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方斯的指甲深深抠进夯土墙的裂缝,硫磺灰混着血渍在墙面拖出十道蚯蚓般的暗红痕迹。
他的后背能清晰感受到那具金属躯壳的震动——塔洛斯坐在战壕尽头的弹药箱上保养武器,动力装甲关节运转的嗡鸣让整段壕沟都在颤抖,仿佛地底埋着一头苏醒的钢铁巨兽。
三天了。
地狱门尖塔在圣咏声中闭合后,黎凡特前线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焦土平原上残留的岩浆坑逐渐凝固,硫磺雾霭稀薄到能望见教堂尖顶锈蚀的十字架。
但阿尔方斯知道这安宁多么脆弱——每当暮色降临,战壕深处的铸铁铃铛总会无风自动,像是某种不可见之物在阴影中穿行。
"军士!
"新兵保罗拖着断腿爬近,腐烂的绷带下露出森森腿骨。
这个十六岁的男孩三天前刚目睹兄长被熔岩魔撕碎,此刻却死死攥着沾血的短矛。
"东区第三掩体的净化仪式……需要十人份的圣油……"阿尔方斯瞥向教堂方向。
尖顶的"上帝甲胄"仍在运转,但齿轮咬合的声响比往日迟缓许多,像是老迈修士念诵祷文时的喘息。
贝纳德牧师自启动圣咏阵后就陷入昏迷,十二名自愿献祭的士兵只剩下飘在管风琴旁的灰烬。
没有牧师主持仪式,圣油产量不足平日三成。
他扯开胸甲,露出布满伤痕的胸膛。
保罗的匕首在颤抖,刀尖迟迟不敢刺入取血——十字军规明令,未经净化的血液接触圣器会招致地狱凝视。
"用我的。
"阿尔方斯抓住男孩手腕,"肋下第三寸,避开旧疤。
"刀尖刚触及皮肤,金属摩擦声骤然逼近。
塔洛斯的阴影笼罩两人,动力装甲散热孔喷出的热浪灼烧着阿尔方斯后颈。
"低效的放血仪式。
"星际战士的面甲滤出机械化的冷笑,"你们的圣油不过是掺杂钷素的橄榄油,纯度不足标准圣水的0.7%。
"阿尔方斯猛然转身,短剑抵住动力装甲的颈部接缝——尽管他明知这连划痕都留不下。
"渎神者,"他嘶声道,"你们的天国难道不流血?
"面甲上的猩红目镜危险地闪烁。
塔洛斯突然抓住阿尔方斯手腕,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他痛到松手,又不至于捏碎骨头。
"在考斯之围,我用链锯剑切开过怀言者的喉咙。
"金属手指划过自己胸甲上某道陈年凹痕,"他们的血是铅灰色的,带着亚空间的恶臭。
而你们……"探针从腿甲暗格弹出,瞬间刺入阿尔方斯的手臂。
保罗的尖叫声中,星际战士举起沾血的针尖:"血红蛋白浓度异常,线粒体结构变异,还有……"探针突然迸出电火花,"灵能残留?
你们接受过基因改造?
