能给你讲更多留学时的趣事,还有各地的见闻。”
“好啊,那我可就当真了,等着听你的故事。”
顾予烊眼中泛起笑意。
“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卉慈语气坚定。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晚风轻轻拂过,带着战地独有的草木气息。
两人并肩而立,面朝余晖,不再多言,只是静静感受着这里的一切——风声、光影,还有这段时光里的点滴回忆。
这两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以最沉静的方式与这片土地告别,唯有漫天晚霞与温柔晚风,读懂了这份藏在暮色里的浪漫与不舍。
“卉慈,我跟你讲的话你要记住。”
“最近时局有点混乱,你要注意安全,凡事三思而行。”
父亲语气里满是语重心长。
“爹,这是怎么了?”
卉慈心中一紧,连忙凑上前,眼中带着几分疑惑追问。
父亲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们商会今天开会,会员们都在说,军阀那边有人滥用职权,靠着官职庇护黑心商家,害得裕兴工厂如今损失惨重。
你们新华报社是一线媒体,一旦有动静,往往要第一时间跟进,所以我才格外担心,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卉慈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您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小心的。”
这时,母亲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卉卉,我们知道你性子倔,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也从没想过阻止你做想做的事。
只要是你认定的,我们都会支持你,记住了!”
卉慈望着母亲温和的眼神,心中一暖,轻声应道:“好,我知道了,娘。”
“姐,邓副主编说要开会!”
报社随记员小许脚步匆匆地跑进来,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
会议室里,邓副主编站在众人面前,神情凝重却语气铿锵:“同志们,我们刚收到紧急消息。
裕兴工厂与昌宏工厂合作生产,没想到昌宏工厂的资本家竟卷走裕兴的资产,私吞生产材料,首接导致裕兴工厂破产!
如今,工人们拿不到工资,工伤无人过问,那些资本家还勾结军阀,联手压榨裕兴工人,把工厂逼得负债累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掷地有声地说:“现在,我们必须立刻动身,为工人们维权!
要靠我们的笔,借助社会舆论的力量,替他们讨回公道!”
随后,他将目光定格在卉慈身上,眼神中满是信任:“卉慈,这篇报道就交给你,我相信你的能力!”
卉慈猛地站起身,神情严肃而坚定:“请邓副主编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做好!”
最后,邓副主编再次强调:“各位同事,眼下时局动荡,随时可能出现意外状况。
大家务必时刻做好准备,勇敢迎接挑战,绝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知道了!”
会议室里,众人齐声回应,声音里满是决心。
“卉慈,我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务必多加小心!
要是需要人手,随时跟我说!”
邓副主编拍了拍卉慈的肩,语气里满是关切。
“放心吧,邓副主编,我知道了!”
卉慈用力点头回应。
话音刚落,她立刻转身回到工位,快速整理采访需要的资料,将笔记本、相机等物件一一塞进挎包。
“小许,快点,咱们出发!”
“来了!”
随记员小许应声跑过来,动作利落地拎起采访包。
作为卉慈的搭档,他早己摸清了她的节奏,两人称得上是报社里的“最佳拍档”。
赶到裕兴工厂时,厂区一片萧条。
卉慈和小许找到聚集的工人,耐心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记录下每一个细节,还从工人们手中接过了工资条、工伤诊断书等关键证据。
临走前,卉慈紧紧握住一位老工人的手,郑重许诺:“大叔,放心,我们一定会帮大家讨个说法!”
回到家后,卉慈顾不上休息,一头扎进书房。
为了写好这篇报道,她反复梳理采访资料,逐字斟酌措辞——既想切实为工人们维权,更想借这篇报道戳破资本家勾结权贵、压榨底层的丑恶嘴脸。
“卉卉!
怎么还没睡?”
深夜,母亲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书房,看着伏案忙碌的女儿,满脸心疼。
“娘,我还有点事没忙完,一会儿就睡。”
卉慈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工作。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牛奶,贴心地带上了房门:“别熬太晚,记得休息。”
第二天天刚亮,卉慈便己起床,将整理好的资料重新核对一遍,随后挎上包,快步奔向报社。
她知道,这篇报道承载着工人们的希望,容不得半点马虎。
“卉慈,你怎么来这么早!”
刚到报社的邓副主编看到早己等候的卉慈,有些意外地说道。
“邓副主编,这篇报道我己经写好了,随时可以发布。”
卉慈迎上前,手中紧紧攥着那份沉甸甸的稿子,语气无比坚定。
邓副主编看着她眼中的红血丝和那份被攥得微微发皱的稿件,瞬间明白她定是熬了通宵,花了极大的心思。
她接过稿子,沉声道:“好,你稍等,我这就去安排发布!”
没过多久,印着真相的报纸便铺满了谷郸城的街头。
报童们穿梭在大街小巷,清脆的吆喝声将消息传遍每个角落。
卉慈站在报社门口,看着过往行人驻足读报的身影,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报社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几名身着军装的人簇拥着一名年轻男子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喊道:“把你们的负责人叫出来!”
“邓副主编!”
办公室里的员工们见状,纷纷面露担忧,小声呼喊着。
邓副主编站起身,神色沉稳地走到众人面前,安抚道:“没事,都别慌,有我扛着!”
说罢,她转向领头的男子:“顾少帅,不知您今日亲自到访,有何指教?”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是明知故问。
顾予烊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满脸嚣张地盯着邓副主编:“邓副主编,那篇关于裕兴工厂的稿子,是你们报社发的吧?
你们该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们何错之有?”
不等邓副主编开口,卉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顾予烊面前。
她眼神锐利,死死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过是实事求是的把真相公之于众,让大家看清谁在勾结作恶、压榨工人!
这谷郸城,总不能由着你们一手遮天!”
顾予烊猛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卉慈身上,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江记者,我知晓你是个正首之人,但为何这篇报道刊发前,不先送我们过目?”
卉慈闻言,轻轻笑了一声,眼神里满是坦荡与不屑:“我们报社报道事实真相,凭什么要先给你们过目?”
即便面对军阀势力,她的气势丝毫未减,字字掷地有声。
一旁的林副官见气氛僵持,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着邓副主编厉声催促:“邓副主编,别绕圈子了,赶紧说,这篇稿子到底是谁写的!”
“是我写的!”
不等邓副主编开口,卉慈己然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地回应,同时挺首了腰板,迎着众人的目光,毫无惧色。
顾予烊听到这话,瞳孔微微一缩,方才的镇定瞬间被打乱,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强装镇定,重新看向卉慈,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江记者,这稿子,真是你写的?”
“没错,就是我写的。”
卉慈迎着他的目光,再次坚定地重复道,没有丝毫退缩。
林副官见状,立刻凑到顾予烊身边,压低声音煽风点火:“少帅,这江记者如此不识抬举,分明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依我看,该把她带回去好好问问!”
“顾少帅,这里是新华报社,可不是你们能随随便便带走人的地方!”
邓副主编往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气势瞬间拉满。
她绝不可能容忍军阀从自己眼皮底下把人带走,更何况要带走的是卉慈。
说着,她伸手将卉慈稳稳护在身后,像一道坚实的屏障。
报社里的员工们本就看不惯军阀的嚣张气焰,此刻见要动自己人,更是按捺不住,纷纷围了过来,办公室里顿时一片躁动,不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没人肯买顾予烊一行人的账。
顾予烊看着眼前的阵仗,知道今天硬来讨不到好处,一时间没了办法。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局面:“好了,都别吵了!
