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蕊的指尖在演讲稿上留下几道汗湿的褶皱。
开学典礼结束后，她快步穿过人群，仿佛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灼烧她的背影。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延伸向图书馆的方向。
"再核对一遍竞赛资料吧。
"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图书馆的玻璃门映出她疲惫的面容。
推开门的瞬间，空调冷风裹挟着油墨香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管理员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整理借阅卡。
这个时间，阅览区几乎空无一人。
她习惯性地走向最角落的座位，那里有盏总是接触不良的台灯。
当她绕过书架时，一个意外的身影闯入视线——李峰正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面前摊开的不是预想中的物理竞赛题集，而是一本装帧古朴的诗集。
他的手指停在某一页，眉头微蹙，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台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翳。
这与开学典礼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学生代表判若两人。
林小蕊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不小心碰倒了书架上的书立。
哗啦一声，李峰猛地抬头，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抱歉，我不是..."林小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看见李峰迅速合上诗集，动作快到像是被抓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同学。
"他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表情，只是耳尖还泛着可疑的红色，"你也来查资料？
""嗯，物理竞赛。
"她指了指他手边的书，"没想到你会看这个。
"李峰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诗集封面上摩挲："偶尔换换脑子。
"他顿了顿，"要一起吗？
这里位置够大。
"这个邀请让林小蕊愣在原地。
她注意到桌上还摊着几张草稿纸，上面不是公式，而是一些零散的诗句。
其中一行被反复涂改："在黑暗中守护你/像星辰守护长夜"。
"你的字很漂亮。
"她脱口而出，随即懊恼地咬住下唇。
这算什么评价？
李峰却笑了，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眼角微微弯起的那种："谢谢。
比不过你的解题步骤。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我不咬人。
"窗外，暮色己经完全降临。
林小蕊放下书包时，发现桌角放着一杯己经冷掉的咖啡。
杯底压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潦草地写着："别熬太晚，妈妈"。
她假装没看见，但那个称呼刺痛了她。
自从父母离婚后，"妈妈"这个词在她生活中己经缺席三年了。
"你在画什么？
"李峰突然问道。
林小蕊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起了速写——正是他刚才低头看书的侧影。
她慌乱地合上本子："没什么，乱涂的。
""能给我看看吗？
"他的声音出奇地温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恳求。
鬼使神差地，她把本子推了过去。
李峰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久到林小蕊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终于，他轻声说："你画得...很真实。
"真实。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她心里某道锁。
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总是站在领奖台最高处的男生，发现他校服领口有一处不明显的线头，右手小指上有块老茧——那是长期握笔的痕迹。
"你为什么...""为什么看诗集？
"李峰接过她没问完的问题，"因为有些事，方程式解释不了。
"他指向窗外渐亮的星光，"比如为什么人会觉得孤独，即使站在人群中央。
"林小蕊的心脏漏跳一拍。
这句话像面镜子，照出了她每天走过拥挤走廊时的感受。
"我以为只有我...""以为只有你会在获奖时想哭？
"李峰轻轻摇头，"领奖台很冷，对吧？
"他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不同了。
不是竞争对手的剑拔弩张，而是两个发现彼此说着同一种秘密语言的人。
管理员开始关灯，提醒闭馆时间到了。
李峰收拾书本的动作很慢，似乎在拖延什么。
"明天..."他犹豫了一下，"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吗？
"林小蕊把画撕下来递给他："如果你还愿意当我的模特。
"她没敢说自己从开学第一天就注意到他总是一个人吃午餐，就像她一样。
走出图书馆时，初秋的风带着微凉。
李峰突然停下脚步："你回家是往东区走？
""嗯，梧桐巷。
""我送你。
"不等她拒绝，他己经走到她身侧，"正好...我也往那个方向。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短暂地重叠在一起。
林小蕊发现他走路时会不自觉地避开地上的裂缝，这个小细节莫名让她眼眶发热。
在第三个路口，李峰突然说："其实我家在西区。
""那你为什么...""因为黑暗中的星辰需要互相照亮。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林小蕊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他悄悄塞给她的纸条。
上面是那首诗的完整版，最后一句被铅笔重重描过："在黑暗中守护你/像星辰守护长夜/即使永远不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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