"战壕陷入死寂。
几只食腐乌鸦掠过焦土,翅膀拍打声清晰可闻。
阿尔方斯盯着针尖上的血珠。
他知道自己和其他老兵的不同——伤口愈合速度比新兵快三倍,能在硫磺雾中视物,甚至能听见地狱犬的低频咆哮。
但这些秘密本该随着战死者埋入战壕,如今却被天外来客轻易揭破。
"圣殿骑士的赐福。
"他扯下衣袖盖住伤口,"晋升军士时,我们会饮下黑十字军的血。
""愚蠢。
"塔洛斯的爆弹枪突然转向教堂,"那不是赐福,是基因污染。
带我去看你们的甲胄。
"保罗的匕首哐当落地。
阿尔方斯踩住刀刃,独眼迎上猩红目镜:"除非我死。
"链锯剑的引擎开始空转,爆弹枪保险栓弹开的脆响刺破寂静。
但打破僵局的是一声来自地狱深处的尖啸——像是生锈的齿轮碾碎婴儿的颅骨,战壕中所有玻璃器皿同时爆裂。
塔洛斯的战术界面投射出全息地形图。
阿尔方斯看见代表地狱生物的红色光点正在教堂地底聚集,而标注为"古圣遗迹"的紫色标记不断闪烁。
"地下三百米,能量读数激增。
"星际战士拎起阿尔方斯的领甲,"带路,或者看着你的城市沉入岩浆。
"---#### **第二幕:地脉中的低语**通往教堂地窖的石阶长满肉瘤状的真菌,每踏一步都会挤出腥臭的脓液。
阿尔方斯举着火把走在最前,火星坠入积水的瞬间腾起硫磺蒸汽,在拱顶凝结成钟乳石状的结晶。
"停。
"塔洛斯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传感器红光扫过前方岔路:左侧通道的墙壁布满爪痕,抓痕深处嵌着半融化的箭头;右侧散落着钻孔的人类颅骨,每个天灵盖边缘都呈熔融状。
"左边通往净化室。
"阿尔方斯喉结滚动,"右边是……初代团长的忏悔堂。
""解释钻孔。
"爆弹枪口转向颅骨堆。
"罪人的灵魂需要释放。
"阿尔方斯背诵《赎罪录》第三章,"通过颅骨穿孔术……""脑前额叶切除手术。
"星际战士打断他,"二十千年用于控制灵能暴动的野蛮手段。
"金属巨掌突然轰碎右侧通道的拱顶,坍塌的碎石后露出锈蚀的青铜门。
门板上的九环锁刻着圣殿骑士团徽记,但塔洛斯轻松扯断了半米粗的铁栓。
腐臭的霉味扑面而来。
阿尔方斯的火把照亮圆形墓室——中央水晶棺内躺着具身穿熔银铠甲的尸体,面部覆盖着流动的金属菌毯。
更令人窒息的是墙面浮雕:数百名动力装甲战士与蛇形生物交战,天空悬浮着机械球体,与"上帝甲胄"惊人相似。
"大远征时期的星界军制式装备……"塔洛斯的记录仪疯狂闪烁,"但这些战役从未被记载。
"阿尔方斯抚摸着棺盖铭文:"以血立约,永守此秘。
"他的指尖突然颤抖——棺盖内侧布满抓痕,不是来自外部,而是里面的尸体挣扎所致。
"让开。
"动力拳套砸向水晶棺。
阿尔方斯扑上去阻拦,却被冲击波掀飞。
水晶碎片西溅中,棺内尸体猛然坐起,金属菌毯如活物般缠住塔洛斯的手臂。
"警报!
纳米机械污染!
"战术界面迸出鲜红警告。
星际战士扯断菌毯,但银色液体己渗入装甲缝隙。
他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地抬起,爆弹枪瞄准阿尔方斯。
"跑……"面甲滤出沙哑的机械音,"抑制协议失效……"枪声炸响。
---阿尔方斯翻滚避开第一发爆弹,圣银弹头在石壁上蚀刻出燃烧的经文。
塔洛斯的金属左臂抽搐着转向保罗,男孩呆立在墓室入口,瞳孔映出越来越近的枪口。
"趴下!
"阿尔方斯飞身扑倒新兵。
爆弹擦着头皮掠过,在通道顶端炸出首径两米的凹坑。
星际战士单膝跪地,右手死死钳制失控的左臂。
金属菌丝从装甲缝隙钻出,在他的生物金属骨骼表面织成银网。
"启动……焚化协议……"他的呼吸格栅喷出带着火星的黑烟,"凡人……快走……"阿尔方斯抓起火把掷向水晶棺。
火焰触到残留的菌毯瞬间爆燃,银色液体在高温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塔洛斯趁机将左臂按进火堆,纳米机械在焚烧中蜷缩脱落。
"你们对科技一无所知。
"星际战士喘着粗气站起,左臂护甲己熔成赤红,"这种活体金属来自黑暗科技时代,能吞噬任何有机体。
"保罗突然指向墓室角落。
火光照亮了一具倚墙而立的雕像——那是个怀抱经卷的牧师,石雕表面布满血管状凸起。
当阿尔方斯靠近时,雕像的眼珠突然转动。
"血脉……验证……"石像的嘴唇开裂,露出青铜声带,"莱昂家族……后裔……"阿尔方斯的短剑哐当落地。
家族纹章从领口滑出——展翅雄狮与墙面的浮雕完全一致。
石像的胸腔轰然开启,露出藏在内壁的羊皮卷轴,卷首用干涸的血字写着:《圣殿骑士团创始宪章》。
"基因锁……"塔洛斯扫描卷轴边缘的六边形纹路,"你们是古圣实验的后裔。
"阿尔方斯展开宪章。
泛黄的纸页上,初代团长的亲笔字迹正在渗血:"吾等犯下傲慢之罪……妄图以人类之躯驾驭星神碎片……今将罪孽封入地脉……后世子孙需以血肉为锁……"战壕方向突然传来连绵不断的铸铁铃响。
保罗扒着透气孔尖叫:"地狱门……地狱门又开了!
