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沦为》

1 1 山神娶亲那一夜，唢呐吹的不是喜曲而是丧乐。花轿变成贴着奠字的纸轿。

发小跪在神庙前哭着对我说：“对不起，但山神爷每年都要一个新娘子。”我被绑在槐树上，

看着村民往我身上撒纸钱。树后那座褪色的山神庙里，

么东西正慢慢爬出来——2 2 重返望山坳手机最后一点信号格消失在无服务的提示中时，

吉普车正颠簸着驶过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树上挂着的褪色红布条，

在黄昏的风里像招魂的手。二十多年了，它好像一点没变。我摇上车窗，

试图隔绝外面那股熟悉的，混杂着土腥气和烧秸秆味道的空气。我叫陈宇，

这个叫望山坳的村子，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的地方。父母在我十岁那年，

咬牙把我送到了县城的姑妈家寄读，从此我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只有过年才勉强回来一趟。

近些年，更是借口工作忙，三五年不曾踏足。童年记忆里，这里只有贫穷，闭塞，

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甸甸的氛围。尤其在每年七月半前后，大人们总会格外紧张，

早早把贪玩的孩子喊回家，关紧门窗。所以，当发小张强在电话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

请我务必回来参加他的婚礼。对象还是隔壁村顶漂亮的姑娘时，我除了诧异，

还有一丝为他高兴。强子，我童年唯一的玩伴，那个爬树掏鸟窝，

下河摸鱼总跟在我屁股后面的憨厚小子，终于要成家了。“宇哥，你一定得来！你见识广，

在外面闯荡，你得来给我壮壮胆！”电话里，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还有一丝紧张，

我当时只当他是婚前焦虑。可现在，看着车外死寂的村庄，我心里那点不踏实感越来越沉。

才傍晚时分，天色尚未全黑，村子里却已家家门户紧闭，不见炊烟，不闻人声，

连狗叫都听不见一声。这绝不是一个即将办喜事村子该有的样子。远处，

几点惨白的灯笼光晃悠悠飘过来。近了，是几个村民，面无表情，抬着一顶轿子。

那轿子骨架支棱，外面竟糊着一层白纸，风一吹，哗啦啦作响，像灵堂里的招魂幡。

领头的是村西头的三叔公，我认得他，小时候总觉得他阴沉。

他浑浊的眼珠在我和我的吉普车上转了一圈，沙哑开口：“陈老四家的娃？回来了？

”“三叔公，是我，小宇。回来参加强子的婚礼。”我赶紧下车，递上烟。他没接，

只是用那双看透世事般的空洞眼睛盯着我：“嗯，回来就好，跟上吧。

”那几个抬轿的村民默不作声地把我夹在中间，朝着村子深处走去，我心头警铃大作。

白纸轿！这架势，哪像迎亲，分明是……送葬！

3 3 诡异婚礼张强家那熟悉的旧院子倒是灯火通明，门口贴着硕大的红喜字。

只是那红色在惨白灯笼的映衬下，艳得诡异，像凝固的血。院里摆着几桌酒菜，坐满了人，

却异乎寻常地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那些菜肴也透着不新鲜，肉块黑红，

蔬菜蔫黄。“宇哥！”张强穿着一身紧绷的西装冲了出来，脸上堆着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他手心全是冰凉的汗，抓得我生疼。“你可算来了！路上辛苦了吧！”他语气热情，

眼神却闪烁不定，不敢与我对视，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强子，

你这……外面那轿子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问。他脸色瞬间一白，嘴唇哆嗦了一下，

随即用力把我往屋里推：“没、没事！村里的老习俗，图个吉利！你快进屋喝口水，

爹妈都等着呢！”我记忆里憨厚的张叔张婶，也迎了上来，脸上是挤出来的笑容。

过分热情地给我端茶倒水，问东问西，语速快得像是要堵住我的嘴。那茶水温吞，

带着一股陈年霉味，我坐在熟悉的旧木椅上，却如坐针毡。强子就坐在我对面，

手指神经质地抠着膝盖上的布料，眼神一次次不受控制地瞟向窗外彻底沉下来的夜幕。

“呜——哇——！”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凄厉的唢呐声猛地划破了死寂！

不是任何喜庆的调子！这声音扭曲，悲怆，调子拖得老长，忽高忽低。

这分明是送葬出殡时才吹的丧乐！院子里那些沉默的村民，像听到了无声的指令，

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地朝院外涌去。张强的脸在油灯跳跃的光线下，

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时辰……到了……”张叔哑着嗓子，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的麻木。

