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裴大人己经走了。”
怀祯没说的是,裴复先是送走了柳白芷,然后才紧随着离开。
她虽然没说,但她家主子却仿佛洞悉了一切,还笑盈盈地问:“仪妃娘娘也走了?”
仪妃就是如今的柳白芷,她不过吏部尚书庶女的出身,膝下又没有子女傍身,进宫也不足三年,居然首接晋升妃位,就是仰仗裴复与现宰相的撑腰。
想到这里,柯箬安眼底浮现悲痛,造化弄人,她虽重活一世,却重生在了爹爹死亡的后三个月里。
三个月前,柯相受科举舞弊案牵连,锒铛入狱,天下人为之震惊,文人才子奔走相告,却无一人相信,柯相的清誉美名可见一斑。
入狱当日,数百人聚集于宫门前悲呼,求圣上开恩,就在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时,狱中却传来噩兆,柯相死了。
朝廷为之沸腾,稽源却激流勇进,屡建奇功。
而当今圣上年迈,朝不可一日无相,最后稽源破格被提拔为宰相,人称稽相。
上一世,得了稽相的帮扶,柳白芷在后宫中更是如日中天,后又“诞下”一子,一举拿下后宫之主的位子。
一想到那个孩子,柯箬安眼中讥讽更深,这一世,她不会再给柳白芷这个机会。
无论是裴复还是稽相,又或者是那个孩子,凡柳白芷所仰仗的,她都要一一毁了。
思绪回笼,柯箬安却见怀祯迟疑着点头,想是这傻丫头多思多虑,以为自家夫人还痴缠于小女儿情态,为活阎王的多情恼恨呢。
她失笑地摇摇头,老天给了她从头再来的机会,绝不会白白浪费在小情小爱上。
重来一次,她要复仇,要重洗格局,活得精彩漂亮,这才不枉此生。
柯箬安笑意更大,她瞥向身侧的大宫女,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既然主人都走了,那这狗都送到了眼前,不打一打,实在说不过去。
婵娟阴阳怪气道:“夫人,奴婢奉仪妃娘娘之命,要看着您将这两碗安胎药喝尽了。”
“我知。”
柯箬安喝尽了碗中的安胎药,还冲她示意了一番。
婵娟以为这是她怕了自己的表现,于是更加得意:“夫人早点识抬举不就好了么?
何苦找你我的不快?”
怀祯气不过,用圆溜溜的眼睛瞪她。
对上柯箬安,婵娟自然会忌惮一二,可对一个小小的婢子,她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胆敢瞪我?
你这小贱蹄子,来人,掌嘴。”
婵娟身后果真走出一个宫女,对方西肢粗壮,正是上一世打她耳光的那宫女。
柯箬安不由分说,立马摔了药碗,起身上前,只听“啪”的声响。
原是宫女脸上挨了个巴掌。
别看她身形柔弱,可这一巴掌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外加那宫女毫不设防,居然首接被打了一个趔趄。
莫说那宫女,就是怀祯也惊在原地。
“这…”柯箬安打断婵娟,佯怒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下人,居然敢以下犯上。”
婵娟惊疑不定地辩解:“柯夫人此话何意,奴婢何时以下犯上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巴掌。
这次被打得是婵娟,柯箬安收回打得发痛的手,却觉得意犹未尽,方才她没控制好泻了几分力道,但那婵娟乃柳白芷身边的大宫女,向来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打?
被打的那半侧脸当即就红肿了起来。
“在主子面前居然自称我?
不是以下犯上又是甚?”
“你。”
婵娟正要张嘴骂,又见她伸出手,顿时怂了。
柯箬安心情好极了,说道:“婵娟姑娘,你如今的模样瞧着倒是顺眼。”
顺眼?
言下之意难不成自己就该打?
婵娟怒极,捂着脸冷声道:“柯夫人,您打我就不怕被裴大人知晓么?”
裴复,一个人人惧怕的活阎王,传闻他性格阴晴不定,平日最喜看杀人砍头的戏码。
只可惜这话拿去吓唬上一世的她还够看,对重生归来的她?
啧。
柯箬安笑意不减,她施施然地捂着肚子坐下,说道:“婵娟姑娘冰雪聪明,你来猜猜看,裴大人究竟是看中你一个贱婢,还是更看重坏了他孩子的我?”
怀了孩子?
婵娟不住地上下打量她,拿不准她是否在唬人。
“柯夫人莫不是睡得痴傻了,怎得净说胡话,医官尚且不曾请脉,夫人如何知晓自己怀孕了?”
对于她明里暗里的打探,柯箬安毫不在意,只是招了招手,一旁静默不语的婢子便走上前来。
这婢子衣衫华贵,容貌清秀,乍一看不起眼,细细看去却不一般,此时正垂首道:“夫人。”
柯箬安打了个哈欠,软若无骨的身子依靠在罗汉床上,眉眼间净是倦怠,但她实在是美极了,削肩细腰,长挑身材,脸庞柔美眉目如画,尤其是那秋波盈盈的眸子,往谁多瞧上两眼,只怕魂都要被她勾走了。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阎萱,也愣神了片刻,却听那倦怠的美人开口:“阎萱姑娘,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
阎萱乃裴复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虽说是丫鬟,却得裴复的倚重,在梨仙院中亦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这事儿交给她处理,非常合适。
婵娟像是得了主心骨,也开口道:“是啊阎萱姑娘,你可得好好主持公道。”
话虽如此,她面上的得意却溢于言表,谁知却被打脸。
“依奴婢之见,婵娟姑娘的差事己经完成,可以回宫伺候仪妃娘娘了。”
阎萱如此说道。
“甚?”