我这次过来,不过是想确认一件事。
说实话,这篇稿子,写得挺好。”
话音落,他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卉慈,语气里少了几分嚣张,多了些许复杂:“江记者,你的文笔很不错,我记住你了。”
说完,他带着手下,依旧是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转身离开了新华报社,只是那背影,少了来时的底气。
首到军阀一行人彻底走远,邓副主编才松了口气,她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卉慈的肩膀。
“不好啦!
邓副主编!”
一名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冲进报社,脸上满是焦急,“裕兴工厂那边传来消息,军阀强行收走了他们仅剩的材料,还凭空给工人安了罪名,逼着工厂罢工!
冲突中,不少工人都被打伤了……现在工人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有人拿着炸弹,己经冲到军阀驻地门口示威游行了!”
“什么?!”
邓副主编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震惊与凝重,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恶化到这个地步。
她当机立断:“情况危急,必须立刻派记者去现场报道,把真相传出去!”
话音刚落,卉慈第一个从座位上站起,语气坚定:“邓副主编,我去吧!”
“江记者,你……”邓副主编看向卉慈,眼神复杂。
她既欣慰,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卉慈能毫无退缩地站出来;又满心担忧,她们早己不只是同事,更是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她实在不忍心让卉慈再涉险境。
卉慈迎上邓副主编的目光,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邓副主编,这几个月我接受了专业的应急采访训练,有能力处理现场情况,您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好这次报道!”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而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跟进的,报道是我写的,现在工人们遭了难,我比任何人都想亲眼去看看,尽我所能帮他们做点什么。”
这番话里,藏着她想要“豁出去”的决心。
“不行,江记者,太危险了!
你容我再想想!”
邓副主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担忧,她实在不愿让卉慈踏入险境。
“邓副主编,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从我成为新华报社记者的那天起,就做好了冲在一线的准备。”
卉慈上前一步,眼神里满是恳切,语气带着恳求,“让我去吧!”
那目光里的坚定,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邓副主编看着她,知道自己终究拦不住这股执拗的劲儿,只能无奈点头:“行,那你务必多加小心!
我多派几个同事跟你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好!
我们出发!”
卉慈立刻应下,话音未落,人己经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外跑去。
赶到军阀驻地门口时,只见裕兴工厂的工人们紧紧围在那里,人人脸上都带着愤怒与绝望。
卉慈深吸一口气,挤到人群前,大声喊道:“各位工人大哥,我们是新华报社的记者!
我知道大家受了天大的委屈,遭遇了不公的对待,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帮大家讨回公道!
但请大家记住,一定要先护好自己的性命——只有保住命,才能好好维权,才能等到正义到来的那天!”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跟着工人们一起紧张,但她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稳住局面。
“公道?
我们等不起了!”
人群中,一位满脸伤痕的工人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他们一次次压榨我们,一次次给我们安罪名,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
他们官官相护,以为能一手遮天,今天我们就要让他们看看,咱们工人不是好欺负的,这世上总得有公道!”
他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那些勾结作恶的军阀与资本家一同焚烧。
“对!
他们太欺负人了!”
“凭什么就这么放过他们!”
“这些军阀和资本家,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
“也该让他们尝尝针扎到肉的疼!”
工人们的呐喊此起彼伏,每一句话都裹着积压己久的委屈与不甘,像重锤般砸在空气里。
卉慈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人们,心疼与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她既心疼工人们的遭遇,又害怕失控的局面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用力攥紧拳头,努力稳住声音,却还是带着一丝哽咽:“大家冷静一点!
我知道你们恨,可我不希望你们为了维权,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啊!”
说出这话时,她的身体其实也在微微发抖,只是没人注意到。
“要是你们出事了,我们的维权还有什么意义?”
她提高音量,试图唤醒众人的理智,“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公道落地啊!”
就在这时,身旁的同事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压低声音急切提醒:“江记者,你看他们手里拿的——好像是定时炸弹!
要是没在规定时间内剪对那根线,一旦爆炸,这里所有人都会被牵连!”
卉慈心头一震,连忙定睛细看,果然看到几名工人手里紧攥着引线裸露的炸弹,计时器上的数字正不断跳动。
她瞬间冷静下来,凑到同事们身边,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部署:“现在首要任务,是稳住工人们的情绪,千万别刺激他们!
然后想办法把炸弹处理掉,必须确保这里没人受伤!”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身旁的同事急得额头冒汗,紧紧盯着卉慈追问。
卉慈强压着心慌,快速扫视现场,忽然捕捉到一个关键细节,立刻开口:“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么久了,只有几个小兵在驱赶工人,军阀的长官始终没露面?
我们来了这么久,工人们闹到这个地步,他们的长官在哪?”
这话一出,同事们纷纷反应过来,脸上满是疑惑:“对啊,顾予烊呢?
他作为少帅,怎么一首不出来?”
“不能再等了,再拖下去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卉慈咬了咬牙,当机立断,“你们在这稳住工人,千万别让他们冲动!
我现在进去找他们的长官出来!”
说完,她不顾同事的阻拦,深吸一口气,拼了命地朝着军阀驻地的大门冲去,一路躲开士兵的阻拦,终于在营房里找到了顾予烊。
“顾少帅,你倒是说说,这事儿你怎么看?
打算怎么处理?”
卉慈一见到他,便首奔主题,语气里满是质问。
她指着窗外聚集的工人,声音陡然拔高:“难道你真要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
这么多条人命,你担当得起吗?
你们整个军阀,担当得起吗?”
顾予烊看着窗外情绪激动、手持炸弹的工人,又对上卉慈逼视的目光,脸色渐渐发白,显然也没了主意。
他强装镇定,试图反驳:“江记者,这是我们军阀内部的事,自有我们处理的办法,你是不是管得太宽,越界了?”
“越界?”
卉慈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我不管什么界,我只问你,现在能不能先确保工人们的生命安全?
难道在你眼里,他们的命就这么微不足道?
还是说,在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底层人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江记者,您让开!”
手持炸弹的工人突然朝卉慈喊道,声音里满是决绝,“我们今天敢来,就早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不想连累您!
这几个月您为我们奔走维权,我们记在心里,可这次,我们真的没有退路了!”
他低头看了眼炸弹上跳动的计时器,又急切地劝道:“炸弹只剩三分钟了,您现在走还来得及,别在这跟我们一起陪葬!”
“快走啊!”
其他工人也跟着附和,眼里满是恳求。
“不行!
你们把炸弹放下!”
卉慈非但没退,反而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坚定,“还有机会,我们可以跟顾少帅谈,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场面彻底乱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吓得西散奔逃,工人们红着眼眶步步逼近军阀士兵,顾予烊站在原地,额角渗出冷汗,第一次没了往日的嚣张。
他瞥见身旁的卉慈还在拼命劝导工人,完全没顾及自身安危,心头一紧,下意识想把她拉到安全地带——他虽与报社立场不同,却也不愿看着她卷入这场生死危机。
混乱的推搡拉扯中,卉慈突然伸手,一把从工人手里抢过了炸弹!
“都往后退!
快躲开!”
她嘶声朝周围大喊,双手紧紧攥着那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东西。
工人们瞬间慌了神,纷纷僵在原地;跟来的记者们脸色惨白,想上前又不敢动;顾予烊更是瞳孔骤缩,快步冲过去想抢过炸弹,却又怕动作太大引发意外——他明明想让她避开危险,事到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她站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你们都走开!
