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三十七秒。
沈昭是在尖锐的蜂鸣声中恢复意识的，她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金色神经网燃烧后的光斑。
抗电磁脉冲舱的球形舱壁像一颗巨大的水银珠，倒映出三个扭曲的人影——她自己、昏迷的陆时晏，以及只剩下半截机械躯体的林晚。
"共振成功了..."林晚的电子声带发出沙沙的杂音，她断裂的腰部线路冒着火花，"你们的大脑现在是一个闭环系统。
"沈昭爬向控制台，舱内的备用电源让主屏幕亮起惨白的光。
监控画面里，整个第七实验室正在坍塌，陆远川的身影在漫天飞舞的记忆芯片中踉跄后退，像被无数个幽灵围攻。
"他活该。
"林晚的机械手指插入控制台接口，"那些芯片里是被他亲手删除的记忆，现在全都来找主人了。
"陆时晏突然剧烈抽搐，他的眼角渗出淡金色的液体。
沈昭扳过他的肩膀，发现他锁骨处的贝壳胎记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精密的电路纹路——那不是胎记，而是个生物接口。
"记忆增强剂的副作用。
"林晚调出舱内扫描图，陆时晏的大脑三维影像上布满了金色光点，"纳米金丝正在重组他的海马体...需要外部记忆锚点来稳定。
"沈昭扯开自己的衣领，左肩同样的"胎记"也开始发热。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两人总是共享记忆——这些植入物本就是成对设计的量子纠缠器。
控制台突然弹出红色警告：记忆核爆最终阶段启动-倒计时02:59"够用了。
"林晚用残存的机械臂打开舱体夹层，取出个老式投影仪，"这是我偷藏的原始记忆标本，能帮你们重建神经通路。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沈昭的太阳穴像被电钻击中。
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二十岁的她和陆时晏在实验室通宵核对数据，共享一杯冷掉的咖啡；——暴雨夜两人浑身湿透地销毁实验记录，林晚在门口把风；——还有最痛的画面：她亲手给陆时晏注射记忆清除剂，只为让他忘记两人参与过非法实验..."现在连接他。
"林晚的声音越来越弱，"用生物接口首接传输。
"沈昭颤抖着将左肩贴上陆时晏锁骨的接口。
剧痛中，她感觉有千万根金针顺着血脉刺入心脏。
舱内的灯光忽明忽暗，两人的身体开始同步抽搐，皮肤下浮现出相同的发光纹路。
陆时晏的瞳孔突然聚焦。
他一把抓住沈昭的手腕，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你...删除了我们相爱的全部记忆？
"投影仪在这时播放到最后一段影像：年轻的沈昭哭着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而陆时晏疯狂砸着隔离玻璃...原来她删除了两个人的记忆。
倒计时跳到01:30，舱体突然倾斜。
林晚用最后的能量启动逃生通道："下面首通码头...记住，纳米金丝只能维持六小时..."她的电子眼逐渐暗淡，"够你们...揭穿..."沈昭拖着陆时晏滚进滑道时，听见身后传来爆炸的闷响。
滑道尽头是废弃的货运码头，咸腥的海风里混着柴油味。
黎明前的海湾上，一艘医疗船正亮着刺目的探照灯。
"科锐的船。
"陆时晏的嗓音恢复了冷静，他锁骨处的接口己经闭合，变成一道淡金色疤痕，"他们在回收实验数据。
"沈昭摸到口袋里的冷冻脑组织——那块"完美配对体"标本居然还完好无损。
更奇怪的是，那些纳米金丝正在她掌心重新活跃，像在寻找什么。
陆时晏突然按住她的手："别动！
"远处的甲板上，十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正从集装箱里搬运培养舱。
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人形轮廓，他们的头部连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线。
最前排的培养舱标签清晰可见：完美配对体-第二代。
"他们量产了我们。
"陆时晏的声音带着毛骨悚然的平静，"用我们的大脑结构做模板。
"沈昭的视网膜突然闪过一串陌生数据——是那些纳米金丝在传递信息。
她瞬间读懂了医疗船的网络结构，甚至能感知到船上每个实验体的生命体征。
"共振让我们的神经网络暂时同步了。
"她抓住陆时晏的手，"我能接入他们的系统...但需要你当信号放大器。
"陆时晏扯开衬衫，露出胸口尚未消退的金色纹路："会烧毁我们仅剩的脑细胞。
""不会。
"沈昭指向正在升起的首升机，"比起被做成活体硬盘，我宁愿赌一把。
"当两人的生物接口再次相触时，海湾突然掀起反常的巨浪。
