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残月还未退去，院门外的脚步声于巷口渐行渐远，山风沉冷。
楚尘收拾好桌上的零散干粮，将门栓牢牢扣好，额前冷汗未消。
一夜未眠，他眼底血丝更盛，倦意尚未散去。
他背起布包，步履疾缓，迎着清晨的薄雾钻入市井巷陌。
喧闹尚未开始，角落里唯有各式摊贩装笼起渔货，偶有狗吠人语，街市的平凡气息令人心安，却无法冲淡内心的不安。
他行至南市，忽觉身后有人尾随。
楚尘己习惯警觉，不动声色地转入小巷。
巷内杂草丛生，残破的青砖错落，正欲加快脚步，一道身影突兀地拦在前方。
“朋友，这么早赶路，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人唇角微扬，眼中带笑，身形瘦削，腰间悬着旧剑与花纹斑驳的短刀，话语间透出自在与市井的灵动。
楚尘心头一紧，手悄然摸向布包。
对方见状，摆手道：“别紧张，我萧如风不是劫道的。
看你一夜未眠，还是个生脸，怕是也没多少油水可捞。”
楚尘眉头紧蹙，沉默良久，低声开口：“你……为何跟着我？”
萧如风耸耸肩，懒散地靠在墙边，“能在昨夜那样的动静下安然无恙，小兄弟，你的胆色比寻常人强多了。
再说，江湖里混的，最怕独来独往。
昨晚那伙黑衣人不是你家附近常见的地痞，他们盯得紧，你现在一出门，就冒了险。”
楚尘暗自一震，未露声色。
他本以为父亲失踪一事只牵连自家，不想竟引来江湖人物的关注，心头浮起警惕。
萧如风见楚尘仍未放下戒备，索性自报家门：“我是游侠萧家后人，这南市我再熟不过。
你若不信，也可以只当我多嘴。
只是，看你模样，怕是初入江湖，若无人带路，恐怕会栽手里。”
楚尘沉吟片刻，神色松动。
昨夜院外脚步和今晨的暗哨说明危险仍在。
他向萧如风点头：“若你真有好意，便请随我一道。
只要率首无欺，楚某不忘情谊。”
萧如风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痛快！
南市这地方鱼龙混杂，但路子熟了，麻烦都会避开。
走罢，先找地方吃早饭。”
两人沿街而行，阳光穿透晨雾，渐照亮狭窄的巷道。
市井的清晨尚未喧哗，偶尔有熟人相逢，萧如风与摊贩交谈数语，便得来一壶热粥和两块馒头。
他将馒头递给楚尘，目光真诚。
“昨夜你家院子外围的黑衣人，多半不是地头蛇，像是宗门派来的探子。
我江湖打滚久了，那帮人亮的是铜符箓，走的规矩极老。
但你家寒门清苦，怎会惹上宗门之事？”
萧如风侧头询问，眼神中带着诉求和一点无奈。
楚尘低头啃着馒头，将隐忧藏于心底，他不敢全信，却也不便全隐。
只道：“家中父亲失踪，疑点重重。
我只想查明真相，别无他念。”
萧如风点点头，“查父之事，确是孝道。
但这宗门的水深，如若靠近，千万当心。
江湖不比市井，规矩多，心思深，世家与宗门藏得事比你想象还复杂。”
楚尘默然，望向渐明的天色。
他知道父亲失踪并非寻常，昨夜的骚动与今晨的注视都是佐证。
想及父亲旧日教诲，他咬紧牙关，不再逃避。
忽然，街角传来骚动，一队身穿灰衣的汉子举着纸符穿巷而过，身形硬朗，眼神锐利。
“快看，是清江帮的人！”
萧如风低声道，迅速拉着楚尘躲入小摊后侧。
不远处，灰衣汉子大声喝道：“通缉令己下，昨夜有人私闯林宅，偷盗秘籍，有目击者指认少年身影，违者入宗法！”
街巷瞬间寂静，摊主们皆低头避事。
楚尘心头一紧，险些将热粥洒落。
萧如风瞧他脸色变幻，明白此事必与楚尘相关。
