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里光线昏暗,角落堆着干草和破旧的陶罐,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潮湿霉味。
屋梁上悬着的风铃己锈蚀,偶尔随风晃动,发出干涩的“咣当”声。
秦野将打来的水倒入陶缸,又熟练地用锅灶开始烧水做饭。
他干活的动作非常熟练,一看就是平常经常有做这些,但他只是静静地做事始终一句话也没说,像极了沉默的石头。
苏念靠在墙角,身上披着那件粗布外衫,身子几乎陷入门边的阴影中。
她没力气,也不想动。
身体被一整天的奔波与惊恐掏空,脑子却异常清醒。
清醒地记得父母躺在血泊中的模样,记得叔叔推门而入时那双布满贪婪的眼睛,也记得被人扔进车时那一刻的羞辱和屈辱。
她曾是苏家小姐,从来衣食无忧,琴书不离。
可现在,她连喝一口水、喘一口气,都得仰人鼻息。
她不知道那个叫秦野的猎户究竟出于什么心思将她买下,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不会变成被关在屋里、日日伺候、夜夜承欢的玩物。
想到这,她手指紧紧抓住外衫一角,指节发白。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绝不能。
哪怕……死。
**夜渐渐深了。
灶头上的粥熬好,火光照亮秦野的半张脸。
他端着碗走到苏念身前,蹲下身,将碗递给她。
“吃点东西吧。”
苏念没有接,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仿佛没听见。
“凉了就不好了。”
秦野声音低沉,像是在尽量放缓语气,“我没加盐……吃点清淡的先填饱肚子。”
苏念缓缓抬起头,终于开口,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你……买我回来,是想让我伺候你,给你生孩子吗?”
她的眼神像一潭死水,没有愤怒,也没有哭泣,只剩彻底的死寂。
秦野眉头一皱,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这样首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
“那你为何买我?”
“……看不下去。”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轻飘飘的,像是随口说出,又像压抑了许久。
但苏念不信。
她抬起头,眼神骤然锋利起来。
“没有人,肯花二十两银子去‘可怜’一个陌生人。”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秦野被她逼问得有些无措,只能将碗放在一旁,站起身,背过身去:“我不会碰你,也不会逼你做任何事。
你若想走……等你身体好些,我不拦你。”
“你救我,是想让我欠你一条命吗?”
“不是。”
他声音低低地,“我只是……不想看你被那些人买走。”
屋子陷入短暂的沉默。
苏念忽然笑了,笑声短促而破碎。
“你不碰我、不逼我,还说不拦我走……可你忘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银子、家人、出路,连活着的意义都没了……你以为你救了我,其实只是换个地方让我慢慢死。”
她的声音不大,却句句如针。
秦野站在门口,手指紧了紧,却没有回头。
“你也别装好人。”
她低声说,“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坏人……但你也救不了我。”
**这晚,苏念没动那碗粥,只是坐在门边,一动不动。
风越来越大,破门被吹得吱呀作响,火盆的火光忽明忽暗,像她摇摇欲坠的心。
后半夜,她悄悄起身,走出屋门。
院墙早己塌了一角,月光下,那道缺口黑得像张开的兽口,仿佛在邀请她走入深渊。
她踉跄着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
膝盖撞在石块上,生疼。
她咬紧牙关爬起来,继续往山林方向走。
只要她走远些,就没人会发现。
只要她爬上山崖,一跃而下,就没人再能将她买来卖去,像牲口一样围观、交易。
她甚至觉得,那样死去,比活着还体面。
可她刚走到林子边缘,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扣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拽了回来。
“你去哪儿?”
黑夜中,秦野的声音冷得像寒风。
他的呼吸急促,像是一路追过来。
“放开我!”
苏念挣扎,“我要走!
你别管我!”
“你想死?”
“死了也好!
我不欠你什么——你救我是你自愿的,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她拼命踢打他,眼泪却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你根本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买下我,就是把我困在这鬼地方,等死罢了!”
秦野没有回话,只是将她猛地搂进怀里。
那一刻,他身上带着风带着寒意,却也有一种强硬又克制的温度。
“你得活着。”
他低声道:“你得活着。”
苏念的拳头打在他胸口,哭声却渐渐被风吞没,只剩下抖如筛糠的喘息。
她想喊、想骂、想咒这命运,可最终却只缩在他怀中,像个耗尽所有力气的孩子。
当秦野重新抱着她回到屋里时,天边己经泛出一点点微光。
他将她轻轻放在稻草堆上,给她盖好那件外衫,没再说什么,只是在门边坐下,一夜未合眼地守着。
苏念睁着眼看着他,终于在泪干之后,沉沉地睡去。
她不知道,在这个夜晚的崩溃之后,会不会有真正的转机。
但她知道,她己经——到了最深的绝望边缘。
而他,是在悬崖边,对她唯一伸出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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