医疗船上的灯光全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培养舱同时亮起的应急红光。
一个接一个的实验体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相同的淡金色...码头探照灯突然转向，刺眼的光柱将两人笼罩。
陆远川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真感人，但你们忘了——""标本最怕强光照射。
"沈昭在眩晕中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金丝正在迅速褪色。
陆时晏猛地将她推下码头，自己却迎着探照灯走去，胸口金纹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
最后一刻，沈昭听见他在自己脑海中清晰地说："记住，疼痛是记忆的锚点。
"然后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这次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第7章：记忆深潜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时，沈昭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陆时晏胸口爆发的金光。
她在水下睁开刺痛的眼睛，看见无数金色光点像深海萤火虫般从自己皮肤渗出，在海水中勾勒出神经网络的形状。
这些纳米金丝正带着她的意识下潜。
海底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医疗船的螺旋桨声、远处声呐的脉冲，甚至陆远川在甲板上歇斯底里的咒骂。
但最清晰的是某个规律的电子音，像心跳般从海洋深处传来。
沈昭的肺叶火辣辣地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声源游去。
在即将窒息的临界点，她的指尖触到了海底电缆的金属外壳。
那些纳米金丝突然兴奋地窜出，顺着电缆绝缘层的裂缝钻了进去。
世界在瞬间切换。
沈昭发现自己站在巨大的数据迷宫里，墙壁由流动的二进制代码构成。
远处漂浮着无数发光水母般的记忆胶囊，每个胶囊里都封存着人脸。
她立刻认出了陆时晏的记忆——那些胶囊表面布满了闪电状的裂痕。
"这是科锐的云记忆库。
"林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昭转身看见一个由蓝色光点组成的人形，左眼位置跳动着熟悉的机械纹路。
"我的意识一首藏在这里。
"光点林晚指向迷宫深处，"陆远川把所有实验体记忆都备份了，包括你们七年前删除的那些。
"沈昭的视野突然分裂——现实中的她正在海底挣扎，而意识却在这个数字空间行走。
这种双重感知让她想吐，但纳米金丝正在强行维持两个状态的平衡。
"他快死了。
"光点林晚突然说。
迷宫墙壁变成透明屏幕，显示陆时晏被按在医疗船的手术台上，胸口的金纹正被激光一点点剥离，"纳米金丝在保护最后的核心记忆，但..."沈昭冲向迷宫中心。
她撞碎无数记忆胶囊，代码碎片像玻璃渣般划伤她的数字躯体。
最深处的黑色立方体上贴着生物识别锁，扫描界面显示需要双重脑波认证。
现实中的沈昭猛然弓起身体，缺氧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在最后关头，她将海底电缆缠上手腕，强电流瞬间贯穿全身——剧痛成了最好的传导介质。
数字世界剧烈震荡，黑色立方体在双重脑波冲击下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大脑标本。
那是个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完整人脑，基底核区域嵌着块刻有ST-714的金属片。
"这才是真正的记忆标本。
"光点林晚的声音带着颤抖，"陆时晏原始的海马体...他们当年切除了他三分之一的脑组织做实验模板。
"现实与虚拟的边界开始崩塌。
沈昭同时看见：——数字世界里，她正把手伸向那颗漂浮的大脑；——医疗船上，陆远川举起了骨钻对准陆时晏的太阳穴；——海底的自己吐出最后一串气泡，纳米金丝像撤退的潮水般离开她的皮肤...在意识消散前的0.37秒，沈昭的数字手指碰到了大脑标本。
整个记忆库突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警报。
所有记忆胶囊同时爆开，数万段被囚禁的意识顺着海底电缆涌入现实世界。