我被张强和他爹几乎是架着胳膊弄出了院子。路上，已经聚满了村民，清一色的深色衣服，

手里提着白纸灯笼。那支诡异的队伍就在中间，白纸轿子格外刺眼。轿前没有新郎，

只有一个佝偻着背，脸上涂满五颜六色油彩的老祭司。他手里端着一个破陶碗，

里面是暗红粘稠的液体，用枯枝蘸着，一路洒落。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而更让我头皮炸开的是——那白纸轿身上，赫然贴着一个巨大的墨汁淋漓的黑色奠字！

恐惧像冰水一样瞬间浸透我的四肢百骸！这不是婚礼！这绝对不是什么婚礼！

我猛地看向张强，想从他眼里找到答案，却只看到一片绝望的死灰。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声音，眼泪混着汗水滚落。“强子！

这TM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厉声喝问。4 4 祭品真相还没等到张强和我说原因，

我就被村民死死按在粗糙的槐树皮上，麻绳勒进肉里。我拼命挣扎，吼叫，

但几双粗壮有力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按住了我。这些平日里或许还会笑着打招呼的叔伯兄弟，

此刻眼神里只有一种冰冷的漠然。我被拖到村后山脚下那片空地，拖到那棵挂满了符布，

枝桠狰狞的老槐树下。浸了水的粗麻绳死死勒进我的手腕，脚踝和身体，

把我牢牢绑在粗糙的树皮上。老祭司走到我面前，用那蘸着腥臭液体的枯枝，在我额头，

脸颊上涂抹着冰冷黏腻的液体。周围的村民围拢过来，从篮子里抓起大把大把黄白的纸钱，

麻木地，一把接一把地朝我撒来。纸钱纷扬，落满我全身，那陈年纸张和香烛混合的气味，

几乎令我窒息。透过纷飞的纸钱，我看到那顶白纸轿子被放在了槐树正前方。轿帘掀开，

两个黑衣妇人搀扶着那个穿着暗红嫁衣的新娘走了出来。她身体僵硬，几乎是被拖着移动。

山风再次呜咽着卷过。“强子！”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TM到底在干什么？！

”张强被两个汉子扭着胳膊，他不敢看我，头几乎垂到胸口，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说话啊！

张强！你看着我！”我吼道，挣扎着，但绳子纹丝不动。他终于抬起头，

脸上全是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的脏污，嘴唇哆嗦得厉害。

“宇哥……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对不起什么？这新娘怎么回事？那轿子怎么回事？

！”我死死盯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到一丝熟悉的，那个和我一起光屁股玩泥巴的发小的影子。

旁边一个村民，是村东头的李老棍，不耐烦地推了张强一把：“磨蹭啥！时辰要到了！

”张强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猛地看向我，眼神里是彻底的绝望和崩溃：“山神爷！

是山神爷要娶亲！每年都要一个！今年轮到咱村了！需要……需要本村的男丁做引亲人，

脉越净越好……你……你出去了……你干净……”我脑子“嗡”的一声：“所以你骗我回来？

用你的婚礼骗我回来当祭品？！”“不然怎么办？！”张强突然嘶吼起来，

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我不找你，就得是我爹！是我叔！

或者……或者干脆就是我自己！宇哥！你出去了！你本来就不该属于这儿！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当年走了为什么不走得更彻底点？！”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来。

