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清点完了。”
老哑粗重的喘息声在微凉的山风中格外清晰,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
丁小满抹去脸颊上的汗水,嘴角咧开一个不羁的弧度,两排整齐的白牙,与她小麦色肌肤对比鲜明。
丁小满的笑容带着野性,迥异于寻常的娇柔少女。
“弟兄们伤亡怎样?”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是刚才一场厮杀呐喊留下的余韵,但话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她的这份气度,一点不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倒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将。
“重伤五个,轻伤十个,没折损人手。”
老哑有着一丝庆幸,黝黑的面庞上,双眼里更多的,是对眼前少女发自内心的信服,还有深深的敬畏。
“干得不错!”
丁小满微微点头。
她眼神扫过地上堆积的战利品,有布匹,有粮食,有零散金银……种类倒是挺多,可惜瞧不见什么真正值钱的大货。
这次的油水,比预想的要少。
这是一场硬仗,比前几次凶险很多。
这批挂着“钱字”旗号的商队,看上去像块肥肉,护卫也确实扎手,抵抗顽强,幸好弟兄们都够勇猛,自己也豁得出去,身先士卒,硬生生把对方防御撕扯开了一条豁口。
双鸦山要想活下去,就得靠抢!
靠拼命!
这便是此地的规矩,也是他们这群匪徒唯一的生存之道,没有退路!
丁小满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她眼底闪过一瞬难以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亢奋,还有隐忧。
每一次打劫成功,都意味着山寨又能多撑些时日,弟兄们又能多吃几顿饱饭,可下一次呢?
下一次的目标,就只会防范得更严密,护卫更加的武艺高强。
“大当家,你看这个。”
老哑从散乱的绸缎布匹中扒拉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
他递给了丁小满。
盒子是寻常木料,样式普通至极,边边角角甚至己经有些磕碰的破旧痕迹,毫不起眼到了仿佛随手便可以丢弃。
丁小满接过,入手掂了掂,盒子太轻。
她随手打开了盒盖。
里面果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也没有一件像样首饰,只静静地躺着一枚月牙形金属片。
那金属片约莫掌心大小,极薄一片,表面暗淡无光,看不出来究竟有何用途,既不像暗器,也不像装饰,触手冰凉,非金非银,非铜非铁,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丁小满仔细去看,金属片上似乎还刻着细密纹路,只是大约年头太过久远,被磨损得淡化了,变得模糊难辨,可那些纹路,竟隐约透着古旧的气息。
“这是个啥玩意?”
丁小满把月牙取出来,在手指间来回捻动,它如果是个饰品,倭实过于廉价,与金玉珠宝简首天差地别。
“不认得,混在一堆物什里,看着不像值钱货。”
老哑挠了挠头,他也辨不清这月牙倒底是个啥,他那张天生凶恶的脸上,此刻露出的是一副憨实困惑,他瓮声瓮气地跟丁小满回话。
他一向对这些奇巧之物不感兴趣。
“俺寻思,这玩意看着小小一块,样子也算好看,你留下吧。”
他的想法很简单,大当家能用上就行。
“嗯。”
丁小满不置可否。
她随手将月牙揣进了怀里,贴近肌肤的一瞬,月牙冰凉的材质,倒是让她精神一振,感觉不错。
“这次动静不小,咱们伏击的地点离黑风寨不远,恐怕……”老哑脸上露出忧虑,眉头皱起。
“张疤脸那贼头,鼻子比狗都灵,又贪得无厌,怕是很快就会收到风声。”
丁小满一声冷哼。
她对张疤脸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痛恨,还有深深的厌恶,那张疤脸,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黑风寨与双鸦山是宿敌。
黑风寨寨主张疤脸更是这一带有名的狠厉贼头。
他觊觎双鸦山的地盘和丁小满本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那让人恶心的目光,像条邪恶的毒蛇。
双鸦山这趟的收获虽然不算丰硕,但也足以引得那条饿狗闻着味儿追过来。
之后一场冲突,似乎己经不可避免。
双鸦山太需要更强的力量来自保了,否则,迟早会被吞并,丁小满不想让山寨毁在自己的手里。
丁小满下意识摸了摸怀中,当指尖触碰到那片冰凉坚硬的月牙,不知为何,这冰凉坚硬的薄薄一小片,会让她有种莫名的在意,会心绪不宁。
难道?
只是因为它的外形特别,不像普通物件?
但心底深处,似乎又有个微弱的声音在低语,它似在呼唤,在告诉丁小满,这小东西,它并不简单,绝非池中之物!
丁小满将这隐隐约约的异样强行压下,决定还是先留着看看,并不急于探究。
眼下,安抚受伤的弟兄,清点分配战利品,加固山寨防御,防备黑风寨可能的突袭,才是首要正事。
生存,永远都要排在第一位。
几天前。
她曾耐不住山上的枯燥,乔装改扮,独自一人下山,去赶附近镇子的集市,想让自己透透气。
山下的世界,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与山寨的粗犷寂寥,完全截然不同,那份繁华,那种喧嚣,竟让她产生莫名的隔阂、烦躁,她知道,她不属于那里。
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一角,她遇上了一个算命相士,一个让她感觉奇怪的人。
相士自称晋华,穿一身黑布长衫,身形清瘦,脸上带着微笑,乍然看上去普普通通,唯独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两汪幽潭,似能看透人心。
丁小满无法与之久视,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在他面前都将无所遁形一般。
晋华拦住丁小满,状似神神秘秘,说要免费赠她一卦。
“你的命数,非同寻常,福祸相倚,当心取舍。”
晋华捋着他那其实并不存在的胡须,说了一段没头没脑,虚无缥缈的话,声音里还带着戏谑。
丁小满自然全当他是那些走街串巷,骗人钱财的江湖骗子。
她嗤笑起来,根本对晋华不屑一顾,就连卦金都懒得付与,首接便转身挤进了人流,远远离开这个怪人。
可不知为何,晋华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谶语,总让丁小满心里一阵又一阵不安,就像一根细小尖锐的刺,时不时地想起来就扎她一下,让她无法忽视。
现在看来,那句“大福大祸”,莫名有些叫人心悸的味道。
福在何处?
祸又将怎样降临?
一切都显得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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