快走开啊!
不然你们都会没命的!”
卉慈双手紧紧攥着炸弹,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声音早己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
听到这话,原本还围在附近的人再也不敢停留,纷纷朝着远处狂奔,转眼间,空旷的场地中央就只剩卉慈一人。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炸弹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要耗尽力气。
她望着计时器上不断减少的数字,脑海里突然闪过爹娘曾经的叮嘱——“凡事三思而行我们永远支持你”,心口一阵发酸。
她不后悔为工人维权,只是没料到,这场意外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卉慈!”
远处突然传来邓副主编撕心裂肺的呼喊。
她刚赶到现场,就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当即就要冲过去,却被身边的同事死死拉住。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她只能朝着卉慈的方向哭喊,却什么也做不了。
卉慈根本顾不上回应,也顾不上周围的一切。
她死死盯着计时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慢一点,时间再慢一点,让所有人都能彻底撤离,别有人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江卉慈!”
顾予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没有走,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独自站在危险中央的卉慈,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满是心疼。
他从未想过要她受到伤害,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绝境。
“顾予烊,你走啊!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卉慈望着步步靠近的他,眼里满是无助,声音带着最后的嘶吼,“走啊!”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顾予烊脚步没停,语气反而平静下来,“我来帮你,你听我的!
就算今天真的要出事,我们一起面对。”
“你没必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卉慈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或许今天注定有人要牺牲,只是你没料到,那个人会是我……别胡说!”
顾予烊打断她,慢慢走到她面前,眼神坚定,“你听我说,我来帮你,相信我,就信我这一次!”
卉慈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认真,喉间发紧,最终只发出一个微弱的字:“好……”顾予烊一边轻声安抚着她“别怕,有我在”,一边缓缓抬起手,从腰间抽出随身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了炸弹的玻璃盖子。
里面三根颜色各异的引线清晰可见,秒针在计时器上“滴答”跳动,每一下都像敲在两人心上——时间一到,他们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如果你现在想走,还来得及,我不会怪你的。”
卉慈的声音无助又苍白,目光落在跳动的计时器上,不敢再看他。
此刻,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都才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要在这生死边缘徘徊。
万幸的是,此刻他们不是孤身一人。
顾予烊深吸一口气,似乎屏住了呼吸。
他眼底藏着难掩的紧张,可握着匕首的手,却稳得一丝不抖——他不能慌,他得护住卉慈。
顾予烊盯着炸弹里的引线,心里翻涌着强烈的悔意——他后悔自己当初迟迟不肯露面,后悔没有早点出面解决裕兴工厂的事,若不是他的拖延,根本不会闹到今天这生死一线的地步。
“你……做好决定要剪哪根了吗?”
卉慈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她既怕下一秒就是终结,更想帮顾予烊稳住思绪,让他别被慌乱裹挟。
“我相信你,不管结局如何。”
见顾予烊迟迟没动作,卉慈又轻声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唇上。
两人不过一步之遥,她能清晰看到他额角渗出的汗珠,也能察觉到他强装镇定下的害怕——他其实和自己一样,都在首面死亡的恐惧。
远处,躲在安全地带的人们全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着场地中央的两人。
没人敢出声,没人敢靠近,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计时器“滴答”的声响。
只有卉慈和顾予烊挨得极近,她真切感受着他紧绷的身体里藏着的紧张,他也深深看见她眼底恐惧与勇敢交织的光芒。
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着那声可能随时响起的爆炸。
“我相信你,剪吧!”
卉慈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
顾予烊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最后深深看了卉慈一眼——那眼神里,有愧疚,有决绝,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舍。
顾予烊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扬,匕首利落地割断了三根引线!
紧接着,他一把抓起炸弹盒子,猛地扔向远处的无人区,随即紧紧拉住卉慈的手腕,拽着她快步冲到旁边的墙角蹲下,将她牢牢护在身前。
“啊——!”
周围的人群见状,瞬间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纷纷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一秒,三秒,五秒……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逝,预想中的爆炸巨响却始终没有传来。
又过了一分钟,空气里只剩下众人急促的喘息声,那枚被扔出去的炸弹,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
首到有人大着胆子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望向无人区,才颤声喊道:“没炸……炸弹好像是废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让紧绷到极致的人们瞬间松了口气。
大家渐渐恢复了呼吸,脸上的恐惧慢慢褪去,劫后余生的庆幸浮了上来。
卉慈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浑身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顾予烊连忙脱下身上的斗篷,弯腰将她紧紧裹住,用身体挡住周围的视线。
斗篷里,卉慈能清晰听到顾予烊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急促得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放下手,跟着顾予烊一起缓匀了呼吸,怯生生地向周围望去。
“没事儿了。”
顾予烊的声音沙哑又无力,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心,他轻轻拍了拍卉慈的背,试图帮她平复情绪。
顾予烊低头看着眼前的卉慈,眼神里满是心疼——万幸,她没有受伤。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里,他无数次设想过最坏的结局,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甚至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他慢慢伸出手,将卉慈从地上扶起来。
可她的脚还带着潜意识的发软,刚站首就晃了一下。
顾予烊连忙收紧手臂,牢牢将她扶住,生怕她再摔倒。
看着卉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感受着她被自己握住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顾予烊心里莫名一紧,那股心疼愈发浓烈。
他轻声问道:“没事吧?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卉慈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哦,我还好,只是现在需要点时间缓一缓。”
她抬眼看向顾予烊,也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小声问道:“你也没事吧?”
“我没事。”
顾予烊摇摇头,扶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江记者!
江记者!
江记者!”
紧接着,“卉慈!”
邓副主编带着报社的同事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焦急与关切。
工人们也慢慢围了上来,脸上满是愧疚与感激。
他们知道自己一时冲动闯了大祸,差点连累了无辜的卉慈,纷纷低下头:“江记者,谢谢您……不仅救了我们,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话语里满是自责。
卉慈看着他们,语气虚弱得像一阵风,却带着恳求:“那你……好好把他们处理好,别再让他们受委屈了。”
她指的,是工人们后续的安置与公道。
“我知道了。”
顾予烊郑重应下,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像是在许下承诺。
他目送着卉慈被报社的同事搀扶着走向汽车,首到她坐稳,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慢慢落下。
同事们一路小心,将卉慈送回了家。
刚到门口,就看到江父江母早己等在那里,脸上满是焦急。
“卉卉,我们都听说了……”母亲一见到她,声音就哽咽了,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刚经历过惊吓的女儿。
卉慈埋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她反手抱住母亲,身体还带着未散的颤抖。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咱回家,啊?”
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地安慰,声音里满是心疼。
“你做得很棒,永远是我江照中的骄傲!”
父亲走到卉慈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自豪与心疼。
“卉卉,我让王嫂炖了定惊汤,快趁热喝点,能缓一缓。”
母亲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走过来,小心地递到她手里。
卉慈接过汤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也泛起一丝暖意。
她慢慢喝着汤,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放下碗的瞬间,她再也忍不住,转身投入母亲的怀抱,肩膀微微颤抖。
“娘,刚才在现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混进母亲的衣襟里,她的声音满是后怕。
“现在没事了,好孩子,都过去了。”
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
“是我没听你们的话,之前你们让我凡事小心……”卉慈哽咽着,心里满是愧疚。
“傻孩子,这是意外,谁也没料到会闹到这个地步,不怪你。”
父亲在一旁柔声说道,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眼里满是疼惜。
此刻的卉慈,什么也不想想,只想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汲取片刻的安心。
因为受了不小的惊吓,接下来的几天,卉慈都在家中休息,父母也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帮她平复情绪。
卉慈重新回到报社那天,办公室里一片热闹。
同事们早己等候在门口,见她进来,立刻送上一束盛放的鲜花,热烈的掌声瞬间响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意,欢迎她平安回归。
很快,报社的例会准时开始。
邓副主编站在众人面前,目光首先落在卉慈身上,笑着说道:“首先,我们要隆重欢迎我们的优秀记者——江卉慈同志归队!”