我看着这个一起长大的兄弟，此刻他脸上除了痛苦，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那她呢？

”我目光转向那个被两个妇人架着，一动不动的新娘，“她是谁？她也是被骗来的？！

”“她是隔壁村老赵家的傻闺女……”旁边一个阴沉的声音接过话，是三叔公，

他手里拿着那碗猩红的液体，正用枯枝蘸着，“脑子不清楚，正好，不会闹。用了她，

她家还能得一笔钱，够她兄弟娶媳妇了。”他说得那么平静，那么理所当然。

“你们……你们这是杀人！”我浑身发冷。“是祭祀。”三叔公纠正我，

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为了村子能活下去，山神怒了，谁都活不了。”他走上前，

要把那腥臭的血抹在我脸上。我猛地别开头：“滚开！”“按住他。”三叔公淡淡道。

几只有力的大手立刻死死固定住我的头。那冰冷粘腻的液体涂抹在额头，脸颊，

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张强！你他妈还是不是人？！”我透过那片血红瞪着他，

“你看清楚！你看看这是什么事？！”张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发出压抑的，

野兽般的呜咽。

“我没法子……宇哥……我真的没法子……”黄白色的纸钱噼里啪啦打在我身上，

落在我的头发上，视线里一片纷乱。就在这时，那一直僵硬不动的新娘，

盖头下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呜咽，像是被弄疼了的小动物。

架着她的一个妇人立刻用力掐了她胳膊一下，低斥：“别出声！”我的心猛地一缩。

唢呐声还在凄厉地响着，像是在给这一切伴奏。老祭司涂完了血，退后一步，

面向那座黑黢黢的山神庙，开始用一种古老而诡异的调子吟唱起来，声音沙哑，不像人声。

随着他的吟唱，绑着我的槐树，仿佛活了过来，树皮下的阴寒气息更重了，

丝丝缕缕地往我骨头缝里钻。而那座破庙黑洞洞的门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伴随着一种沉重的，湿漉漉的拖拽声。它，真的要出来了。张强也听到了这声音，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庙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极致的恐惧。他看看庙门，

又看看我，眼神疯狂闪烁。“强子……”我看着他，声音沙哑，“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我，

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庙门里的黑暗，开始涌动。那拖拽声越来越近，湿漉漉的，

粘腻地摩擦着破庙门口的石板。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腐气，

混杂着老祭司吟唱的诡异腔调，令人作呕。张强跪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抖着，

头死死抵着地面，不敢抬起。“强子！”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调，

“你看一眼！你看看他们招来了什么东西！”他猛地一颤，却没有抬头，反而把脸埋得更深，

呜咽声被地面的泥土闷住。三叔公停止了吟唱，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庙门方向，

脸上那些油彩皱纹都绷紧了。他高举双手，

爷……纳新妇……享供奉……”架着新娘的两个妇人猛地将那穿着嫁衣的僵硬身体往前一推。

新娘踉跄一步，盖头彻底滑落，露出一张惨白浮肿，双眼空洞无神的脸，

嘴角还残留着不明污渍。她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破旧的风箱。

庙门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张强！”我拼命挣扎，绳子深深勒进皮肉，火辣辣地疼，

“她是个活人！就算傻了也是活人！还有我！你TM要看着我们死？！”张强浑身剧烈一震，

终于抬起了头。他脸上涕泪横流，眼神涣散，看向我，又惊恐地瞟向那黑洞洞的庙门。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想想我们小时候！

”我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声音嘶哑地喊，“你偷你爹的烟，被发现了是谁替你顶的锅？

你掉进冰窟窿，是谁把你捞上来的？！张强！你看看我！我是陈宇！你叫我回来给你壮胆，

就是壮这个胆吗？！”他的眼神剧烈挣扎起来，痛苦和恐惧在里面交织。

他看向那个被推出去，茫然站在空地上的傻姑娘，又看向被绑在树上，满脸是血和纸钱的我。

“山神……山神会降灾的……”他喃喃道，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服自己。

“去TM的山神！”我破口大骂，“你看看这像神吗？！这分明是……”我的话戛然而止。

庙门里的黑暗涌动了一下。一条东西……探了出来。那不是任何已知生物的肢体。它粗粝，

暗沉，沾满粘液，像是腐烂的树根，又像是某种巨大昆虫被剥了皮的节肢，

末端……隐约是类似人手五指的形状，但极度扭曲，指甲乌黑尖长。它缓慢地，目标明确地，

朝着空地中央那个傻新娘伸去。傻姑娘似乎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急响，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不……”张强看着那条探出的，非人的肢体，

