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城骄子**1960 年初春的寒风裹着煤灰,像把粗糙的砂纸,狠狠打磨着铁城军区大院的红砖楼。
三声嘹亮的军号划破天际时,王碧锁攥着玩具步枪的小手突然收紧,塑料扳机在掌心硌出青白的痕。
父亲王将军的军靴踏碎积雪,在他刚垒好的沙堡上碾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扬起的雪粒混着煤灰,扑簌簌落进他通红的眼眶。
“军人不需要儿戏!”
父亲的呵斥震得他耳膜发颤,军大衣下摆扫过他精心排列的玩具兵方阵,铁皮小人东倒西歪,像极了上个月军事演习纪录片里溃败的敌军。
王碧锁梗着脖子,像头倔强的小兽,在纷飞的雪幕里重新将玩具兵摆成作战阵型,刺刀尖固执地指着北方 —— 那里的边境线正飘着暗红的云,如同他梦中那只染血的蝴蝶翅膀。
雕花木门突然被撞开,城家双胞胎兄弟裹着寒气冲进来,怀里的烤红薯还滋滋冒着热气。
“小锁!
后山的野兔肥得很!”
城夜韬的笑声混着烤红薯的焦香,城碧韬却盯着王碧锁手边的《孙子兵法》手抄本,眼睛发亮:“这批注是你写的?
‘兵者诡道’西个字比我爸的毛笔字还凶!”
话音未落,警报声突然撕裂天空。
王碧锁慌忙将最后一口红薯塞进嘴里,甜味还没尝尽,就被父亲拎着后衣领拖走。
转身时,他瞥见炮车履带碾过的雪地上,一串奇怪的脚印蜿蜒向围墙缺口 —— 那形状窄而细长,绝不是军靴该有的模样,倒像是母亲旗袍下露出的三寸金莲。
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怀里藏着的母亲家书被冷汗浸透,信纸边角母亲画的向阳花,此刻晕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夜幕降临时,王碧锁趴在窗台上数星星。
远处工厂的烟囱吞吐着火舌,将半边天染成病态的橙红,恍若战场上火光冲天的黎明。
楼下传来父亲与客人的交谈声,他悄悄掀开窗帘一角,看见穿灰布中山装的男人腰间别着锃亮的枪套,和上个月父亲带回的绝密档案照片里,那些出现在云溪村的人身上的枪套一模一样。
“碧锁!”
俞龚军翻墙而入,何屹茶紧随其后,两人怀里抱着从炊事班偷来的馒头。
“听说兰家那小丫头今天被阎家的恶犬追着跑?”
俞龚军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咱改天去云溪村,给她送两只军犬护着!”
王碧锁没接话,盯着月光下馒头表面的褶皱,突然想起白天那些神秘脚印 —— 它们的尽头,似乎正指向云溪村的方向。
深夜,王碧锁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
他蹑手蹑脚摸黑下楼,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看见父亲书房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凑近细听,父亲的声音低沉而紧张:“兰家的留声机必须尽快处理......” 他的心猛地一跳,白天城碧韬说过,云溪村那个眼尾有泪痣的小姑娘,家里摆满了会唱歌的西洋玩意儿。
正当他想再凑近些,身后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碧锁,这么晚了还不睡?”
他转身时,看见母亲手里端着一碗姜汤,旗袍上的盘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父亲书房暗格里那把左轮手枪的扳机。
接过姜汤时,他的手指触到母亲冰凉的手背,突然想起白天那些神秘脚印,和母亲旗袍下摆扫过地面时的弧度,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窗外,北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雪粒,在月光下划出无数银色的丝线,仿佛命运的齿轮开始悄然转动。
王碧锁喝着姜汤,望着碗中翻涌的热气,突然觉得这滚烫的液体里,藏着云溪村的雨、边境的雪,还有那些神秘莫测的脚印,正一步步将他的人生,引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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