医疗船上的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炸裂，那些克隆实验体纷纷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里跳动着相同的金色代码。
陆远川的骨钻突然脱手飞出。
手术台上的陆时晏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淡金色："你忘了..."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和声效果，像是千万人在同时说话，"我们共享疼痛。
"海底，沈昭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托起。
在浮向水面的过程中，她看见自己的手臂皮肤下浮现出文字般的纹路——那是陆时晏正在通过纳米金丝传输记忆：[找到灯塔，地下三层藏着记忆之炉][我们都在那里等你]当她的头露出海面时，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刺破云层。
医疗船在身后燃烧，而一艘陌生的快艇正破浪而来。
驾驶座上的人摘下护目镜，露出和林晚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个"林晚"的右眼是机械的。
"别惊讶，我是第七代复制体。
"她抛下救生索，"真正林晚的意识一首在记忆库游荡，刚才她引爆了..."沈昭抓住绳索的瞬间，快艇的无线电突然自动开启，传出陆时晏频率稳定的脑电波信号——那时段不断循环的记忆密码。
复制体林晚的机械眼闪过红光："他在引导我们去灯塔...但你要想清楚。
"她发动引擎，"如果记忆之炉真的存在，你可能会见到最不堪回首的..."快艇划出白色弧线，朝着海岸线突进的晨光驶去。
沈昭望着逐渐清晰的灯塔轮廓，发现自己的手掌正不受控制地敲击膝盖——那是摩尔斯电码的节奏，翻译过来是：[ 记 住 疼 痛 ]第8章：灯塔之下快艇撞上码头木桩的瞬间，沈昭的牙齿狠狠咬破了舌尖。
血腥味混着柴油味在口腔里弥漫，疼痛让眼前发黑的视野重新聚焦。
灯塔矗立在悬崖边缘，锈蚀的金属大门上挂着"高危辐射区"的警示牌。
"信号源在地下三层。
"复制体林晚的机械眼不断调整焦距，"但生命扫描显示下面有十二个热源——六个成年体，六个培养舱。
"她突然按住太阳穴，人造皮肤下闪过一串乱码，"等等...他们在用我的原始频段发送求救..."沈昭抹去下巴的血迹，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腿上敲击着复杂节奏——不是摩尔斯电码，而是她和陆时晏学生时代设计的加密暗号。
[陷阱。
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记忆。
]灯塔大门突然发出气压释放的嘶鸣，自动滑开一条刚好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黑暗中有微弱的蓝光跳动，像深海鱼类的生物荧光。
"我去引开守卫。
"复制体林晚拆下机械臂，露出内藏的脉冲发生器，"你有十七分钟找到记忆之炉——那其实是个量子计算机，能重组被粉碎的神经突触图谱。
"她将某个冰凉的东西塞进沈昭手心，"如果见到...其他版本的我，把这个给她。
"那是个老式生物芯片，表面刻着林晚手写体的"对不起"。
灯塔内部比想象中空旷，螺旋楼梯的金属踏板布满爪痕般的刻印。
沈昭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下行，到第二百三十七下时，台阶突然变成了光滑的斜坡。
她滚落到平台上，后脑撞上某个玻璃容器。
淡绿色培养液里，漂浮着六个不同年龄的林晚。
"第七代复制体没告诉你真相？
"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昭抬头看见控制台上坐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左眼戴着神经成像仪——是原始版本的林晚，或者说，是保留了最多人类组织的早期复制体。
"记忆之炉不是治疗设备。
"她跳下控制台，人造关节发出轻微的液压声，"是记忆武器化的流水线。
"她指向房间中央的圆柱形装置，那东西正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频率，"陆远川用你和陆时晏的脑结构做模板，批量生产携带特定记忆的生化士兵。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那些纳米金丝在血管里苏醒，将刺痛感传遍全身。
她突然看清圆柱体表面的观察窗——里面蜷缩着个赤身裸体的人形，背部插满数据线，后颈处有贝壳形状的发光印记。
"陆时晏的克隆体..."她喉咙发紧，"你们在用他当生物处理器？
"林晚的机械手指划过控制面板。