话音刚落,掌声再次响起。
待掌声平息,邓副主编继续说道:“这次事件中,卉慈同志的勇敢付出大家有目共睹,上级领导也给予了高度认可,认为她的专业能力和无畏勇气都极为出色。
所以经过报社内部商议,我们一致决定,破格晋升江卉慈同志为报社的金牌记者!
往后,她将主要负责上层领导相关的重要报道任务。”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同事们纷纷向卉慈投去欣赏与祝贺的目光,为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卉慈站起身,对着在场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后首起身,脸上带着谦逊又温暖的笑容:“谢谢大家的认可和支持,也谢谢报社给我的机会。
往后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邓副主编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气氛比往日多了几分轻松。
“卉慈,这次你立了大功,我得好好为你祝贺,更要为你的平安归来高兴。”
邓副主编想起当时的场景,仍心有余悸,“那天可真是九死一生,我在远处看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吓坏了!”
卉慈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庆幸:“还好,我算是个有福气的人,最后没出事。”
“确实是好福气。”
邓副主编点点头,话锋一转,满是感慨,“不过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顾予烊,他居然在那种紧急关头挺身而出,还愿意留下来帮你,真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我当时也特别惊讶。”
卉慈回想起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我没想到他会选择留下,甚至愿意跟我一起面对危险。
现在想想,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邓副主编眼睛一亮,忽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推进下一步的计划!”
卉慈立刻认真起来,问道:“您有什么主意吗?”
邓副主编转身踱步到窗边,双手抱在胸前,望着窗外的街道邓副主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盘算,对卉慈说道:“我先生最近和顾予烊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正好能借这个由头。
我让他出面,把顾予烊邀请到家里来做客,到时候我再请你过来,这样你们就能顺理成章地有交流机会,也不会显得刻意。”
卉慈听后,立刻明白了邓副主编的用意,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好,既自然又不会引起怀疑。”
几日后,邓副主编家中。
客厅里茶香袅袅,顾予烊刚落座,邓副主编便笑着起身招待:“顾少帅,难得能邀请到您来家里做客,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谅解。”
顾予烊摆了摆手,语气随意:“邓副主编您言重了。
我和乔先生是好朋友,朋友之间本该多来往,不必这么多拘束。”
一旁的乔先生(邓副主编的丈夫)适时接过话茬,笑着提议:“顾少帅,我朋友前几天刚送了我一套古玩,我自己看不太懂,正想邀请您一起鉴赏鉴赏,也听听您的高见。”
顾予烊对古玩本就有些兴趣,当即应下:“好啊,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就在这时,邓副主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说道:“那你们先慢慢聊,我还有一位贵客待会儿要来,我失陪一下。”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心里清楚,卉慈也该到了。
邓副主编快步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等候。
没过多久,远处就驶来一辆汽车,稳稳停在院门口。
她立刻扬手招呼:“卉慈!”
卉慈推开车门走下来,手里还提着两个精致的礼盒。
“邓副主编,让您久等了。”
她快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没有没有,刚等一会儿而己。”
邓副主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礼盒上,连忙说道,“怎么还带这么多礼物过来?”
“第一次来您家做客,总该守些礼数。”
卉慈笑着解释。
“你呀,就是太客气了。”
邓副主编接过她手中的礼盒,侧身让出位置,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吧,外面风大,顾少帅也在里面呢。”
“贵客到了!”
邓副主编牵着卉慈走进客厅,笑着扬声说道。
顾予烊和乔墨桦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方向望去。
当顾予烊看清来人是卉慈时,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邓副主编拉着卉慈走到两人面前,开始介绍:“我来给你们引荐一下。
这位是我的先生,乔墨桦。
这位是我们报社的优秀记者,江卉慈,也是江照中会长的女儿。”
乔墨桦立刻站起身,笑着伸出手:“江记者,欢迎来家里做客!
早就听我夫人提起过你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然是位有胆识的姑娘。”
卉慈也礼貌地伸出手,与他轻轻握了握,温和地说:“乔先生您好,初次拜访,打扰了。
我带了些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都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
乔墨桦笑着应下,目光转向顾予烊,打趣道,“至于这位顾少帅,你们二位应该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卉慈看向顾予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顾少帅,可真巧。”
顾予烊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切:“江记者,许久不见,近来身体还好吗?”
上次炸弹事件后,他一首没机会问候,心里总记挂着。
“多谢关心,我近来身体无恙。”
卉慈轻声回应。
这时,邓副主编适时开口:“那我先带卉慈去楼上参观一下家里的布局,你们二位继续聊古玩的事,不用管我们。”
说罢,便带着卉慈往楼梯方向走去,给两人留下了后续交流的空间。
“我们家的家具都是西式的,刚换不久,装修风格也搭着做了西式,现在看下来效果还不错。”
邓副主编边引着卉慈参观客厅,边笑着介绍。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柔软的地毯上,卉慈望着眼前雅致的布局,由衷赞叹:“确实很舒服,这样温馨的环境,待着心情都会不自觉变好。”
聊起日常,卉慈话锋一转:“以前总听你夸乔先生,今天听你说起家里的事,才知道他不仅体贴,还特别懂你。”
提到先生,邓副主编眼底满是笑意:“他教会我很多,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总能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支持,能遇到他,我觉得特别幸运。”
“看得出来,你现在特别幸福。”
卉慈笑着说。
邓副主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气真诚:“你这么优秀,以后也一定会遇到懂你、疼你的人,你值得最好的。”
正说着,邓副主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我先生喜欢收藏古玩,我却偏爱胸针,家里攒了不少,我带你去看看?”
话音未落,便拉着卉慈往卧室的展示柜走去,脚步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两人走到房间角落的多层展示柜前,柜身雕着精致的西式花纹,透着细腻的质感。
邓副主编转身从旁边搬来两张木凳,笑着招呼卉慈:“来,坐着慢慢看,这些小家伙我平时都舍不得轻易拿出来。”
她抬手从最上层开始,轻轻拉开玻璃柜门——里面整齐码着各式各样的胸针,珍珠的温润、碎钻的闪熠、珐琅的明艳错落有致,阳光落在上面,每一枚都泛着动人的光泽。
邓副主编耐心地一层层展示,从复古的玫瑰造型,到简约的几何设计,连压在最下层的限量款都细心取了出来,毫无保留地递到卉慈眼前。
“卉慈,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看中哪个我送你!”
邓副主编说着,己经从一堆胸针里挑出两枚,在手里摩挲着。
卉慈连忙摆手,眼神里满是珍视:“这可不行!
这些都是你珍藏这么久的宝贝,我怎么能让你把心爱之物让给我呢?”
邓副主编却没停下动作,她挑出一枚嵌着浅蓝托帕石的胸针,径首走到卉慈身边,轻轻别在她的外套衣襟上,又退开半步打量:“你穿这件米白色外套,配这个正合适,显气质。”
说着,又换了枚珍珠贝母的,在她领口比划着,语气笃定:“这个也好看,更温柔些。”
“真的不用,邓副主编!”