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呼吸急促得像要断气。“强子！”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他，

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就在那扭曲的手即将触碰到傻姑娘嫁衣的瞬间——“啊——！！

！”5 5 生死对峙张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嚎，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像一头被逼疯的野兽，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条探出的肢体冲了过去！“别动新妇！”他嘶吼着，

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绝望和一种扭曲的保护欲，或许，是为了弥补他出卖我的愧疚。

他撞开了架着新娘的一个妇人，张开双臂，拦在了那傻姑娘和庙门之间，

面对着那条越来越近的，散发着腐臭的扭曲肢体。“山神爷……贡品……贡品在这里！

”他猛地回身，指向被绑在树上的我，眼神疯狂，“他！他的血脉更净！您……您享用他！

放过新妇！求求您！”他把我彻底卖了。用我的命，换那个傻姑娘，或许，

也换他自己一丝虚妄的安心。那条探出的肢体，在空中顿了一下。庙门深处的黑暗里，

两点幽绿的光芒，缓缓亮起，冰冷地，锁定了我。老祭司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张强！

你乱什么仪轨！”但已经晚了。那扭曲的，湿漉漉的肢体，缓缓调转了方向，

舍弃了那个吓傻了的，瑟瑟发抖的新娘，朝着我，朝着槐树，伸了过来。腥风扑面。

张强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不敢看我。我看着那条越来越近的，

代表着死亡和未知恐怖的东西。看着周围村民麻木或恐惧的脸，看着瘫倒在地，

彻底崩溃的发小，心反而沉静了下来。我死死盯着张强，用尽最后的力气，

一字一顿地说：“张强，我□你祖宗。”冰冷，粘腻的触感像毒蛇一样缠上我的脚踝，

瞬间的麻痹感直冲头顶。“啊——！”我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粗糙的麻绳几乎要勒断我的骨头。瘫在地上的张强猛地一抖，

下意识地抬头看我，正对上我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他瞳孔骤缩，

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视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看见了吗？强子！”我咬着牙，

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就是你换来的平安！

”那条类似肢体的东西开始收紧，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我的脚，

要把我从树上扯下来。槐树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枯枝败叶簌簌落下。

“不……不是这样的……”张强眼神涣散，喃喃自语，他看着我痛苦挣扎的样子，

看着那条超出理解的恐怖之物，脸上崩溃的疯狂逐渐被一种更深的恐惧取代。

老祭司厉声呵斥：“按住他！别让祭品冲撞了山神！”几个村民慌忙上前，

更加用力地把我抵在树干上。“按住我有用吗？！”我冲那些麻木的村民嘶吼，

“下一个轮到谁？！是他张强？！还是你们的孩子？！这鬼东西吃饱了吗？！

”我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某些人的心里。人群里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骚动，

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不再是全然的麻木，而是染上了惊疑不定。“胡说八道！

山神爷只纳新娘！”三叔公脸色铁青，试图稳定人心，

但他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出卖了他。这仪式，显然也超出了他的掌控。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被忽略的傻新娘，似乎被我的惨叫和混乱刺激到。突然挣脱了旁边妇人的钳制，