他丢下筷子，低声道：“切不可露面，等他们过了再走。”
片刻后，灰衣人离去，市井才渐渐恢复躁动。
楚尘心头微松，但一丝压抑仍如寒霜未化。
萧如风收敛玩笑之色，声音低沉，“事情闹大了，你成了清江榜上的‘嫌疑人’。
无论是否冤枉，见不得官面了。”
“我只查父亲，不曾偷盗秘籍，”楚尘咬牙道，“可这通缉与我何干？”
“人在江湖，传言可致命。
何况宗门列榜，哪管真假。”
萧如风拍了拍他的肩，“你若真心查明此事，便只能向内查不可外露。
宗门、江湖、世家都有眼线，凡事须思三分。”
楚尘垂首，心绪翻涌。
他忽想起父亲失踪前所言：“命若孤霜，不得不入世。”
是劫是缘，己无法回头。
他狠心道：“既然如此，我要见清江帮，问个明白。”
萧如风眉头一挑：“此举太险。
清江帮不过是宗门外围，真要查明内幕，须找内应。”
楚尘坚定道：“如若今天不闯，明日只会被动。
你若肯帮，楚某愿共进退。”
萧如风重重一笑，目光中多了赞许。
“好个肝胆少年。
如此，我陪你走这一遭。
市井虽险，但江湖自有道义。”
二人收拾衣物，借夜色暗影穿巷，步步谨慎。
楚尘不时回头，目光警觉。
萧如风引路，穿过一排废旧楼房，抵达清江帮外围。
夜风愈发沉寒，两人的影子投入狭小暗道。
忽然，一阵破空之声，数道火光自巷口袭来，火符瞬间点燃黑暗。
萧如风眼疾手快，拔刀一挡，火光折射间将楚尘护在身后。
对面步出三人，为首者眉目如刀，手中握着银色符箓，冷声道：“藏头露尾之辈，竟敢擅闯此地！”
萧如风持刀而立，淡声道：“江湖兄弟途径此处，何罪之有？”
楚尘握紧拳头，他知道此处己无退路。
对方步步逼近，屋檐下风声急噪。
萧如风轻声示意：“能动手不要动嘴，能动嘴切莫留命。”
楚尘点头，体内灵力微微涌动。
昨夜父亲失踪之谜与今晨通缉的危机交织于心，使他决意不再退缩。
短促的交谈后，三人持符齐攻。
萧如风身形如风，刀光剑影中护楚尘退至侧门。
火符燃烧，青砖爆裂，楚尘跃身而起，手中灵力凝聚，第一次唤出丹道碎光，将对方攻势阻于一尺之外。
帮众见状错愕，却未停手。
楚尘心头一狠，丹气再转，连催符力，转攻为守。
萧如风刀剑并用，以身作盾，将后路护得结实。
片刻激战，西周无人敢近。
忽有一白衣中年女子神色冷而不怒，漫步行来，停在巷口，言语温和：“诸位且住手。
夜色深，何须自相残杀？”
正是清江帮分舵长老。
众人闻言，纷纷收手。
女子望向楚尘，眼中似有沉思，淡淡道：“少年，为何夜闯帮堂？”
楚尘步前，郑重其事：“只是想知父亲失踪之秘，绝无盗窃之心。
若清白可查，愿世人明证。”
女子微微颔首，未言可否。
“事与愿违时，心存明火可破阴霾。
今夜之事暂且搁下，清查通缉，明日自有定论。”
她转身离去，一如风中白鹭。
楚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却愈加坚定。
他知道，父亲的谜团与江湖的劫难正逐步交错，而此夜激斗只是求道之路的开始。
萧如风收刀归鞘，目光复杂地看着楚尘。
“市井江湖，处处是局。
你可做好深入宗门的准备？”
他低声问道。
楚尘点头，眼中燃起未曾有过的决绝与锋芒。
夜色沉沉，风声渐止，他们的身影在巷口融合进市井的微光之中，向着宗门深处缓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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