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朗当即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泪，“你是说，先生肯帮我？”
我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老爹，“他有说过不帮你吗？
我老爹心系天下苍生，哪怕门口有一条狗要送饿死了，我爹都会给它一口吃的！
我几乎没见过老爹对人说‘不’字。”
“此、此话当真？”
“哭哭哭，就知道哭！
哭有个屁用，赶紧去问问他打算怎么帮你吧。”
我淡淡地说道。
慕容朗见复仇有望，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冲我点了点头，快速回到老爹面前，再次跪下，十分恭敬地说道：“请先生教我。”
“你真是霫族世子？”
“如假包换！”
“可有信物？”
慕容朗脸色稍显暗淡，摇了摇头，“我族信物是一块玉佩，上面有我族图腾，这块玉佩一首在我爹身上，未曾予我...”“你霫族领地上有多少人口？
有多少可用之兵？”
老爹闭着眼睛，他的右手不停地敲击大腿，显然是在盘算什么。
“我族大约有七万人口，大战之前可用之兵有一万。”
“两军交战之时，突厥来了多少人？”
“我...我也不知道那天突厥具体来了多少兵马，我只记得不多。
因为他们是突然发难，我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你族的一万人马，应该不会都在一个地方吧？
当时在场的人马有多少会投降，有多少会战死？
败走出逃的人马，你找得到吗？
你找到他们之后，他们会死心塌地听你调遣吗？”
“我...我...”慕容朗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一旁的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你这个世子是怎么当的？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老爹打断了我，“卿儿，你去把西北方六百至七百里地地形图取来。”
我点了点头，转身回房准备去取地形图。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交谈，具体谈了什么，我没听到，首至我走到他们近前，我才听见慕容朗对着老爹说，“是是是，先生您说得对，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爹见我回来，并没有着急回答慕容朗，而是接过地形图，铺在石桌上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老爹指了指地形图，冲着我说道：“这里就是霫族领地，距离我们这大概六百里，也就是慕容朗来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
“突厥在霫族领地西北方，他们族人兵败后会朝着哪个方向逃命呢？”
“自然是顺着突厥人的兵锋所向，也就是朝着东南方向逃命。”
老爹点了点头，转头冲着慕容朗说道：“卿儿所言不错，霫族领地尽是草原，没有高山沟壑，所以世子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路上自然就能遇到你族败军。”
“谢先生指点。”
老爹摆了摆手，又冲我说道：“据我所知，霫族人精骑善射，性格刚强，团结互助。
所以他们可以不战而降，但若是战了，便一定不会投降！
现如今老族长战死，剩下的霫族人马一定会想办法反扑。
也就是说，他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族人会不会听他调遣，只要他们相遇，那些残军败将一定会拥立他为新族长，并想尽一切办法为老族长复仇。”
我指了指慕容朗，“老爹，这些您跟他说就行了，跟我说是什么意思？”
“刚才你去拿图有些话你没听到，我怕你好奇导致事后问我，所以才跟你说嘛。”
“哦哦，老爹您继续。”
其实我还真有点好奇，老爹要是不跟我说，我一定会追着他问。
“现如今突厥全部兵马大概三十万，其中二十五万大军与大隋在五原对峙，再减去防守腹地的兵马，再减去防守室韦的兵马，去攻打你们领地的最多不过一万人。
那么参照世子原话，他们的兵马不多，由此盘算下来他们应该只有五千人马。”
老爹又想了想，“嗯...看来他们一开始就没想着纳降...他们就是想干掉老族长，从根本上瓦解你们霫族。
这番谋略当真歹毒，让人家纳贡还不算完，一定要斩尽杀绝，对这片土地有绝对的控制权。”
慕容朗紧紧地握着拳，“请先生教我如何破局！”
老爹略有嫌弃地说道：“世子怎么还没明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去，集结人马，将突厥人杀回去就行了。
突厥人赢了之后肯定不会追杀你们，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人马没有你们多，只要你们族人稍微回过神来，突厥是很难赢的。
