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晨雾裹着雪粒，将朝阳浸染成浑浊的橘色。
赵宇握着保温杯的手指节发白，杯口蒸腾的热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
他站在严丽莎公司楼下的早餐车前，看着队伍里熟悉的驼色大衣身影，喉咙发紧。
昨晚梦中的场景还在脑海里盘旋，此刻却连一句问候都说不出口。
"一杯豆浆，两根油条。
"严丽莎的声音带着未褪去的倦意。
赵宇鬼使神差地向前半步，却在触及她转身的目光时僵在原地。
两人之间隔着三个排队的上班族，像是隔着无形的屏障。
严丽莎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低头翻找钱包，发丝垂落遮住了表情。
"我...我帮你付。
"赵宇的声音比预想中沙哑。
他将零钱拍在餐车上，接过早餐递过去时，手指擦过她冰凉的指尖。
严丽莎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谢谢"，转身快步走进写字楼。
玻璃门合拢的瞬间，赵宇看见自己倒映在上面的身影，狼狈又可笑。
这天的融资路演在城市另一端的创业孵化园举行。
赵宇站在投影幕布前，PPT上的数据在他眼前跳动成模糊的光斑。
台下投资人交头接耳的低语声里，他又想起严丽莎总说他讲解方案时眼里有光。
可此刻，那些光芒似乎都被昨夜的雪冻住了。
"赵总？
"提问环节，一位戴金丝眼镜的投资人举起手，"贵公司的盈利模式依赖于尚未成熟的市场，是否太过冒险？
"会议室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赵宇喉结滚动，忽然想起严丽莎熬夜帮他修改PPT时，用红笔圈出的那句"用数据说话，别讲情怀"。
路演结束己是下午三点。
赵宇在电梯里对着镜面整理领带，却看见自己眼底的青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消息："丽莎爱吃的那家糖炒栗子上市了，你下班带点回去。
"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鼻尖泛起酸涩。
原来在父母眼里，他们还是携手走过大街小巷的恋人。
鬼使神差地，赵宇又来到了那家超市。
货架间的冷气混着消毒水味道，让他想起严丽莎感冒时，非要拖着病体来买草莓牛奶的模样。
当时她吸着鼻子说："生病时喝甜甜的东西，就会觉得全世界都在安慰我。
"转过零食区拐角，货架突然发出剧烈晃动。
赵宇抬头，正看见严丽莎踮脚够顶层的薯片，脚下踩着的塑料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小心！
"他冲过去时，货架上的罐头己经开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赵宇用手臂护住严丽莎的头，金属罐头砸在背上发出闷响。
"你疯了？！
"严丽莎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蹲在地上，目光扫过赵宇微微发红的手臂，又迅速移开。
赵宇这才发现，她手里还攥着自己上次想买又放下的草莓牛奶。
两人在散落一地的商品中间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我送你回家。
"赵宇打破沉默。
严丽莎想拒绝，却在看到他手臂上的红痕时闭上了嘴。
超市外的雪己经停了，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赵宇将严丽莎买的东西提在手里，发现除了零食和牛奶，还有一袋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出租车上，严丽莎望着窗外不发一言。
赵宇偷偷打量她的侧脸，发现她耳后多了一颗淡褐色的小痣。
记忆突然翻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就曾调皮地问："你说人的痣会不会突然长出来？
要是哪天我脸上冒出奇怪的东西，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你最近...还好吗？
"赵宇打破沉默。
严丽莎转头看他，目光里有复杂的情绪："你呢？
路演顺利吗？
"这句熟悉的关切让赵宇鼻尖发酸，他想起创业初期，无论多晚回家，严丽莎总会留一盏灯，递上温热的牛奶，听他絮叨一整天的疲惫。
车停在严丽莎住的小区外。
赵宇想帮她拿东西，却被婉拒。
"我自己可以。
"她抱着购物袋后退半步，"今天...谢谢你。
"转身时，发丝扫过赵宇手背，带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赵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单元楼里。
寒风卷起路边的枯叶，他突然意识到，那些被争吵和误解填满的日子里，他竟忘了两人之间最开始的心动，是如何小心翼翼地生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合伙人发来消息："赵总，XX资本对我们很感兴趣，约了明天详谈！
"他盯着屏幕，却高兴不起来。
成功近在咫尺，可如果站在身边分享喜悦的人己经走远，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夜色渐浓，赵宇走进路边的药店，买下几盒膏药。
隔着小区铁门，他看见严丽莎房间的灯亮着，像黑夜里唯一的星。
回到家，赵宇打开电脑，将白天路演的录像反复观看。
严丽莎修改过的PPT版式还在，那些被她用荧光笔标注的重点，此刻成了刺痛他的针。
凌晨两点，他终于鼓起勇气，在对话框里输入："你上次说的那个数据模型，我重新做了优化..."发送键悬在屏幕上许久，最终还是被他删除。
窗外又开始飘雪，赵宇躺在床上，听着老式空调发出的嗡鸣。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严丽莎笑着说"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模样，争吵时红着眼睛摔门而去的背影，此刻在脑海里交织成模糊的画面。
他知道，有些裂缝一旦出现，就需要比初见时更多的勇气去修补。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严丽莎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望着窗外的雪。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赵宇公司的新闻推送。
她盯着照片里他疲惫却坚定的眼神，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草莓牛奶的包装纸。
月光爬上窗台，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记忆里那个总在身后默默守护的身影渐渐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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