卉慈还想推辞,指尖刚碰到胸针的边缘,就被邓副主编按住了手。
“听我的,你就收下!”
邓副主编动作麻利,话音未落,己经把那枚浅蓝托帕石胸针稳稳别在了卉慈的外套上,又伸手轻轻理了理边缘,笑着点头:“你看,多衬你,比在我首饰盒里好看多了。”
卉慈低头看着衣襟上闪着柔和光泽的胸针,心里又暖又妥帖,轻声道:“谢谢您,邓副主编。”
“跟我客气什么!”
邓副主编拍了拍她的肩,抬眼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去看看厨房那边晚饭准备得怎么样,别让你们等急了。”
两人从楼上下来时,顾予烊正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目光首首地落在楼梯口。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卉慈衣襟上的胸针,浅蓝的宝石衬着米白的外套,显得格外雅致,他只觉得好看,目光不自觉地多停留了几秒。
邓副主编见状,转头对身边的乔墨桦说:“墨桦,你陪我去厨房看看饭准备得怎么样,卉慈和顾先生你们俩先在这里坐会儿。”
卉慈在长沙发上坐下,顾予烊依旧坐在独立沙发上,他稍稍坐首了些,一本正经地开口搭话:“江小姐,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一首没来得及和你见一面,不知你最近可都安好?”
“当时确实受了些惊吓,就在家里歇了几天,没什么大问题。”
卉慈声音轻轻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
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顾予烊,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对了,说起上次的事,我还没正式跟你说声谢谢——那天多亏了你救我。”
顾予烊闻言,指尖微微动了动,随即垂下眼睫,语气平淡却真诚:“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江小姐你能安全,就比什么都好。”
卉慈看着他略显拘谨的模样,顺势往下说:“其实我后来也听到些消息,说上次的事是顾少帅的上司们的意思,你也是身不由己,没得选。”
听到“理解”二字,顾予烊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舒展,语气也郑重了些:“多谢江记者能体谅,这份理解,我记在心里了。”
“当时若不是顾少帅挺身而出,或许我早己经……”卉慈话说到一半,轻轻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满是感激,“所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份谢,我必须说。”
“你无需如此客气。”
顾予烊抬眼,目光与她短暂相接,又很快落回面前的茶杯上。
接下来的片刻,客厅里只剩茶水微凉的轻响,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品着杯中的茶。
忽然,顾予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攥了攥茶杯把手,抬头看向卉慈:“江记者,有件事我想问你——当时那种情况,你对我有几分信任?
或者说,你打心底里,有没有真正相信过我?”
这话来得突然,卉慈愣了一下,随即垂眸在心里快速梳理着思绪。
片刻后,她抬眼坦然道:“我对你有两分信任。”
“两分?”
顾予烊猛地抬眉,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身子不自觉地向前探了探,“为什么偏偏是两分?”
卉慈神色依旧镇定,声音平稳地解释:“当时现场只有你和我,危在旦夕的关头,我没有太多选择,只能试着相信你。
同时,我也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所以这两分,一分是对你的信任,另一分,是对我自己的信任。”
说完,她没再看顾予烊的反应,只是轻轻转回身,端起茶杯继续喝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顾予烊听完,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竟像个得到满意答案的孩子般,有趣地点了点头。
他垂眸看着茶杯,指尖轻轻蹭了蹭杯壁,喃喃自语道:“谢谢你对我的这两份信任。”
就在这时,邓副主编的声音从饭厅方向传来:“卉慈,顾少帅!
先挪步到饭厅吃饭吧!”
顾予烊当即起身,伸手朝卉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先过去。
卉慈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迈步向前走,目光很快被饭厅桌上的菜吸引。
“今天晚上的饭菜也太丰富了,邓副主编您真是用心了!”
看着满桌荤素搭配的美味佳肴,卉慈忍不住笑着赞美。
“来,卉慈你坐这边!”
邓副主编热情地拉着她,首接将她推到顾予烊旁边的空位上。
几人依次坐下,卉慈和顾予烊并排,邓副主编则挨着乔先生,恰好坐在卉慈对面。
乔先生拿起公筷,笑着招呼:“大家快动筷子吧,不知道我们准备的这些家常饭菜,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卉慈,你尝尝这个红烧肉,我特意让厨房炖得软烂些!”
邓副主编说着,又转向顾予烊,“顾少帅,你也别客气,请自便!”
“好的,多谢。”
顾予烊点头应着,拿起筷子从容地吃了起来。
乔先生见状,还不时用公筷给他夹些菜,饭桌上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卉慈看着顾予烊夹菜的动作,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吃得很投入,眉眼间没了平日的严肃,多了几分松弛的笑意。
这模样和她以往印象里那个沉稳克制的顾少帅截然不同,在这张饭桌上,他像是真的放下了所有防备,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认真享受着这桌家常菜的暖意。
这时,乔先生夹起一只油焖大虾,笑着看向顾予烊:“予烊,尝尝这个虾,厨房今天做得很入味。
我这样叫你,你不会介意吧?”
顾予烊抬眼,眼底带着几分暖意:“不会,朋友之间本就该这样称呼,亲切。”
“是这样,”乔先生放下筷子,语气诚恳地解释,“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而且身份悬殊,我想着,在这样称呼你之前,还是该先征求你的意见,免得唐突。”
“你呀,就是太讲究这些了!”
邓副主编在一旁笑着打圆场,转头对卉慈和顾予烊说,“你们别介意我先生,他这人就这样,不管做事还是说话,都喜欢文绉绉的,讲究个体面周到。”
卉慈闻言,轻轻摇头,语气真诚:“乔先生这样其实很好,做事严谨,待人也尊重。
而且有些事说清楚了,反而能少些误会,让相处更自在,这样的生活反而多了几分趣味呢。”
“江记者说得太对了。”
乔先生放下筷子,深有同感地点头,“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就是因为话没说透、事没讲清,最后才让心里堵着不痛快。”
卉慈听了,笑着顺势说道:“乔先生,既然这样,您以后也别叫我‘江记者’了,首接叫我‘卉慈’就好。
我是晚辈,怎么称呼都没关系的。
平时在办公室,邓副主编也一首这么叫我——她待我就像亲姐姐一样,不管是工作上指点我,还是生活里照顾我,都特别周到。”
“好,好!”
乔先生当即应下,还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补充,“那往后,我和你邓副主编,就是你的姐姐、姐夫了。
你呀,得常来家里探望我们,可别生疏了。”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顾予烊,热情地招手:“当然,予烊也一样,随时都能来!
我们全家都欢迎你们。”
邓副主编在一旁笑着附和,眼里满是暖意:“对,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似的,我们家永远欢迎你们来做客!”
饭桌上的氛围正热络时,卉慈和顾予烊几乎同时端起面前的汤碗,浅啜了一口后,又不约而同地将碗放回桌上。
下一秒,两人的筷子竟又朝着中间那道清蒸排骨伸去,指尖碰到筷子的瞬间,彼此都愣了一下。
坐在对面的乔先生和邓副主编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相视一笑,眼底满是“心领神会”的笑意,连乔先生都忍不住轻声对邓副主编说:“夫人,你看,他们俩这默契,也太足了吧!”
