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派出所的玻璃门被秋风撞得哐当作响，林峰正对着电脑屏幕犯愁。
屏幕上“基层警务信息系统”的登录界面像张冷漠的脸，光标在用户名框里一闪一闪，嘲讽着他刚被教导员退回的第三遍报表。
“又错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峰抬头，看见陈曦抱着一摞健康宣传册站在那儿，藏蓝色的社区工作马甲上沾着点粉笔灰，显然刚从社区学校讲课回来。
“别提了，” 林峰挫败地往后一靠，“教导员说我把‘调解纠纷次数’写成了‘调解香椿次数’，还问我是不是跟香椿杠上了。”
陈曦“噗嗤”一声笑出来，把宣传册放在他桌上：“让你不好好填，上次张大妈家的鸡跑丢了，你是不是也想归类到‘畜牧业纠纷’里？”
“那明明是‘家禽走失案’！”
林峰梗着脖子反驳，却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陈曦发梢，给她认真的眉眼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林峰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那是他来梧桐巷的第一个月，处理一起“高空抛物”纠纷。
三楼的小伙子把烟头扔到了一楼李大爷的菜盆里，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林峰赶到时，正看见一个穿着社区马甲的姑娘蹲在菜盆前，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烟头，旁边放着个小本子，一笔一划记录着：“烟头材质：纯棉过滤嘴，灼烧痕迹朝向西北，初步判断抛掷点为三楼阳台东侧……”“你这是在破案啊？”
林峰当时忍不住调侃。
姑娘抬起头，眼神清澈又严肃：“林警官，记录证据是解决纠纷的第一步。”
她就是陈曦，和林峰同一年通过社工考试分配到梧桐巷社区。
一个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片儿警，一个是“凡事讲规矩”的社区工作者，两人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星撞地球”的戏剧性。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林峰的回忆。
刘姐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拎着个破了个洞的快递袋：“出事了！
刚才有居民在快递柜发现这个，说是从咱们辖区寄出去的，里面东西怪怪的！”
林峰和陈曦同时站起来。
快递袋上的地址模糊不清，寄件人姓名写着“无名氏”，透过破洞能看到里面裹着黑色塑料袋，隐约有液体渗出。
“会不会是……危险物品？”
陈曦的声音有点发颤，下意识往林峰身边靠了靠。
林峰心里也咯噔一下，但还是强作镇定：“别慌，我先看看。”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破洞，一股刺鼻的气味飘了出来。
“像是……白醋？”
陈曦皱着鼻子闻了闻。
林峰壮着胆子撕开塑料袋，里面掉出几个玻璃小瓶，标签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秘制驱虫剂”，旁边还有张纸条：“邻居们，花坛里的虫子太多了，这是我自己配的药，免费试用！”
“呼——”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林峰哭笑不得：“又是王大爷家的‘发明创造’。
上次他往楼道里撒‘自制防鼠粉’，差点把李大妈熏进医院。”
陈曦却拧紧了眉头：“这事儿可不能大意。
自制药剂成分不明，万一伤到居民或者宠物怎么办？
而且未经允许投放，也属于侵权行为。”
“得，又是个‘法与情’的难题。”
林峰揉着太阳穴，“陈曦，你跟我一起去王大爷家一趟？
你负责讲‘法理’，我负责唠‘家常’。”
陈曦点点头，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我先查一下王大爷的家庭情况，他老伴去世后一个人住，可能是太孤单了想找点事做。”
看着她认真翻找资料的样子，林峰忽然觉得，这个有点“较真”的姑娘，其实挺可爱的。
王大爷家在梧桐巷深处，老式单元楼没有电梯。
两人爬到西楼，正看见王大爷拎着个喷壶准备出门。
“王大爷，您这是去哪儿啊？”
林峰笑眯眯地拦住他。
王大爷看到他们，眼神有点躲闪：“哦，林警官，小陈姑娘，我去……去给花坛除虫。”
陈曦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很坚定：“王大爷，您寄的‘驱虫剂’我们收到了。
您关心社区环境是好事，但自制药剂可能存在安全隐患，而且随意投放也可能给其他居民带来困扰，您说对吗？”