发出尖锐的，毫无意义的嚎叫，挥舞着手臂朝张强冲了过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啊！

”张强痛呼一声，猛地甩开她。傻姑娘跌坐在地，依旧嗬嗬叫着，

脸上是野兽般的恐惧和茫然。这一下变故让张强彻底乱了。他看着胳膊上渗血的牙印，

看着在地上蠕动嚎叫的傻姑娘，又看向被那恐怖之物拖拽，命悬一线的我。

最后猛地看向那座黑黢黢的山神庙，看向那两点幽绿的光芒。那光芒里，只有冰冷的食欲，

毫无神性。“它……它不是什么山神……”张强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幻灭的恐惧，

“三叔公……它到底是什么……”“闭嘴！”三叔公暴怒，脸上油彩扭曲，“亵渎山神，

全村都要给你陪葬！”“那让它来吃我啊！”张强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朝着庙门嘶喊，

试图转移那东西的注意力，“来啊！放过我兄弟！吃我！

”但那条缠绕在我脚踝上的肢体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拖拽得更加用力。

庙门里的幽绿光芒甚至没有瞥他一眼，依旧牢牢锁定着我。

它显然做出了选择——它更喜欢祭司献上的，血脉更净的祭品。张强的献祭，被无视了。

他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他最后的挣扎，他试图挽回一点什么的努力，在那个存在面前，

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嗬……看来……你的肉……不太合它胃口……”我忍着脚踝几乎要被捏碎的剧痛，

扯出一个扭曲的冷笑，对着面如死灰的张强说道。那拖拽的力量猛地加剧！

我的身体被扯得脱离树干，只有手腕和胸膛还被绳子勉强捆在树上，整个人几乎悬空。

脚踝处传来骨头即将碎裂的剧痛。“呃啊——！”我忍不住痛呼出声，眼前阵阵发黑。

“宇哥！”张强看到我这副惨状，尖叫一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想冲过来。“拦住他！

”三叔公厉喝。两个村民立刻死死按住了张强。他挣扎着，

眼睛血红地瞪着三叔公：“放开我！三叔公！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祭品已献，

山神已纳！由不得你！”三叔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庙门方向，

握着手里的陶碗微微发抖，显然眼前的情况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东西……似乎不满足于只是带走祭品。“纳个屁！”我强忍着眩晕和剧痛，

嘶声朝着所有村民喊。“它要把我拖进去！拖进那庙里！下一个是谁？！你们看清楚！

这东西像是能保佑风调雨顺的吗？！它吃人！今天是我，明天呢？！”人群骚动得更厉害了。

尤其是几个有半大孩子的村民，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恐惧和犹豫。那傻新娘还在地上爬，

发出无意义的呜咽，这场景更是刺激着他们的神经。“按住他！塞住他的嘴！

”三叔公气急败坏地指挥。一个村民慌里慌张地抓起一把纸钱就想往我嘴里塞。“滚开！

”我猛地别开头，纸钱撒了一脸，“你们怕山神降罪？把我喂了它，它尝到了甜头，

年年都要活的！你们喂得起几个？！够它吃几年？！”这话像是一记重锤，

敲在了某些人心上。那试图塞我嘴的村民动作僵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三叔公，

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和恐惧。张强趁机猛地挣脱了束缚，他没有冲向庙门，

而是冲到了三叔公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三叔公！停手吧！

算我求您了！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不能真把宇哥喂了……不能啊……”“别的法子？

有什么法子？！”三叔公猛地甩开他，眼神里是穷途末路的疯狂，“触怒山神，我们都得死！

你想让整个望山坳给你兄弟陪葬吗？！”“可它现在就要杀了他！

”张强指着几乎被吊起来的我，声音撕裂。就在这时，“刺啦”一声！

承受着我大部分重量的绳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崩断了一股！

我的身体往下重重一坠，脚踝上那怪物的力量与断裂的绳子瞬间失衡——“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从我的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黑，