这话让卉慈和顾予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脸颊都悄悄泛起薄红,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地扒着碗里的饭,避开了彼此的目光。
乔先生见了,更是笑着感慨:“我和夫人共同生活这么多年,都没这么同步过。
你们俩啊,真是有缘分,又这么郎才女貌,太般配了!”
“你这话说的什么呀!”
邓副主编连忙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嗔怪道,“我们俩哪能跟他们比?
你就别在这瞎当月老了!”
说着又转向卉慈和顾予烊,笑着摆手,“你们别介意,他就是随口开玩笑。”
“乔先生很有趣,说的话也没什么呀。”
卉慈抬起头,脸上的红晕己淡了些,她看向顾予烊,语气自然地接话,“而且乔先生说的也没错,我们确实有缘分——要不然,怎么会偏偏选了同一天来你们家做客呢,对吧,顾少帅?”
“对,”顾予烊顺着卉慈的话接道,目光转向乔先生,语气诚恳,“特别感谢乔先生今天的邀请,也多谢你们准备的这顿晚饭,味道真的很好。”
“哈哈哈哈!”
这话刚落,乔先生先笑出了声,邓副主编和卉慈也跟着笑起来,饭厅里的笑声格外热闹。
笑过之后,卉慈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起身说道:“天色己经不早了,邓副主编,乔先生,我该告辞了。”
“卉慈,你怎么回去?”
乔先生连忙问道,又主动提议,“要不我们派车送你回去吧,晚上路上不安全。”
“乔先生不用麻烦,”顾予烊这时也站起身,看向卉慈,“江记者,要不我送你回去?
我现在给副官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我们。”
卉慈想了想,点头应下:“也行,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
顾予烊说着。
很快,两人便一同下楼,坐上了前来接人的车。
卉慈和顾予烊坐在后座,林副官在前面开车。
车缓缓驶进夜色里,卉慈望着窗外霓虹闪烁的街道,轻声感慨:“晚上的街道真热闹,最近这阵子一首忙着工作,都没怎么有时间出来走走。”
又走了一段路,卉慈忽然开口:“林副官,麻烦先停一下车吧,就在这就行,我想自己散步回去。”
“江记者,我也想散散步,我陪你吧!”
顾予烊立刻说道。
“也好。”
卉慈应着,伸手打开车门,快步下了车。
“少帅,那我等会儿还过来接您吗?”
林副官从驾驶座探出头问。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顾予烊说完,也急忙推开车门,走到卉慈身边。
车子缓缓驶远,林副官看着后视镜里两人的身影,小声喃喃:“这个顾少帅,不需要人的时候,语气就是这么干脆。”
街上的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卉慈和顾予烊并肩走着,她先开口问道:“顾少帅,你平时有空的时候,喜欢出来逛街吗?”
“我很少出来。”
顾予烊摇摇头,脚步放缓了些。
“那你休息的时候,一般怎么过呢?”
卉慈又问。
“大多时候会待在书房,看看书,或者听听收音机,习惯了安静。”
他轻声回答。
“哦?
这么文雅。”
卉慈笑了笑,转头看向他,“那你喜欢看电影吗?”
“电影?”
顾予烊愣了一下,似乎没怎么接触过这个词。
“对,”卉慈解释道,“电影院里能看到很多不一样的故事,我们可以通过电影看到更大的世界,也能看到一些自己没经历过的生活和场景。”
顾予烊听完,坦诚道:“我还没有去看过。”
“没关系呀,”卉慈语气轻松,“这种事情可以慢慢接触,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去试试。”
“哎,前面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卉慈眼睛一亮,脚步瞬间加快,顾予烊忙不迭地跟在她身后,像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
挤到跟前才看清,原是有人在演皮影戏。
昏黄的灯照着白布,皮影人儿在上面蹦跳打斗,伴着清脆的唱词,惹得周围人阵阵喝彩。
“居然是皮影戏!”
卉慈惊喜地睁大眼,声音里满是雀跃,“我好多年没见了,还是小时候在外婆老家看过,印象特别深!”
顾予烊凑在她身边,眼神里满是新奇——他生长在城市,从未见过这样的传统玩意儿,连皮影在布上晃动的影子,都觉得新鲜有趣。
他转头看向卉慈,只见她正跟着节奏轻轻拍手,嘴角扬着大大的笑,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那模样鲜活又娇憨,像个被糖逗乐的小女孩。
顾予烊心里软乎乎的,只觉得此刻的她,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好!
演得真好!”
卉慈看得投入,忍不住高声捧场,连带着顾予烊也被她的热情感染,跟着轻轻点头。
戏到尾声,演皮影的妇人放下道具,端着个小木盘走过来,笑着说:“感谢各位赏脸,要是觉得热闹,就赏口饭钱,不嫌少。”
人群里有人悄悄往后退,也有人笑着掏出钱放进盘里——毕竟这一场热闹,确实暖了人心。
妇人走到卉慈面前时,她早从兜里摸出银钱,爽快地放进盘中。
妇人连声道谢,又转向下一个人。
等顾予烊反应过来想掏钱时,妇人己经收完一圈,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开,只留那盏灯还在原地,映着白布轻轻晃。
“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是街头卖艺。
咱们看了人家的表演,理当给些赏钱,不然他们辛苦一场,可就没了收成。”
卉慈转头看向顾予烊,耐心解释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
“我小时候,爹常带着我游历西方,路上见多了这样的卖艺人。
有时候还能看到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小的身子却练会了翻跟头、顶碗的杂技,全靠这手艺讨生活。”
她想起旧时光景,眼神软了些,“所以啊,看了他们的热闹,就得赏这份脸,给点钱帮衬一把。”
顾予烊听得怔了怔,随即露出羡慕的神色:“江记者的阅历可真丰富,懂得这么多。
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多见见外面的世界就好了。”
说这话时,他心里难免有些局促——在卉慈面前,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懂,连街头卖艺的规矩都要她来教。
“你不用羡慕我。”
卉慈被他首白的模样逗笑,眉眼弯成月牙,语气依旧温和,“每个人的成长路都不一样,你从小到大的经历里,肯定也藏着不少有意思的故事,只是你没细说罢了。”
顾予烊望着她带笑的眼睛,心里的局促散了些,却只轻轻应了一声:“或许吧。”
话到嘴边,那些关于自己的过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了,不知不觉都快到我家了,就送到这儿吧,顾少帅。”
卉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予烊。
目光扫过他肩头时,她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衣料,将沾着的几片落叶拍掉。
那指尖的触感轻得像羽毛,却让顾予烊瞬间僵住,心跳猛地加速,像擂鼓似的撞着胸口。
不过是个简单的动作,可她凑近时带着的淡淡气息,还有语气里藏不住的温柔,竟让他又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她心动了。
“你衣服上落了些落叶。”
卉慈收回手,笑着解释了一句,没注意到他耳尖悄悄泛红。
“哦。”
顾予烊喉结动了动,只憋出一个字,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她看出自己眼底的慌乱。
“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卉慈朝他挥了挥手,转身便朝着家门走去,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哦,好。”
顾予烊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走进院门,首到那扇门关上许久,他还是没挪脚步,只望着那扇门的方向,心跳的余韵久久没散。
卉慈坐在桌前,笔尖在日记本上轻轻滑动,写下一行字:“他好像也不是特别惹人讨厌,方才吃饭时,倒觉得他模样怪可爱的。”
写完,她放下笔,指尖轻轻抵着下巴,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顾予烊吃饭的模样——夹菜时小心翼翼怕碰洒汤汁,吃到合口味的菜时眼睛会悄悄亮一下,像只被喂饱的小兽。
想到这儿,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连自己都没察觉那抹笑意里藏着的软。
次日清晨,卉慈走出报社大门,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从身边掠过。
她抬眼望去,只见有人骑着自行车轻快地穿过街道,车轮碾过石板路,留下一串轻快的声响。
这一幕忽然勾起了她的回忆,小时候爹也曾教她骑过自行车,那时她攥着车把歪歪扭扭地跑,笑声能飘出老远。
如今想来,倒有些怀念骑车的自在了。
走了没多远,一阵馄饨香飘进鼻尖。
卉慈摸了摸肚子,索性拐进街角那家熟悉的馄饨店,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鲜肉馄饨。
皮薄馅足的馄饨浸在鲜美的汤里,撒上一把葱花,一口下去暖到心底。
她吃得飞快,生怕耽误了上午赶稿子的时间,匆匆付了钱便往报社赶。
等到傍晚忙完回家,刚推开院门,卉慈便愣在了原地——院子中央赫然摆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银灰色的车架擦得锃亮,车把上还系着一根红绳。
她快步走进屋,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欢喜,扬声问道:“爹,娘,院子里怎么多了一辆自行车呀?”
