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实验室的故事

深夜值班时，我听见实验室里传来水滴声。 循着声音走到标本存放间，

发现一具本应被处理的无名女尸正站在福尔马林池边。 她转过脸，

露出与我一模一样的五官。 “终于找到你了，”她微笑着说，“该回家了。” 第二天，

所有同事都称呼我为“李医生”，可我只是个清洁工。 更可怕的是，

我的指纹能打开安全门，我的虹膜能启动主电脑。 在人事档案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下面写着：李清照，首席研究员，三年前失踪。凌晨两点，市立医学院基础医学研究所三楼，

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还有…一种极其讨厌的、若有若无的水滴声。

王薇握着拖把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她是个清洁工，在这里干了小半年，

习惯了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习惯了浸泡在福尔马林里那些组织标本苍白诡异的形态，

甚至习惯了空无一人的长廊在深夜被节能灯照出一种冰冷的青白色。但这水滴声，不一样。

它不是水龙头没关紧那种利落的“滴答”，而是更粘稠，更拖沓…一下，又一下，

像是某种液体很勉强地从高处坠落，砸在不太干净的地面上，带着回响。声音的来源，

似乎是在走廊尽头的标本存放间。那里存放的大多是些教学用的器官标本，

以及一些…无人认领的、等待处理的“大体老师”。上个星期，就运来了一具，

据说是无名女尸，在冷库里暂存，按流程这几天就该移交火化了。王薇咽了口唾沫，

喉咙干得发紧。她不该多事，她的工作范围不包括深夜去探查怪声的来源。拖完这条走廊，

她就可以去休息室待到天亮交班。可是…那声音像是钻进了她的脑髓里，

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力。她放下拖把，金属杆靠在墙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哐当”，

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她朝着标本存放间走去，

脚上的胶底鞋踩在光洁的环氧树脂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越靠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

寒意越重，空气里福尔马林的气味也愈发浓烈呛人。水滴声更清晰了。门，虚掩着一条缝。

里面没有开顶灯，只有角落那个存放大型标本的福尔马林池边缘，

一盏小小的红色电源指示灯，像一枚凝固的血滴，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借着这微弱的光，

王薇看见池子旁边，站着一个人影。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这个时间，

除了她，不可能有别人！那人影背对着她，身形看起来像个女性，穿着一身…白色的尸袋？

不，更像是…赤裸的皮肤上挂着湿漉漉的、反光的水渍，长发黏连在肩头和背上。水滴，

正从她的发梢、指尖，不断地往下滴落，落在池边，发出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嘀嗒”声。

是那具无名女尸？！王薇的呼吸窒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想跑，

双腿却像是灌满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就在这时，那个人影，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非常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光线太暗了，王薇看不清她的具体五官，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被湿发遮挡的侧脸轮廓。然后，那张脸完全转了过来，正面朝向王薇。

红色指示灯的光晕恰好照亮了那张脸。王薇的瞳孔骤然放大，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喉咙却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张脸…那张脸…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两侧，皮肤是一种长时间浸泡后的死白浮肿，

但那双眼睛，那个鼻梁，那张嘴唇的形状…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脸，

一分不差！只是带着一种非活人的、僵硬的浮肿和青白。

“李医生…” 那具顶着王薇面孔的女尸，嘴唇并没有动，但一个清晰、湿冷的声音，

却直接钻进了王薇的脑海，带着一种找到遗失物品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欣慰，

“…终于找到你了。”王薇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被无边的冰冷和恐惧彻底吞噬。

再次睁开眼，是刺眼的阳光和消毒水的味道。她躺在休息室那张硬邦邦的折叠床上，

身上盖着同事张姐的外套。张姐是和她轮班的另一个清洁工。“哎哟，醒了醒了！

”张姐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你说你，怎么干活干到晕倒了？低血糖还是太累了？

吓死我了！”王薇猛地坐起身，心脏还在狂跳，昨晚那恐怖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标本…标本存放间…那个女人…”她语无伦次，抓住张姐的手臂，

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肉里。张姐被她吓了一跳，掰开她的手：“什么女人？你说什么呢？

大清早的别说胡话！我早上来接班，就看到你倒在走廊上，旁边放着拖把水桶。

你是不是梦游了？”“不是梦！”王薇声音尖厉，“我真的看见了！那具女尸，

她站在福尔马林池边，她…她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她还叫我…李医生…”张姐皱着眉，

伸手摸了摸王薇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看你脸色很差。

要不今天请个假回去休息吧？”王薇看着张姐疑惑且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知道她根本不信。那种孤立无援的恐惧感更深了。她挣扎着下床，

她要亲自去标本存放间看看！她要证明那不是幻觉！她冲出休息室，不顾张姐在身后的呼喊，

径直跑向那条走廊。标本存放间的金属门紧闭着，她用力推开——里面干净，整洁，冰冷。

顶灯开着，发出惨白的光。福尔马林池的盖子盖得严严实实，边缘干燥，没有任何水渍。

空气里只有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再无其他。角落里堆放着的标本容器也井然有序，

没有任何异常。仿佛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看吧，我说什么都没有。

”张姐跟了过来，语气带着埋怨，“你肯定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快去跟主管说一声，