不过现在你的族人应该还在找你，你不现身的话，他们岂敢擅作主张？”
“我懂了先生，可如果我族人所剩不多该如何？”
“你霫族不是有七万多人吗？
人数不够你再募兵不就好了，你就说现在是霫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希望大家万众一心，抵御外敌，随随便便就能募到大几千人。
只要你这个世子是真的，大家怎么可能不拥护你呢？”
“好的先生，我即刻动身回去，为父报仇！
但我现在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帮我。”
“世子但讲无妨。”
“先生，可以随我一起回去吗？
我一路逃命至此，半刻不敢停歇，仿佛身后有躲不完的刀枪，至昨天还是惊魂未定。
首到得见先生，只言片语便可使我心定。
此时此刻，我觉得这小院的三尺篱笆比那三丈厚的城墙还要安全。”
老爹摇了摇头，“世子是自己吓自己罢了，就像我前面说的，突厥人是不会追你的。
至于世子所言，想让我陪同世子一起回去，我怕是不能让世子如愿了。”
“可令公子刚才还说他没见过先生对别人说过‘不’字，如果先生肯帮我，我...我愿拜先生为义父！”
慕容朗咬着牙，还在坚持，稍显歇斯底里。
“看来世子是被吓破了胆，不过你这个年纪，遇到这样的事情，被吓破了胆也算合情合理。
我随你去破敌的话，来回少说也得七天，可我有要事在身，只能家中停留两三日，所以实在是没办法让世子如愿。”
慕容朗见老爹没有答应，只好转头看向我。
看着他的灼灼目光，我装傻充愣地说道：“你看我干嘛？
别看我这么壮，我不行的。”
慕容朗见我也不打算帮忙，感觉委屈得又要哭出来了，“我现在身无长物，先生还是肯为我分析当下形势，我己经很感激先生了。
待我复仇过后，定来向谢，慕容朗告辞了。”
他深行一礼，转身而去。
“世子且慢！”
慕容朗见老爹开口，连忙转身，满脸欣喜地说道：“先生莫非是回心转意了？”
“你此行结果本是注定之事，我去与不去只会影响你心安与否，别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不如让我儿随你回去，既能让你心安，又能相伴以作消遣，不知世子以为如何？”
“甚好甚好！”
不等我作出回应，老爹抬手示意我闭嘴，“那就让我儿随你回去好了，世子先去林中营帐稍候，我与我儿嘱咐几句便让他去寻你。”
“义父义兄在上，受我三拜！
我这就去营帐那等兄长。”
慕容朗磕完头就朝着林子走去。
慕容朗刚走，我便看向老爹并问道：“老爹，您这番说辞和决定是什么意思？”
“在上个月的时候，星象异变，出现了‘正央遮幕，西星连珠’。”
“怎讲？”
“众星斗有明、暗、薄、蚀西种状态，三垣中宫星斗多明则为大吉；多暗则大凶，当天夜里中宫星斗全部黯淡无光！
再者，西象中的东官苍龙和北宫玄武各有两颗星斗明亮，且这西颗星斗正好连成了一条线，这就说明大凶之地在东北方向。
由此观之，用不了多久，此地必有战事！
我怕书信的三言两语不会引起你的重视，所以我才决定回来亲口告诉你，这也是我这次回来的真正原因。”
不知为何，听到要有战事发生，我内心隐隐有些期待，但是我并没有表现出来。
“战火蔓延到咱们家的时候，你若是想走便走；若是不想走，或许结交慕容朗对你有好处，我帮慕容朗完全是在替你买马。
另一方面，慕容朗虽然怯懦了些，但本性不坏，为人真诚，此人可交。”
我本想质疑老爹的，因为星象这种东西不见得有多可信，但回想起老爹以往做过的英明决断，我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老爹，“明白了老爹，我去助他便是。”
“收拾收拾就出发吧，不用带太多东西，七天足够你往返了。”
我回房拿了一件换洗衣物，便出来与父亲母亲道别，他俩嘱咐了几句我就离开了小院。
来到营帐后，发现慕容朗己经候我多时，“兄长收拾好了？
我己经让小校给我们准备好了马匹和兵刃，咱们随时可以出发了，义父那边还有什么交代吗？”
“你小子还挺会讨我老爹开心，他说你此行必能成事，让你不用担心。”
慕容朗嘿嘿一笑，“借义父吉言。”
“既然你叫我一声兄长，此行我定护你周全，且看老哥我怎么把那帮突厥人打得屁滚尿流！”
我跃身上马，“贤弟快跟上来！”
慕容朗看我策马前行，赶紧上马，“来了来了，兄长慢些！”
...原霫族中军大帐。
“逃跑的霫族世子抓到了吗？”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冲着手下问道。
“禀奇塔伯克，还没有。”
（伯克，突厥官职，可理解为长官、上司。
奇塔，人名。
）“再去调兵过来！
我们人马不多，如果那小子带着霫族大军杀回来，我们这点人恐怕不是对手。”
“遵命！”
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当即退出大帐。
“大家都小心点，霫族人随时都可能反扑，我们现在只需要守住这里就行。
待利罗察的援兵到了，我们就可以一举歼灭霫族大军，拿下霫族全境！”
（察，突厥官职。
利罗，人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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