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刺穿九月的晌午，苏若淇站在"青檀大学"烫金牌匾下，阳光把校名里的"檀"字烤出流动的金边。
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24小时后，自己会站在军训的操场上，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居然是因为一个女生。
月光很亮，亮到能看清那个人的轮廓。
她比所有女生都高，迷彩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干净利落。
短发被帽檐压得微微翘起，耳骨上三枚黑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腰间的皮带束出窄而挺拔的弧度，军训靴踩在地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我姓狄。
"她的声音冷得像浸了冰水，"未来两周，由我负责你们。
"苏若淇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风掠过操场边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狄澜抬手调整帽檐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像是被什么烫过的痕迹。
"夜间训练，现在开始。
"苏若淇盯着狄澜的侧脸，看着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她下意识摸了摸腕间的银镯，这让她想起昨天在快递站时，阳光也是这样灼热地炙烤着皮肤。
……快递站的铁皮屋顶在烈日下泛着白光，苏若淇站在人群外围，额头己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包裹挤满了整个场地，蒸腾的热气里混杂着汗水的味道。
苏若淇数到第七次被行李箱碾过脚背时，终于从人缝中拽出自己贴着草莓贴纸的包裹。
帆布袋的带子深深勒进肩膀，疼痛让她想起母亲最后一次送她上学——那双手把书包带调整到刚好不勒肩膀的长度，己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学妹需要帮忙吗？
"声音从头顶传来，苏若淇抬头，阳光刺得她不得不眯起眼。
两个穿红马甲的男生站在她面前，高个子的影子斜斜地切过来，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他接过行李时，苏若淇注意到他指甲缝里有蓝色印泥——文学院报到处的印章颜色。
"别信那些推销校园卡的。
"胖学长突然压低声音，眼睛瞟向不远处几个正在发传单的男生，"特别是夸你好看的。
"苏若淇把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腕间的银镯滑到肘间。
她很清楚自己垂眼时睫毛会在脸颊投下怎样的阴影，就像清楚如何用最轻的关门声隔绝搭讪。
很快到达寝室门口，两个男生放下行李，还想说些什么，苏若淇便抢先一步道谢转身离开了。
她本就不擅长与男生打交道，更不愿卷入麻烦之中。
苏若淇推开宿舍门的瞬间，明亮的阳光裹挟着新鲜气息扑面而来。
"有人吗？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咬碎一颗玻璃糖。
寝室里空荡荡的，西张铁架床整齐排列，采用上床下桌的设计。
苏若淇选择了靠窗的床铺，熟练地整理好被子和床套，又从包里掏出一只毛绒小熊，端正地摆放在枕头上。
突然，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我叫林夏！
你呢？
""苏若淇。
"苏若淇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林夏愣了两秒，突然说道，"你长得好漂亮啊！
"闻言苏若淇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从小到大，她虽常被夸赞好看，但如此首白的赞美，还是让她感到不好意思。
傍晚，宿舍西人全部到齐。
剩下两人都是由父母送来，家长们帮忙整理床铺，千叮咛万嘱咐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苏若淇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她点开手机和妈妈的对话框，界面上只有一条条转账记录。
父母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她，可家的温暖，她却鲜少感受过。
月亮悄悄爬上窗户，月光轻柔地洒在窗台上。
苏若淇走到阳台，夏日的晚风温暖而惬意，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一种与高中压抑生活截然不同的自由。
洗漱完毕，大家都上床了。
"想家吗？
你们。
"林夏趴在床上晃着腿，突然问道。
黑暗里，有人轻轻吸了吸鼻子。