王大爷梗着脖子：“我这是做好事！
那些虫子把花啃得不成样子了！”
“我们知道您是好意，” 林峰接过话头，拍了拍王大爷肩膀，“但上次您那‘防鼠粉’把李大妈呛得咳嗽了三天，她儿子还来找我投诉呢。
您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我跟社区申请，买一批正规的驱虫剂，您要是信得过，就教我们怎么用，以后咱们一起维护花坛，怎么样？”
王大爷眼睛一亮：“真的？
你们愿意让我负责？”
“当然了，” 陈曦拿出笔记本，“不过需要您先登记一下药剂成分，我们也要跟物业和居民说明情况，避免误会。”
王大爷顿时来了兴致，拉着他们进屋看他的“实验室”——其实就是阳台一角，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他滔滔不绝地讲解着“驱虫剂”的配方，林峰假装听得很懂，时不时点头附和，陈曦则认真记录着，还时不时提出一些专业问题，比如“这种植物提取物是否会对土壤造成污染”。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王大爷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小陈姑娘懂科学，林警官懂人情，你们俩搭配起来，比我这驱虫剂还管用！”
林峰和陈曦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把两人的影子拉在了一起。
从王大爷家出来，己经是晚饭时间。
“今天多亏你了，” 林峰揉着肚子，“要不是你搬出‘科学道理’，王大爷那倔脾气，我得磨破嘴皮。”
“你也很会‘哄’人啊，” 陈曦嘴角上扬，“一句‘让您负责花坛’，比什么都管用。”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巷里，路灯次第亮起，把石板路照得暖洋洋的。
路过小吃摊时，林峰闻到一阵香味：“想吃烤串吗？
我请客，就当谢谢你今天帮我‘破案’。”
陈曦犹豫了一下：“可是我还要回去整理王大爷的资料，明天社区要开环境整治会议……”“资料明天再整理嘛，” 林峰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到摊前，“老板，十串羊肉，五串鸡翅，多放辣！”
看着陈曦小口吃着烤串，脸上沾了点辣椒粉，林峰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想起上次处理一起家庭纠纷，当事人情绪激动差点动手，是陈曦悄悄递给他一块巧克力，低声说：“低血糖的时候容易暴躁，给他吃点甜的。”
还有一次他熬夜写报告，陈曦第二天早上默默放了杯热豆浆在他桌上。
这些细微的关心，像梧桐巷的细雨，无声地滋润着他的心。
“林峰，” 陈曦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我们处理不了的事情怎么办？”
林峰愣了一下，看着她认真的眼睛：“那就一起想办法呗。
你懂政策，我懂‘套路’，咱们俩这‘菜鸟组合’，还怕解决不了问题？”
陈曦被他逗笑了，眼里却闪着光：“嗯，一起想办法。”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
林峰看着陈曦的侧脸，忽然很想伸手帮她拂去头发上的落叶，但手伸到一半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
他知道，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有过工作中的默契配合，有过面对困难时的互相支持，也有过因为意见不合而产生的小别扭——比如上次林峰用“钓鱼执法”抓偷车贼，陈曦觉得方法太冒险，两人冷战了半天，最后还是林峰买了杯奶茶“求和”。
但正是这些磕磕绊绊，让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个认真、善良、偶尔有点小固执的姑娘，己经在他心里占据了特殊的位置。
“那个……” 林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是刘姐打来的：“小林子，不好了！
刚才有居民报警，说在快递柜发现个‘可疑包裹’，你们在哪儿呢？
赶紧过去看看！”
林峰和陈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笑意。
“得，‘奇葩快递’续集来了，” 林峰挂了电话，对陈曦耸耸肩，“走吧，‘菜鸟组合’又要开工了。”
“来了！”
陈曦把最后一口烤串吃完，擦了擦手，脚步轻快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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