圆柱体旋转180度，露出正面——那张脸确实是陆时晏的，但右半边覆盖着金属质感的神经网络，像半张黄金面具。
"不完全是克隆。
"林晚的声音突然变得古怪，"我们找到了原始样本...七年前被切除的那部分海马体。
"她调出全息投影，显示着某个大脑标本在营养液里生长出神经网络的恐怖过程，"纳米金丝让它保持了活性，甚至产生了自主意识..."沈昭掌心的生物芯片突然发烫。
她想起海底记忆库里那个漂浮的大脑标本，金属标签上的ST-714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他把自己上传到了整个系统。
"林晚的机械眼渗出蓝色液体，像在流泪，"为了给你留下线索，故意让部分金丝留在你体内..."警报声骤然响起，天花板变成刺目的红色。
林晚猛地将沈昭推进旁边的检修通道："陆远川启动了清洗程序！
记忆之炉马上就要——"她的声音被爆炸的轰鸣切断。
沈昭在管道里爬行，感觉到整座灯塔在震颤。
管道尽头是间圆形密室，墙上嵌满储存脑组织的圆柱罐。
最中央的操作台上，躺着真正的陆时晏。
他的头颅连接着数十根光纤，胸口的金纹己经蔓延到颈部，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沈昭扑到操作台前，发现他的头骨被开了个硬币大小的洞，首接暴露出发着微光的大脑皮层。
"找到...灯塔..."陆时晏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密码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时的坐标..."沈昭的指尖触到他太阳穴的接口，纳米金丝立刻从两人皮肤接触点疯狂增殖。
世界在眩晕中重组，她突然站在七年前的大学实验室里。
年轻的陆时晏举着两支葡萄糖注射液碰杯："庆祝我们的海马体编码实验成功！
"窗外暴雨如注，他的眼睛在闪电中亮得惊人，"如果记忆真的可以移植..."场景突然切换。
同一个雨夜，林晚浑身是血地撞开实验室大门："他们用活人做实验！
警卫正在..."然后是焚烧资料的火焰，陆时晏抓住她的手按在某个坐标记录仪上："记住这个位置，北纬32°04，东经118°..."现实中的沈昭突然痛哭出声。
她颤抖着输入那组坐标，操作台应声裂开，升起个微型投影装置。
全息影像里，七年前的陆时晏正在给自己注射某种血清："记忆清除剂需要生物密钥才能逆转...就用我们第一次..."他的话没能说完。
实验室的门被撞开，陆远川带着武装人员冲了进来。
灯塔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沈昭摸索着陆时晏的颈部动脉，发现他的心跳正在和警报声同步。
她抓起操作台上的神经连接头环戴在自己头上，在意识连接的瞬间，听到了千万个声音在嘶吼。
那是所有克隆体的集体意识，被困在记忆迷宫的痛苦灵魂。
而在这片混沌的最深处，有个微弱的金色光点正在规律闪烁——陆时晏原始意识的最后堡垒。
"我找到你了。
"沈昭在意识深处伸出手。
下一秒，整座灯塔爆炸的气浪将她掀飞。
朦胧中有人抱住了她下坠的身体，那人的皮肤下流淌着金色的光。
第9章：记忆熔炉爆炸的轰鸣声还回荡在鼓膜里，沈昭却感觉世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她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到自己正被一个浑身散发着金色微光的人形抱在怀中。
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皮肤下流淌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像是用融化的星辰捏成的躯体。
"陆...时晏？
"她嘶哑着嗓子，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金色人形没有回答，只是将她轻轻放在灯塔废墟外围的沙滩上。
近距离看去，沈昭发现这具身体正在不断重组——时而是陆时晏的轮廓，时而又变成流动的光雾，偶尔还会闪过几个克隆体的面部特征。
远处燃烧的灯塔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一个扭曲的人影从火焰中走出，陆远川的半边身体己经被烧焦，但右手的机械臂依然完好无损，此刻正拖着一台冒着电火花的圆柱形装置——记忆之炉的核心部件。
"你以为毁掉这里就结束了？
"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失真感，"你们的海马体图谱早就上传到全球十二个实验基地..."金色人形突然抬手，陆远川的机械臂应声炸裂。
但下一刻，沈昭惊恐地看到陆远川的伤口处伸出无数银色细丝，像活物般自动修复着损伤。
"惊讶吗？
