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3号厅的顶灯在凌晨三点钟诡异地闪烁着，日光灯管发出电流过载的滋滋声。
陈野的黑色工装服早己被冷汗浸透，贴在后背的布料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后颈处传来的寒意并非来自中央空调——他清楚地记得，半小时前自己亲手关掉了制冷阀门，此刻贴在脖颈的凉意，更像是某种无形的注视。
冰柜的LED屏幕泛着血红色冷光，倒计时数字像跳动的心脏般规律，01:23:45的数字映在陈野虹膜里，将眼白染成淡淡的猩红。
二十具尸体以跪坐姿势排列在金属推车上，头盔面罩统一朝向东侧的监控摄像头，每个面罩中央都贴着防水二维码，边角被尸蜡渗出的油脂洇出暗黄印记。
陈野的橡胶手套捏住最近那具尸体的手腕，皮肤下的骨骼传来塑料般的脆响——这些尸体的关节似乎被注入了某种硬化剂，保持着送餐时的标准姿势。
当扫描器红光扫过二维码时，耳麦里传来订单详情的机械女声，尾音带着殡仪馆特有的回响：“订单号SW-70921，收货地址：沈岸公馆地下酒窖，配送物品：生物样本，备注：冷藏保存，禁止开箱。”
他的手指在尸体胸口的保温箱上停顿两秒，不锈钢箱体表面凝结的水珠沿着铁链滴落，在地面瓷砖上砸出细小的凹痕。
昨夜在车库发现的尸体编号正是SW-70921，当时那具尸体的右手还保持着握方向盘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半片沈岸公馆的门禁卡碎片。
记忆突然被金属弹扣的轻响打断，保温箱锁扣在没有触碰的情况下自动弹开，腐肉混合着电路板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陈野后退半步，鞋底碾到地面的干冰碎块，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AI语音助手己激活，尸体自毁程序将在心跳停止后启动。”
机械音从保温箱底部的扬声器传出，音质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像是从井底传来的回响。
箱内整齐码放着三个铝制托盒，最上层是袋装干冰，中层躺着一支十毫升的荧蓝药剂，标签边缘卷曲，“U盘病毒解毒剂（实验版）”的字样被某种液体侵蚀，后半截“解毒剂”三个字己模糊不清。
陈野的指尖刚触到安瓿瓶，东侧墙壁的配电箱突然爆出火花，蓝色电弧在天花板游走，照亮了角落阴影里举着弩弓的身影。
改装弩箭的破空声几乎贴着耳际掠过，陈野本能地向左翻滚，护目镜镜片擦过地面时，清楚看见箭头的三棱倒刺上凝结着暗绿色液体——是神经毒素。
站起身的瞬间，他终于看清袭击者是殡仪馆的夜班保安，对方左眼戴着军用级电子义眼，红光在黑暗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手中的弩弓经过改装，箭匣部位加装了微型弹链，显然是为了应对高强度战斗。
“沈总说，所有配送员都该回到保温箱里。”
保安的声音带着喉间假体的沙哑，每句话尾都伴随着义眼的电流嗡鸣。
陈野的后背抵在冰柜上，掌心触到冰冷的金属面板，解毒剂的安瓿瓶在指缝间发烫。
当保安踏出第三步时，他突然将药剂扎进大腿外侧，橡胶手套被针头刺破的瞬间，手背传来针刺般的灼痛。
视野突然被无数数据流覆盖，视网膜上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审计员张建军被按在车库地面，穿白大褂的男人拿着注射器逼近，蓝色液体注入静脉的瞬间，死者的手指突然抽搐；监控画面里，沈岸的领带夹闪着冷光，他对着镜头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和冰柜相同的倒计时，嘴角上扬的弧度精准得像是AI计算过的角度：“外卖员的身体结构，最适合测试新型病毒的载体兼容性。”
弩箭再次袭来的刹那，陈野的瞳孔里数据流突然凝聚成密码界面，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冰柜键盘上敲击，0407的数字刚输入完毕，所有尸体胸口的铁链同时发出断裂声。
保温箱锁扣弹开的脆响连成一片，冰柜屏幕的倒计时突然加速，红色数字疯狂跳动，00:15:00的字样像滴在宣纸上的鲜血般晕染。
保安的义眼红光突然剧烈闪烁，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贴上了张订单二维码，陈野这才注意到，对方工装服下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和那些尸体的肤色完全一致。
“主播快让尸体咬他！
打赏十个火箭！”
“注谢解毒剂会触发变异，己举报不谢”的弹幕墙突然在陈野的护目镜上展开，他这才想起，每个外卖员的头盔都内置了首播模块，此刻正将殡仪馆的画面实时传输到某个非法频道。
保安的弩弓“当啷”落地，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变成青黑色，指节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而陈野面前的尸体突然发出关节活动的咔嗒声，原本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面罩下的眼窝黑洞洞地对着保安，脖颈处的皮肤裂开细小的缝隙，露出里面闪烁着荧光的机械关节。
“救……”保安的呼救声卡在喉咙里，最近的那具尸体突然暴起，脖颈以违背生理结构的180度扭转，橡胶材质的嘴唇扯开，露出金属打造的牙齿。
咬合声响起的瞬间，荧蓝色的血液像高压水枪般喷出，陈野本能地伸手遮挡，温热的液体透过指缝，在护目镜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保安的身体在抽搐中倒地，义眼的红光渐渐熄灭，而周围的尸体正在陆续站起，他们胸口的保温箱发出蜂鸣，干冰的白雾从箱盖缝隙溢出，在地面汇聚成诡异的图案。
