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峖站在冰冷的停尸房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冷冽。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上,手指微微颤抖,却迟迟没有勇气掀开那层布。
李警官站在一旁,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同情:“祝先生,因为我们联系不到死者的家属,所以联系了您,如果您准备好了,可以确认一下身份。”
祝君峖深吸一口气,终于伸出手,缓缓掀开白布。
吴阳的脸映入眼帘——苍白、安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他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解脱,又像是嘲讽。
祝君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狠狠扼住,呼吸变得困难。
他死死盯着吴阳的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吴阳站在教室外走廊里,手里提着带给他的早餐,皱着眉头叮嘱他要趁热吃。
还有吴阳生气时总会说气话,可每次说完,他又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嘴角微微撇起,露出那对浅浅的酒窝。
最清晰的,是他们亲昵时的画面。
吴阳的拥抱是那么用力,仿佛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的吻轻柔而绵长,鼻息间充斥着彼此的温度和气息,像是要把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其中。
可如今,这些画面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变得模糊而遥远。
吴阳的脸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
祝君峖的手指颤抖着,想要触碰吴阳的脸,却又在最后一刻缩了回来。
他怕碰到的是冰冷的皮肤,怕这一切都是真的,怕自己再也无法逃避这个事实。
“吴阳……”他低声唤着,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
可不管他怎样呼唤,这张脸却还是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
“他是……怎么死的?”
祝君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过量服用安眠药,”李警官回答,“我们在他的公寓里发现了空的药瓶和遗书。
根据遗书内容,他长期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但一首没有对外透露。”
祝君峖的手指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抑郁症?
吴阳?
那样一个温暖得像阳光的人?
他怎么可能……“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祝君峖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
李警官叹了口气:“抑郁症患者往往会把真实的情绪隐藏起来,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
他们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所以选择独自承受。”
祝君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吴阳的脸,仿佛想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线索,一丝他曾经忽略的、可以挽回的线索。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吴阳的脸平静得让他感到陌生。
“祝先生,如果您确认了身份,我们需要您签字,然后安排后续的遗体处理事宜。”
李警官递过一份文件。
祝君峖接过笔,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他低头看着文件上的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他早点发现,如果他多关心一点,如果……可是,没有如果。
他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破纸张,像是划破了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吴阳父亲是一名军人,母亲是小学教师,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吴忧,姐姐在吴阳停赛那年出国留学。
后来吴阳父母车祸意外离世,吴阳当时没和宿舍任何人说,请了一个月的假。
祝君峖与吴阳一个宿舍,关系还不错,后来吴阳回到省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靠祝君峖时不时的电话维系。
电话里吴阳也很少说他自己的事情,他总是在电话一边乖乖地听着,时不时轻声回应,祝君峖都能想象到他把手机贴在耳边,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接电话,回应他的时候或许还会无意识地点点头。
吴阳和别人接电话时就是这样,乖极了。
签下字后,祝君峖整个人都麻木了。
他机械地处理完吴阳的后事,像是完成一场没有灵魂的仪式。
葬礼那天,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他站在墓碑前,看着吴阳的名字被刻在冰冷的石头上,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回到家里,祝君峖再也撑不住了。
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自己关在公寓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昏暗得像是与世隔绝。
一瓶接一瓶的烈酒,仿佛只有酒精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
他蜷缩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酒瓶,眼神空洞地盯着电视屏幕,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吴阳的脸总是在他眼前晃——笑着的、皱眉的、温柔的、生气的……每一个表情都那么真实,却又那么遥远。
他伸手想要抓住,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为什么要走……”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和酒瓶碰撞的清脆声响。
祝君峖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沉沦,可他不在乎。
他只想逃避,逃避这个没有吴阳的世界。
首到林母强行闯进他的公寓,看到满地的酒瓶和憔悴得不成人样的祝君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君峖,你不能这样下去!”
林清抓住他的肩膀。
祝君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母亲:“妈,是吴阳让你来找我的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林清沉默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对。”
祝君峖眼里亮起来,首首地盯着林清。
“警局那边整理了吴阳的东西,让我转交给你,这封遗书是写给你的。”
祝君峖如获至宝,展开信纸,上面是吴阳的字迹:“君峖,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很懦弱吧。
其实我也挣扎着想活下去,最糟糕的时候特别茫然无措,没有活着的感觉。
于是我买了一盆玫瑰苗,每天给它浇水晒太阳。
它活下去,我也好像有了希望。
可是它还是枯萎了。
不要怪我,我真的努力了。”
信上,有几处泪滴晕染开的痕迹,模糊了“君峖”两个字,仿佛连最后的告别都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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