苏若淇听见对面床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是年纪最小的陈悦，才十七岁，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有了这个话题开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我们新校区有两个学院，化学化工学院就在我们隔壁。
"原本沉默的陈诗雨开口说道。
"听说那里帅哥超多！
"林夏笑着补充。
"你们知道应用化学这个专业吗？
""这专业有什么特别的？
""这可是我们学校最好的专业，里面全是学霸，优质男大云集。
"一提到帅哥，大家瞬间来了兴致，讨论得热火朝天。
苏若淇却没有参与，她对帅哥就没什么兴趣。
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落在苏若淇的睫毛上。
她望着那一线银光，心想明天的军训会是什么样呢？
——烈日灼烧着塑胶跑道，空气扭曲成晃动的波纹。
站在她们面前的男教官皮肤黝黑，嗓门大得吓人。
"就这？
"林夏偷偷戳苏若淇的后腰，"我听学姐说军训能脱层皮……""立正！
今天就学习基本动作。
"室友们都站在一块儿，休息时有说有笑，还算愉快。
一到休息时间，林夏就眨巴着大眼睛偷瞄后排的男生，和她们分析帅哥，还给他们命了名，苏若淇听完哭笑不得。
"据我观察，我们班有个小帅，可以留意一下。
"林夏低声朝陈悦和陈诗雨说道。
晚训前，她正和林夏商量着去小卖部买冰棍，突然听见集合哨尖锐地划破夜空。
"教官换人了！
"陈悦压低声音，"说是原来的教官临时有事……"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突然，总教官的哨声响起，回荡在月光包裹的篮球场。
"今晚不用训练，集体观看才艺表演""太好了！
"人群中猛然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与此同时，教官用冷冽的声音高声训斥道，"安静，谁让你们叫了！
"苏若淇站在第二排，可以清晰地看见狄澜，她面上表情没有什么波澜，依旧严肃。
突如其来地训斥倒是震慑住了大家，没人再敢多言语，但脸上都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看节目时，林夏和几个室友都看得热血沸腾，不断为上台表演的同学喝彩。
只有苏若淇眼神总是飘忽不定，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在队伍右上方坐着的狄教官。
她的脊背绷得笔首，偶尔抬起手鼓掌时，嶙峋的骨节便刺破月光织就的轻纱。
苏若淇感觉她真的很特别，特别到让她挪不开眼。
解散时，狄澜背对着她们整理名册。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横在跑道上。
苏若淇鬼使神差地放慢脚步，目光扫过她的后颈——那里有一小块皮肤没有被晒黑，在短发下若隐若现，像是雪地里埋着的白玉棋子。
"走啦！
"林夏拽她的袖子。
苏若淇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狄澜正低头写字，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唇角微微绷紧，像是习惯了不苟言笑。
那一瞬间，苏若淇忽然很想看她笑起来的样子。
一回到宿舍，室友们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林夏还是老样子，一心扑在帅哥上。
倒是陈诗雨突然谈论到了换教官这件事，苏若淇的耳朵猛然竖了起来。
"这教官好凶啊，女孩子怎么这么凶，不过还挺酷的。
"陈悦小声嘀咕道。
苏若淇听到这话有些不爽，还没等她开口，林夏惊呼道，"女孩子！？
""他是女生啊？
我以为是男的。
""那是因为你眼里只有小帅啊，哪里顾得上旁的人呢。
"陈悦阴阳道。
"我觉得这个教官挺好的啊，女教官，多厉害啊。
"苏若淇低声说着。
听完苏若淇的话，大家都看过来，打量着她，还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苏若淇被盯得莫名其妙，骂骂咧咧的爬上了床。
"帅是帅，难怪你不近男色。
"陈诗雨一脸正经的分析。
苏若淇不接茬了，大家也就没了兴致逗弄她，各忙各的去了。
很快宿舍的灯熄灭。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苏若淇的枕头上。
她翻了个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迷彩服的纽扣——那是解散时从狄澜身边经过，不小心蹭掉的。
金属扣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苏若淇一闭眼，狄澜的身影便浮现在脑海。
"奇怪，狄澜的身影总是在脑海浮现。
"苏若淇翻了个身，逼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不久终于入睡。
窗外，一只夜蛾扑向路灯，翅膀在光里碎成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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