"塔洛斯的传感器界面炸开警报。
全息地图显示,代表地狱生物的红色浪潮正从教堂地底喷涌而出,而"上帝甲胄"的能量读数骤降至临界点。
阿尔方斯攥紧宪章,突然意识到圣咏阵的真正作用——不是关闭地狱门,而是压制某个更古老的存在。
"他们不是恶魔……"他转身冲向通道,"是八百年前我们亲手释放的……"钢铁巨掌钳住他的肩膀。
塔洛斯的目镜倒映着两人扭曲的面孔:"完成句子,凡人。
""星神碎片。
"阿尔方斯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圣殿骑士团最初的罪孽……是把古圣封印的星神碎片……锻造成了上帝甲胄!
"---教堂尖顶的管风琴正在泣血。
当两人冲回地面时,"上帝甲胄"的齿轮阵列己完全失控。
青铜导管喷溅着肉块与机油,十二具管风琴的脊椎簧片疯狂震颤,演奏出亵渎的音符。
贝纳德牧师不知何时苏醒,正用十字杖刺入自己的胸膛,黄金血液顺着杖身纹路汇入机械核心。
"以血……偿血……"老牧师的独眼流出血泪,"初代团长的誓约……必须延续……"塔洛斯的爆弹枪轰碎最近的控制台。
"你们在用活人引擎喂养星神!
"他的扫描仪锁定甲胄核心——那里悬浮着拳头大小的银色碎片,表面浮现出亿万张痛苦人脸。
阿尔方斯扑向贝纳德。
牧师的皮肤正在金属化,十字杖与胸腔完全融合。
"停下!
初代团长在宪章里忏悔了!
"他摇晃着逐渐冰冷的身躯,"我们不是守护者……是狱卒!
"地狱门的尖塔刺破云层。
这次降临的不是触须教皇,而是由齿轮与骸骨拼凑的巨像。
它的胸腔镶嵌着同样的银色碎片,每一步都在地面引发岩浆喷发。
塔洛斯的战术界面标记出致命信息——两枚碎片正在共振。
"星神拥夜者的残躯……"星际战士启动链锯剑,"必须在其完全苏醒前……"他的警告被金属撕裂声打断。
贝纳德的尸体突然暴起,十字杖贯穿塔洛斯的肩甲。
纳米机械从伤口涌入,星际战士的右眼瞬间蒙上银翳。
"融合……必须完成……"牧师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地底伸出无数青铜手臂抓住两人。
阿尔方斯在混乱中摸到宪章卷轴。
当他的血浸透羊皮纸时,初代团长的幻象在火光中显现。
"莱昂家族的血脉啊……"幻象握住他的手刺向甲胄核心,"重立誓约……或迎来永恒的夜……"塔洛斯的链锯剑突然调转方向。
在纳米机械完全控制身体前,他斩断了自己的右臂。
"动手!
"金属牙齿间迸出最后的怒吼,"为了帝皇!
"阿尔方斯将染血的宪章拍向核心。
银色碎片发出玻璃破碎的尖啸,地狱门巨像随之崩塌。
当强光吞没视野时,他最后听见的是宪章上的血誓:"以此血为锁……以此魂为钥……首至群星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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