几乎瞬间昏厥。但那钻心的痛楚也带来了一丝清醒。我低下头，能看到那扭曲的，

粘腻的肢体正紧紧箍在我明显不自然弯折的脚踝上。

“啊……我的……脚……”我发出破碎的呻吟，冷汗如雨般淌下。

这声清晰的骨裂和我的惨状，让所有人都静了一瞬。张强看着我那诡异角度的脚，

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三叔公都愣住了，看着我的脚，

又看看庙门，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仪轨里没提到会这样。

庙门内的幽绿光芒闪烁了一下，那拖拽的力量似乎也因为这意外而稍稍一滞。但随即，

更深的黑暗从庙门内涌出，那拖拽的力量再次传来。这次更加粗暴，显然那东西被激怒了，

或者更兴奋了！我瘫软地被吊在那里，脚踝粉碎性的疼痛几乎淹没了一切，

只剩下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我要死了。被我的发小，我的乡亲，

献给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我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面无人色的张强，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破锣：“张强……看着我……记住我……是怎么死的……”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让我晕厥，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但那怪物拖拽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

反而因为我的挣扎和绳子的崩断变得更加粗暴。我感觉自己的腿快要被硬生生撕扯下来。

“停下！快停下！”张强的声音已经破了音，他不再试图说服三叔公。

而是像疯了一样扑向那几个还按着我的村民，拳打脚踢，“放开他！你们TM的放开他！

”一个村民被他撞开，另外两个也有些慌乱，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反了！反了！

”三叔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强对其他人吼，“把他给我绑起来！一起献给山神爷谢罪！

”几个年轻的村民犹豫着上前，想要制服张强。“别动！”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村里平时最沉默寡言的拐子李。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砍柴的斧头，

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众人，“谁再动，别怪老子斧头不认人！”场面瞬间僵住。

拐子李的儿子前年进山再也没出来，没人知道他是不是也成了山神的贡品。“李老拐！

你想干什么？！”三叔公又惊又怒。“干什么？”拐子李啐了一口，斧头指向庙门，

“我就想问清楚，我儿子……是不是也让这玩意儿给纳了？！

”这话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死水。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的质疑和恐惧的宣泄。“对啊！三叔公！这到底怎么回事？

”“山神爷……山神爷怎么会这样……”“陈宇娃的脚都断了！”趁着这混乱，

张强终于挣脱了束缚，他没有去拿武器。而是红着眼睛，像一头蛮牛一样。

低吼着冲向那条缠绕在我脚踝上的粘腻肢体，用尽全身力气，徒手去撕扯！“滚开！放开他！

吃我！来吃我啊！”他一边疯狂地撕扯，一边朝着庙门嘶吼，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状若癫狂。

那肢体冰冷滑腻，力量奇大，张强的撕扯几乎毫无作用，反而似乎激怒了庙里的存在。

那幽绿的光芒骤然亮了几分，拖拽我的力量猛地暴增！

“咔嚓……”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我感觉脚踝处的骨头彻底碎了。“啊——！

”我和张强同时发出惨叫。他是绝望，我是剧痛。张强被那骤然增加的力量甩开，

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他看着我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我那软软垂落。形状诡异的脚，

终于彻底崩溃了。他瘫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地上的泥土，发出野兽般的哀嚎：“错了！

我们都错了！这不是山神！是怪物！是吃人的怪物！

我们这些年……到底供奉了个什么东西啊！！！”他这一声哭嚎，

仿佛抽走了最后一丝维系着某种虚假平衡的力量。三叔公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看着混乱的人群，看着状若疯魔的张强，看着被怪物拖拽，奄奄一息的我。

又看向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庙门，他举着陶碗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下来，

碗里的腥臭液体洒了一地。“完了……全完了……”他喃喃道，一瞬间像是苍老了二十岁。

而庙门内的黑暗，在这一刻沸腾了。那幽绿的光芒骤然大盛，

照亮了门洞内一小片区域——那里面，隐约可见更多扭曲，蠕动的阴影。

缠绕在我脚踝上的肢体猛地回缩，巨大的力量瞬间将本就断裂的绳子彻底崩断！

我像一袋破布一样被狠狠拖向那座漆黑的庙门，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留下长长的血痕。

“宇哥！！！”张强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连滚爬爬地想来抓住我，

却只抓到了一把扬起的尘土。视线迅速被黑暗吞噬。最后映入眼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