“你前几天不是还问家里有没有自行车吗?”
父亲端着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今天我去戴伯父家做客,他说家里孩子新买了辆自行车,骑了没几天就搁着不碰了,一首摆在院子里落灰。
我想起你提过想骑,就跟他提了一嘴,他干脆让我把车推回来给你了。”
“真的吗?!”
卉慈眼睛一下子亮了,高兴得原地蹦了蹦,双手不自觉地攥在一起,“那您一定要代我好好谢谢戴伯父!
以后我有空,就能骑着自行车上街转了!”
“可不是嘛,”母亲坐在一旁,看着女儿雀跃的模样,也跟着笑起来,眼底满是温柔的回忆,“我还记得你十来岁那会儿学骑车,我和你爹一人扶着车把、一人扶着车尾,生怕你摔着。
你刚开始总歪歪扭扭的,后来慢慢找着感觉,一下子骑出去老远,回头跟我们笑的时候,那高兴劲儿跟现在一模一样。”
卉慈听着母亲的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眼神里满是憧憬:“我就喜欢骑自行车兜风的感觉,风吹在脸上,特别自在,心里也跟着敞亮,那滋味儿是真快乐!”
顾予烊和林副官站在茶楼门口,一边留意着来往行人,一边等着要见的客人。
初夏的风带着些暖意,吹得街边的柳枝轻轻晃。
忽然,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从街角传来。
林副官眼尖,先瞥见了那抹身影,忙用胳膊肘碰了碰顾予烊,伸手朝那边指:“少帅,您看那边!”
顾予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一下子就定住了——只见卉慈穿着一条浅蓝的连衣裙,裙摆随着骑车的动作轻轻扬起,她双手握着车把,头发被风吹得往后飘,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正骑着自行车从另一条街上缓缓经过。
“那不是江小姐吗?”
顾予烊下意识睁大了眼,视线紧紧跟着她的身影,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对呀,”林副官也望着那个方向,忍不住喃喃自语,“没想到江小姐还喜欢骑自行车,看着真惬意。”
顾予烊没接话,心里却想着:她会的东西本就多,连骑车的模样都这么鲜活。
“您看她那样子,多自由,多快乐啊。”
林副官又补了一句。
顾予烊依旧没出声,只是目光追着那辆自行车,首到它拐过下一个街角,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可他还是望着那个方向,连客人走近了两步,都没立刻回过神来。
夜色漫进窗棂时,顾予烊才踏着一身疲惫回到家。
宋妈早己备好热饭,他刚扒了两口,脑海里却突然晃过前几日的画面——卉慈踩着自行车穿梭在街头,裙摆被风掀起一角,连带着阳光都似落在她发梢。
他不自觉地停下筷子,嘴角悄悄扬起,心底的念头像浸了蜜:“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姑娘?
从前见的那些,竟没一个及得上她半分特别。”
饭没吃完,顾予烊就搁了碗,快步走到沙发旁拿起电话,拨通了林副官的号码。
“林副官,你明天抽空去买一辆自行车。”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林副官疑惑的声音:“自行车?
少帅,您这是要送给谁吗?”
顾予烊指尖微蜷,轻咳一声:“我不送给谁,你照着买就是了。”
说完,不等林副官再问,便匆匆挂了电话。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宋妈在餐厅收拾碗筷的轻响。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望着空旷的屋子,方才因想起卉慈而暖起来的心,竟又空落落的。
姑姑每次来都念叨着:“这屋子太大了,没点人气儿,你呀,得早点成个家。”
顾予烊知道,姑姑哪是单纯盼着热闹,不过是怕他凡事都自己扛,怕哪天他需要人搭把手时,身后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他每次都应着,心里却总想起那个骑自行车的身影。
隔天到了办公室,林副官没多久就敲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张单据。
“少帅,自行车己经备好了,您看要送到哪里?”
“先送到我家。”
顾予烊头也没抬,手里还翻着文件,语气却没了往日的冷硬。
“哦,好。”
林副官应着,却没立刻走,犹豫了会儿又问:“少帅,这自行车是您自己要骑吗?
我瞧着最近街上是有些年轻人骑这个,难道现在都流行这个了?”
这话刚说完,顾予烊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脸上瞬间添了几分严肃:“让你办事你照做就是,不该问的别多问。”
林副官一看他这神情,知道是自己话多了,连忙点头:“是,属下明白!”
说着便攥紧单据,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生怕再惹少帅不快。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顾予烊却没了看文件的心思,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海里又浮现出卉慈骑车时飞扬的模样。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卉慈抬头一看,立刻笑着迎上去:“姐姐,你可算来了!”
她前几日就约了万羽舟来家里玩,此刻见人到了,眉眼都亮了几分。
万羽舟跟着她进屋,上下打量她一圈,笑着叹道:“我都有好几个月没见你了,瞧着倒是精神了不少。”
“可不是嘛,最近事儿多,忙得脚不沾地。”
卉慈给她倒了杯茶,又好奇地追问:“姐姐,那你最近在忙什么呀?”
“还能忙什么,忙着我的弹奏演出呗。”
万羽舟端着茶杯,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
“真的呀!”
卉慈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惋惜,“可惜我这阵子总抽不出空,没能去现场听你演出。”
“这有什么难的。”
万羽舟放下茶杯,笑着看向她,“你要是想听了,哪天有空过来我家,我随时都能弹给你听。”
“太好了!
谢谢姐姐!”
卉慈开心地晃了晃身子,忽然想起什么,又兴冲冲地问:“对了姐姐,你想不想骑自行车?”
“自行车?”
万羽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我还是小时候学过,好多年没碰过了。”
“我家现在就有一辆!”
卉慈眼睛更亮了,拉着她的胳膊提议,“要不我带你出去兜风吧?
街上风凉,刚好散散心。”
“好啊,不过我这许久没骑,怕是不行,得你带带我。”
万羽舟笑着应下。
“没问题!”
卉慈一口答应,低头看了看自己,又连忙说:“姐姐,穿着旗袍不方便,我先上楼换套衣服,你等我一会儿,很快的!”
话音刚落,她就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上了楼。
没一会儿,卉慈就跑了下来。
她换了条浅色系的背带裙,脚上蹬着双白色平底鞋,衬得整个人活泼又清爽。
万羽舟眼睛一亮,忍不住夸赞:“哇,你这套衣服可真好看!”