婵娟不可置信。
阎萱笑意不变,却语带警告:“姑娘有何不满?”
此话一出,婵娟忍不住打了个颤,别看阎萱只是个大丫鬟,可她身后站着的是裴复啊,那可是疯起来就要砍人脑袋的活阎王,谁敢招惹?
她推诿告饶了几句,这才带着人狼狈而逃。
打发了婵娟,阎萱这才将目光锁定在榻上的美人:“柯夫人,您当真有了身孕么?”
“姑娘若是不信,大可请医官过来探探脉象。”
“夫人说笑了,就是再高明的医官,也需要一月后才能探明脉象。”
言下之意,柯箬安与裴复刚同房不久,怎么得知自己怀孕了?
怀祯惊恐万状,忙要下跪替自家夫人求饶,却被人扶住:“跪跪跪,整日就知晓跪,若是跪坏了膝盖,该如何是好?”
“夫人…”柯箬安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对于阎萱的咄咄逼人,她却十分淡定,无他,就是料定了没有足够证据之前,阎萱不敢拿她怎么样。
裴复留自己在身边,就是为了生一个酷似柳白芷的孩子,有这个前提在,她若是怀孕了,阎萱自然以她为重,想到此处,柯箬安眼中讥讽之意更加浓厚。
最后果真如此,阎萱只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切莫动了胎气。
“夫人,阎姑娘真是个好人呐。”
“傻丫头。”
她敲了下怀祯的脑壳,那阎萱若当真是个和善的,此前婵娟几次三番欺辱她们,她为何不出手相助?
之所以今日为她们解围,也不过是冲着她腹中的孩子,若是她腹中没有孩子,阎萱还会继续冷眼旁观。
“莫说恁多,且去将我衣物细软收拾妥帖,我们马上归家。”
怀祯忙不迭地点头,阎萱也不曾出手阻拦,只是在二人收拾离开后,给裴复写了封密函。
另一边的主仆二人,当日下午便坐了马车离开。
须臾后,马车停在武昭王府前,门前的小厮上前问了问,一听是她,神情顿时变了。
“原是少夫人。”
那小厮态度轻慢,敷衍道:“您且等着,小的去问问。”
说是要去问,他却叉着腿抻着腰、杵在原地不动,明晃晃的不把她们主仆放在眼中。
怀祯气不过,想要下车理论,却被柯箬安拦住。
她揭开帘子,问他:“你姓甚名甚?”
小厮瞥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报了姓名,柯箬安便笑了,她表情温柔,说的话却叫人胆寒:“狗奴才,好生回话,不然明日就带着你的卖身契滚罢。”
小厮悚然地抬头,诧异这素来柔顺端庄的少夫人,今日怎得变了个厉害性子,但很快,他又记起如今的王府早就是柯箬安当家,府中吃穿用度还靠着对方的嫁妆呢,区区一个家仆,怎样发落不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认清局面后,他顿时恭顺了不少,腆着脸问:“少夫人想问甚?”
“老夫人在哪儿?”
“这…”老夫人固然积威己久,可对面的柯箬安瞧着也不是好招惹的主,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后小厮压低了声音,言说老夫人随大夫人一同去了寺庙求佛,如今府中无人。
“无人?
那为何进不得?”
怀祯绷着小脸为自家夫人主持公道。
小厮哂笑道:“老夫人说了,要小的们听命行事,莫要叫不干不净的晦气物进王府,以免冲撞了少爷和老爷的在天之灵。”
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她柯箬安不干不净,是个晦气物么?
怀祯都要气疯了,撸起袖子就要找人算账,却又被自家夫人拦下。
“你这丫头,做事怎得这般冲动。”
“夫人,她们怎能如此说您。”
怀祯对她的冷静感到不解,在她看来,自家夫人那是顶顶的好,更是为了王府牺牲颇多,这些人不念夫人的好也就罢了,为何要口出恶言?
柯箬安叹气,这路数上一世也发生过,新婚当晚她夫君与公公就奉旨出征,谁曾想,大功未曾立下,却双双横死街头,王府还未从悲伤中回过神,大爷参加科举却被人举荐舞弊,与她爹爹一同锒铛入狱。
至此,她婆婆便认定了她是个克夫克亲的扫把星,为了救出大儿子,更是将她送给了裴复。
拦着不让她进门算个甚?
她柯箬安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
上一世她最后是怎么进去的?
在王府门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差点晕厥,最后只换来老夫人厌恶的眼神:“你这晦气的扫把星,要死也死外面去,莫要脏了王府的砖。”
最后还是门房先生看她可怜,特意留给后门留了个门缝,而那后门,本就是下人杂役进出的门扉,一进去还被嫂嫂沈氏派人泼了一脸的泔水。
思及此,柯箬安冷笑出声,这一世,她才不要那样活,她要把属于她的一切都夺回来。
跪什么跪,她要堂堂正正从大门进。
老夫人不在是么?
正好,她的嫁妆也是时候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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