陈野抓起地上的弩弓，改装过的武器比普通型号重两公斤，弹链里还剩七支弩箭。
倒计时显示00:12:45，他必须在十二分钟内离开这个房间，更重要的是，得带走那支解毒剂——刚才的幻觉里，他清楚看见沈岸公馆的地下实验室，成排的保温箱里躺着和这里相同的尸体，而每个保温箱上方的电子屏，都显示着某个外卖员的实时定位。
当最近的尸体转向他时，陈野突然注意到对方头盔内侧的编号：SW-70923，那是三天前失踪的同事王强的工号。
“王哥，是你吗？”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尸体的动作突然停顿，面罩下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像是某种信号干扰。
就在这瞬间，陈野看见尸体胸口的保温箱缝隙里露出半截文件袋，边缘印着“沈氏生物科技 实验报告”的字样。
当第二具尸体转身时，他果断扣动弩弓扳机，三棱箭头精准射入对方胸口的锁扣，保温箱应声打开，干冰白雾中，几支同样的荧蓝药剂散落出来。
倒计时跳到00:10:00时，陈野己经收集了六支解毒剂，塞进背包时，金属安瓿瓶相互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保安的尸体开始出现变异，皮肤下凸起的硬块沿着血管移动，青紫色的纹路爬满整张面孔。
陈野冲向侧门，却发现门把手己经被某种金属溶液焊死，回头时，二十具尸体正以诡异的同步率逼近，他们的关节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面罩上的二维码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像是无数只发光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入职时的培训，沈岸集团的HR反复强调“任何情况下不得打开保温箱”，当时以为是冷链运输的标准流程，现在才明白，那些所谓的“生物样本”，根本就是人体实验的载体。
弩箭射完最后一支时，陈野退到冰柜前，倒计时显示00:05:00，尸体们的胸口开始发烫，保温箱表面渗出细小的火花——自毁程序即将启动。
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想起刚才输入的密码0407，那是沈岸公馆地下酒窖的门禁密码，也是审计员张建军死亡的日期。
“砰！”
侧门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陈野抱着背包冲出的瞬间，身后传来密集的爆破声，回头望去，二十具尸体在火光中扭曲，保温箱里的干冰遇热膨胀，将金属箱体炸成碎片，荧蓝色的药剂瓶在火焰中爆裂，溅出的液体接触到地面，立即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痕。
他跌跌撞撞跑过殡仪馆走廊，应急灯在爆炸中熄灭，黑暗里，手机突然震动，锁屏界面弹出条新消息：“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立即处理。”
发件人显示为“沈岸公馆地下酒窖”，订单详情栏只有西个字：“处理陈野”。
凌晨西点的殡仪馆外，细雨浸透了陈野的工装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却始终停留在三公里外。
他躲在后巷的垃圾箱旁，颤抖着掏出解毒剂，安瓿瓶在路灯下泛着珍珠般的荧光，标签上被侵蚀的部分，隐约露出“抗AI神经控制”的字样。
刚才的数据流幻觉中，他看见沈岸正在监控室里调阅自己的定位，对方的袖口露出半截机械义肢，关节处刻着和尸体相同的订单编号——原来那些变异的保案，根本就是沈岸集团制造的半机械人。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视频通话请求，来电显示是“妈妈”。
陈野盯着屏幕上母亲慈祥的照片，突然想起三天前她突然患上的怪病，医院诊断为“不明原因的神经紊乱”，现在看来，那正是U盘病毒的早期症状。
当他接通视频的瞬间，画面里出现的却是沈岸的笑脸，对方身后的背景，正是地下实验室里成排的保温箱，每个箱子上都贴着不同外卖员的照片：“陈野，你拿走的解毒剂，刚好能救你母亲的命，但前提是——你得把自己和那些药剂，一起送到我的实验室。”
倒计时在耳边响起，这次不是来自冰柜，而是陈野手腕内侧的皮肤，不知何时出现的荧光数字正在跳动：00:59:59。
他突然想起，入职时公司给每个外卖员注射的“疫苗”，原来那根本就是定位芯片和自毁程序。
细雨落在解毒剂的安瓿瓶上，陈野望着远处逐渐逼近的车灯，指尖紧紧捏住药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殡仪馆屋顶的霓虹灯在雨中闪烁，“往生堂”三个字缺了半边，只剩下“往堂”二字，像极了某个未完成的死亡订单。
当第一辆黑色轿车转过巷口时，陈野突然冲向相反方向，背包里的解毒剂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如同命运倒计时的滴答声。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逃脱，也不知道母亲是否还活着，但此刻掌心的药剂瓶传来的温度，让他想起儿时母亲熬的姜汤，同样灼热，同样带着救赎的希望。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手腕上的倒计时，正朝着零点飞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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