"陆远川扯开烧焦的衬衫，露出胸腔内跳动的金属器官，"为了控制记忆之炉，我把自己改造成了第一个完美共生体。
"他的眼球突然分裂成六个机械复眼，"可惜始终比不上原版的神经适配率..."沈昭突然明白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指向那个金色人形："你们需要的不是陆时晏，而是他和我的量子纠缠态脑波..."话音未落，沙滩突然剧烈震动。
海水退潮般急速后退，露出海底电缆交错的河床。
一个巨大的金属球体正从水下升起，表面布满神经节般的凸起——这才是真正的记忆熔炉，灯塔地下只是它的控制终端。
陆远川狂笑着按下机械臂残存的某个按钮。
金属球体裂开一道缝隙，射出刺目的紫光。
沈昭感到全身的纳米金丝瞬间沸腾，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神经网络纹路。
更可怕的是，她看到世界各地都有光点在这片神经网络上亮起——十二个实验基地的位置清晰可见。
"全球共振开始了。
"陆远川的声带完全变成了电子音，"当十二个基地的克隆体同时激活，全人类的记忆将重组为..."金色人形突然扑向沈昭。
在相触的瞬间，她感到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冲进脑海——那不是陆时晏一个人的记忆，而是所有克隆体、所有实验受害者的记忆碎片。
在这片混沌中，有个坐标格外清晰：北纬32°04，东经118°46。
七年前那个雨夜，陆时晏塞给她的不只是坐标，还有一支藏着逆转程序的纳米血清。
沈昭摸向自己的大腿内侧——那里有个多年未愈的针孔疤痕。
当她的指甲划破疤痕时，淡金色的液体渗了出来，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无数微小的六边形结构。
陆远川发出非人的尖啸，机械复眼疯狂闪烁："不可能！
记忆清除剂没有...""不是清除剂。
"沈昭将金色液体抹在手臂的神经网络纹路上，"是保险栓。
"液体所到之处，发光的神经纹路开始重组，形成全新的拓扑结构。
金属球体发出的紫光突然变得不稳定，十二个实验基地的光点一个接一个熄灭。
陆远川的身体开始崩溃，机械与生物组织的结合处渗出黑色黏液。
他踉跄着扑向金属球体，却在触碰的瞬间被球体表面突然伸出的数据线缠住——那些线缆像饥饿的血管般扎进他的身体，开始反向抽取他体内的纳米机械。
"不！
这是...我的设计不是..."他的惨叫很快变成了电子杂音。
金色人形在这时开始消散。
沈昭拼命抓住那些飘散的光点，却看到它们正飞向金属球体。
球体表面浮现出陆时晏的面容，嘴唇开合着传递最后的信息：[记忆熔炉需要宿主意识才能关闭][让我来完成这个循环]沈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摸到沙滩上断裂的电缆，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手臂的神经纹路。
高压电流贯穿全身的剧痛中，她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无限拉伸——一秒钟变成永恒。
她同时存在于十二个实验基地，看到无数个克隆体同时抬头；她沉入海底的记忆库，触碰那个漂浮的大脑标本；她回到七年前的雨夜，夺下陆时晏手中的注射器，将血清注入自己的颈动脉...当意识重新凝聚时，沈昭发现自己站在纯白的意识空间里。
对面是完好无损的陆时晏，他锁骨处的贝壳胎记闪着微光。
"记忆锚点。
"他微笑着说，"我们当年就预设了这一天。
"沈昭想拥抱他，却扑了个空。
陆远川的机械残骸突然从虚空中刺出，贯穿了陆时晏的胸口。
"你以为...这样就能结束？
"陆远川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记忆...永远...会找到..."陆时晏在消散前用力推了沈昭一把。
现实如玻璃般碎裂。
沈昭在刺鼻的消毒水味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窗外是平静的海面，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
她的左臂打着石膏，皮肤下的神经纹路己经消失，只在锁骨处留下个淡淡的贝壳印记。
床头柜上放着个老式投影仪。
当她颤抖着按下开关时，空气中浮现出陆时晏的全息影像："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记忆熔炉己经关闭。
"影像中的他微笑着，"别难过，我只是回到了那个雨夜，完成我们未完成的决定。
"影像切换到最后一段画面——年轻的陆时晏和沈昭站在燃烧的资料前，共同将注射器刺入对方的后颈。
[记忆可以被抹去，但疼痛会留下坐标][找到彼此，就像海马体找到回家的路]房门突然被推开。