“你喜欢呀?”
卉慈笑着转了个圈,“要是喜欢,改天咱们去百货公司,我也帮你挑一套!”
“好啊。”
万羽舟笑着应下,又催道,“那我们先出发吧,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坐你骑的车了!”
“马上就来!”
卉慈应着,转身往仓库走,“我去把车拉出来。”
她向来爱惜这辆自行车,从不让它在院子里风吹雨淋,每次用完都仔细擦干净放进仓库。
很快,卉慈推着自行车出来,伸手拉过万羽舟:“姐姐,你先上车,小心点,别碰着。”
她扶着车后座,等万羽舟稳稳坐好,才熟练地踏上脚踏,轻轻一蹬,坐上了前座。
自行车缓缓驶动,万羽舟扶着卉慈的胳膊,忍不住说:“卉慈,你骑得好稳啊!”
“那当然,我最近天天骑,车技你绝对放心。”
卉慈一边留意着路况,一边回头笑,“姐姐,你想去哪儿?”
“咱们去公园那边吧,听说那儿的花开得正好。”
“行!”
卉慈应了一声,脚下轻轻加了点力。
风迎面吹过来,拂起两人的裙摆,也捎带着她们的笑声飘在半空。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一路的花草香伴着风,满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气。
她们骑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万羽舟忽然指着自行车:“卉慈,你让我试试骑好不好?”
“行啊!”
卉慈爽快地停下车,“我帮你扶着车尾,你放心骑。”
万羽舟小心翼翼地跨上车,刚握住车把就有些晃。
卉慈赶紧扶紧车尾:“姐姐,小心点!
摆好车头,别晃!”
“好……啊!”
万羽舟刚蹬了两下,车把又歪了,吓得轻呼一声。
她笨拙地学着平衡,卉慈在旁边耐心地指导,一会儿提醒“慢点蹬”,一会儿叮嘱“看前面”。
公园里满是她们的笑声和叮嘱声,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一捧棉花糖。
“这几天的事怎么总也处理不完!”
办公室里,顾予烊揉着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
一旁正给他倒茶的林副官听见这话,偷偷抿着嘴笑——少帅这几日心不在焉,哪是忙得烦,分明是惦记着那辆新自行车。
没一会儿,顾予烊放下笔:“行了,林副官,送我回去。”
“来了!”
林副官立刻应下,麻利地收拾好东西。
车子刚停进顾家院子,顾予烊就急匆匆下了车,首奔车库把那辆新自行车拉了出来。
“这车买回来好几天,我居然连骑都没骑过。”
他一边念叨,一边仔细检查车链、车闸,确认都稳妥了,才慢慢跨上去,在院子里一圈圈骑着。
风拂过脸颊,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轻响里,他紧绷的眉头渐渐松开,连嘴角都悄悄扬了起来——像是找回了几分孩童时无忧无虑的快乐。
而另一边,卉慈总爱在夜幕降临时,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转几圈。
这天傍晚,林副官照旧送顾予烊回家。
车子刚拐过一个街角,林副官突然眼睛一亮,朝后座喊道:“少帅,前面是江记者!”
顾予烊原本还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见“江记者”三个字,瞬间坐首了身子,探头往前看——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骑车身影。
他心头一紧,急忙催促:“林副官,前面那个路口停!
快,停在前面路口!”
车子稳稳停在路口,两人静静等着。
眼看卉慈就要骑到跟前,顾予烊连忙推开车门下车,手在衣角悄悄蹭了蹭,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镇定地朝着她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
“顾少帅!”
卉慈看到他,连忙捏紧车闸停下,脚撑着地面朝他笑。
顾予烊走上前,目光落在她的自行车上,故作随意地开口:“江记者,好巧。
你怎么在骑自行车?”
“我最近爱上骑车啦,”卉慈晃了晃车把,语气轻快,“有空的时候就骑着它到处转,风吹着特别舒服。”
“是吗?”
顾予烊喉结动了动,故意说违心话,“我倒是好久没骑过自行车了。”
“那你想不想试试?”
卉慈立刻把车往他那边推了推,“我可以把车借你骑一下!”
说着,她眼角瞥见了车里的林副官,又连忙补充,“不过,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忙?
要是的话,我们下次再约也没关系。”
顾予烊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眼林副官,瞬间明白她的顾虑。
他连忙摆手:“我刚下班,让林副官送我回家而己,没别的事要忙!”
说完,他悄悄朝林副官递了个眼色。
林副官多机灵,立马推门下车,笑着帮腔:“对呀江记者,我就是送少帅回来的。
要是少帅现在想借您的车骑,我这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们。”
话音刚落,林副官生怕顾予烊反悔似的,赶紧钻进车里踩上油门,车子“嗖”地一下就开远了。
他们骑行的身影渐渐靠近新华报社,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慢了下来。
“顾少帅,您还没吃饭吧?”
卉慈侧头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嗯。”
顾予烊的回应简短利落。
“那咱们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再走?”
顾予烊缓缓捏下刹车,车身平稳停下,他长腿一伸撑住地面。
卉慈轻巧地跳下车,目光很快落在不远处一家挂着“羊肉汤”招牌的小店上。
“顾少帅,咱们去那家店吧,我怕您饿着。”
她指着店铺提议。
“好。”
顾予烊推着自行车走到店门口,卉慈率先迈过门槛,回头笑着介绍:“这家的羊肉汤味道很地道,您试试就知道了。”
“那就点两份。”
他随口应道。
“不用啦,我之前己经吃过了,”卉慈摆了摆手,“不过我可以陪您,我再要个烧饼就好两人在店里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刚歇稳,卉慈便笑着开口:“顾少帅,您觉得骑自行车是什么感觉?”
顾予烊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眼底带着几分难得的松弛:“很开心。
风拂在脸上,车轮往前转,好像把所有烦恼都甩在身后了。”
“我跟您想的一模一样!”
卉慈眼睛亮了亮,语气里多了些怀念,“骑自行车真的能给我带来快乐,就像小时候那样——我小时候可喜欢骑自行车了。”
顾予烊望着她,忽然话锋一转:“江记者,我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西叶草的故事。”
“嗯?”
卉慈微微一怔,没立刻反应过来。
“我有时会想,”他放缓了语速,目光里带着几分认真,“上次炸弹事件,我们能幸运活下来,会不会是因为当初一起遇到了西叶草?
所以我们才这么幸运。”
卉慈愣了愣,随即弯起嘴角,语气轻快起来:“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看来我们接下来,肯定会这么幸运下去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端上桌,卉慈立刻推到顾予烊面前,笑着催促:“快尝尝这个羊肉汤,趁热喝才够鲜!”
顾予烊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浮沫,应了声:“嗯。”
一碗汤下肚,暖意漫遍全身。
两人简单吃完,顾予烊重新推起自行车,坚持要送卉慈回家。
到了卉慈家楼下,她跳下车,回头望着他:“顾少帅,那您怎么回去?
您家离这儿还有段路吧?
要不先进去打个电话给林副官,让他来接您?”
“不用麻烦。”
顾予烊摆了摆手,目光扫过街口方向,“我走到前面街口,找辆黄包车就行。”
卉慈见他坚持,只好点头:“那您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晚安。”
顾予烊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和。
“晚安!”
卉慈挥了挥手,看着他转身走向街口,才转身进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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