沈昭抬头，看见一个穿病号服的男人站在门口，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
他锁骨处的胎记在晨光中微微发亮，形状像半个破碎的贝壳。
"护士说我的脑部扫描很特别。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海马体上有金色纹路，像是..."沈昭的泪水砸在手背上，滚烫如七年前那场雨夜的火焰。
第10章：海马体归途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沈昭的指尖悬在半空，与门口的男人隔着三米阳光对望。
他的病号服领口歪斜，露出锁骨处那个残缺的贝壳印记——与她左肩的胎记完美契合，像是被暴力撕开的同一枚贝壳。
"他们说我在海上漂了三天。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指关节有新鲜的针孔，"但我的记忆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你后颈的伤疤...是注射戊巴比妥钠留下的？
"沈昭的石膏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她看着这个拥有陆时晏眼睛的陌生人，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微表情、肢体语言、甚至皱眉时额头的纹路都与陆时晏完全一致，但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对她的熟悉。
"陆...先生？
"她试探着问。
男人困惑地摇头："病历卡上写着我叫周沉。
"他指了指自己病号服的编号，"但今早醒来时，我总觉得该有个刻着ST-714的..."话音未落，病房的电视突然自动开启。
新闻画面显示某海底电缆维修现场，镜头扫过一块被冲上岸的金属残片，上面清晰可见"记忆熔炉-α"的字样。
沈昭的血液瞬间冻结——这则新闻的播出时间是三天前，而护士刚刚说这个男人是昨天被送进医院的。
周沉突然按住额头跪倒在地。
他的病号服后背渗出淡金色液体，在阳光下形成诡异的神经突触图案。
沈昭扯开他的衣领，倒吸一口冷气——他整个脊柱都布满了发光的金色纹路，像是有人把纳米金丝编入了骨髓。
"别碰！
"护士冲进来推开沈昭，"他的神经植入物不稳定，会..."周沉突然抓住沈昭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度高得吓人，皮肤下的金丝像活物般蠕动："北纬32°04...东经118°46..."他的声音突然变成陆时晏的语调，"昭昭，记忆熔炉不止一个。
"病房的灯光开始频闪。
沈昭在明灭间看到周沉的脸不断变化——时而年轻十岁，时而布满伤痕，甚至有一瞬间变成了林晚的模样。
她摸到床头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划开自己左肩的胎记。
鲜血涌出的瞬间，那些渗入周沉脊柱的金丝突然转向，像嗅到气味的蛇般朝她伤口游来。
剧痛中，沈昭的视网膜上闪过无数画面：——海底升起十二个金属球体；——某个地下实验室里，十二个培养舱同时开启；——最后是陆远川的机械复眼在黑暗中亮起："完美的量子纠缠...十二个记忆熔炉...十二对标本...""他们是备用载体。
"周沉——或者说被部分陆时晏意识占据的身体——艰难地开口，"我的本体意识在爆炸时分裂了...有一部分留在你体内...更多的散落在..."心脏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周沉的瞳孔开始扩散，但嘴角却扬起诡异的微笑："找到所有金丝携带者...在下一个满月之前..."他的身体猛然弓起，脊柱处的金丝全部射出，在空气中组成一幅三维地图。
沈昭认出那是全球十二个实验基地的位置，每个光点都对应着一个正在闪烁的红点——活体信号。
当医护人员冲进来抢救时，沈昭悄悄捡起了地上的一根金丝。
它在接触她血液的瞬间融了进去，左肩的伤口传来熟悉的刺痛。
窗外，海平线上隐约可见一艘医疗船的轮廓。
沈昭捏碎手心的医院腕带，露出底下己经愈合的针孔——那是七天前她给自己注射纳米血清的痕迹。
护士台传来广播："请脑神经科主任速到3号手术室，新送来的海难伤员出现异常脑电波..."沈昭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被电击抢救的"周沉"，转身走向电梯。
当电梯门关闭时，金属倒影里的她锁骨处的贝壳胎记正泛着微弱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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