请假回去吧。”王薇失魂落魄地被张姐拉着，往主管办公室走。走廊上，

偶尔遇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李医生，早啊。”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研究员路过，

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王薇愣住了，僵在原地。张姐也愣了一下，

随即打着哈哈：“赵研究员，您认错人了吧？她是王薇，我们这儿的清洁工。

”赵研究员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王薇，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但随即又笑了笑：“哦，

不好意思，可能看错了。早上好。”说完便匆匆走了。王薇的心沉了下去。认错人了？

可他那声“李医生”，叫得那么自然…走到主管办公室门口，正好遇到部门主管刘主任出来。

“刘主任，王薇她身体不太舒服，想请个假…”张姐上前说道。刘主任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他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王薇，眉头微蹙，但还是点了点头：“行，身体要紧。

去吧…”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薇身上，补充了一句，“…李医生也要注意休息。

”“主…主任，您叫我什么？”王薇的声音发颤。刘主任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

像是要挥掉什么奇怪的想法：“口误，王薇是吧？快去休息吧。”说完，不再看她，

转身离开了。张姐嘀咕着：“怪了，

今天怎么都把你认成李医生了…”王薇却感觉一股寒意缠绕上了脊椎，越收越紧。

一次是认错，两次呢？她没有回家，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开始在研究所里游荡。

她走到需要刷卡和指纹才能进入的核心实验区安全门旁，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自己的食指，

按在了指纹识别器上。“嘀——”一声轻响，绿灯亮起。“验证通过。欢迎，李医生。

”电子音冰冷而清晰。安全门“咔哒”一声，滑开了。王薇站在门口，浑身冰冷。

她只是一个清洁工，她的权限连这扇门旁边的普通储物室都打不开！她猛地转身，

冲向主控室。那里有研究所最核心的电脑系统，需要虹膜验证才能启动最高权限。

主控室里没人。她走到那台黑色的主机前，将眼睛对准了虹膜扫描仪。

一道红光扫过她的瞳孔。“虹膜验证通过。权限等级：最高。您好，李清照首席研究员。

”屏幕亮起，显示出操作界面。李清照！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她颤抖着手，

点开了内部人事档案查询系统，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李清照”三个字。页面跳转，

一张清晰的证件照映入眼帘——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梳着利落的马尾，面容清秀，

带着一丝学术工作者的沉静和自信。那张脸，和王薇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脸，一模一样！

照片下面，是详细的档案记录：姓名：李清照职位：基础医学研究所，神经再生项目组，

首席研究员状态：失踪于三年前，20XX年X月X日，在实验事故后失踪，推定死亡

推定死亡…失踪…李清照…王薇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是谁？

她到底是清洁工王薇，还是三年前失踪的首席研究员李清照？如果她是李清照，

那她为什么这三年都以王薇的身份活着？那具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尸又是谁？

如果她是王薇，为什么她的指纹和虹膜能打开只有李清照才能打开的锁？

为什么所有人都开始叫她“李医生”？混乱和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抱住头，

发出无声的尖叫。记忆里一片空白，关于三年前，

关于她如何来到这个研究所当清洁工之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浓雾。

那具女尸…她叫自己“李医生”…她说“终于找到你了”…她说“该回家了”…家？

哪里是家？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那具女尸，会不会才是真正的…王薇？

而自己…她不敢再想下去。接下来的几天，王薇，或者说，顶着“王薇”身份的李清照，

活在一种极度的分裂和恐惧之中。她试图去寻找关于“王薇”存在过的证据。

她回到自己租住的廉价出租屋，翻箱倒柜，只找到几张近期办理的、信息简单的证件，

和寥寥几件换洗衣物。没有家人照片，没有朋友信件，没有过去任何的生活痕迹。

房东对她这个租客也印象模糊，只说是个“挺安静、不太起眼的姑娘”，

半年前独自租下了这里。“王薇”这个身份，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是被凭空制造出来，

安置在她身上的。而研究所里，那种被无形之手篡改现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起初只是偶尔有人认错，后来，几乎所有的同事，包括之前纠正过赵研究员的张姐，

都开始自然而然地称呼她为“李医生”。当她试图反驳，说自己只是清洁工王薇时，

对方会露出短暂的困惑，然后像是自我说服般点点头：“哦，对，

你看我这记性…”但下一次见面，依旧叫她“李医生”。她的指纹和虹膜权限没有被取消，

反而似乎被强化了。她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研究所任何一个角落，

包括李清照曾经的首席研究员办公室。那间办公室被锁了三年，里面落满了灰尘，

但桌上的文件、电脑里的数据，都保持着三年前的样子。

她开始偷偷查阅李清照留下的研究资料。大部分是复杂的神经生物学论文和数据，

她看不太懂。但其中一个加密的文件夹，引起了她的注意。

密码提示问题是：“我最重要的突破是什么？

”她尝试着输入了“神经再生”、“记忆”、“意识”等关键词，都显示错误。最后，

她几乎是凭着一种直觉，输入了“意识转移”四个字。文件夹解锁了。里面只有一份文档，

标题是——《关于意识载体同步与转移的可行性验证及事故报告》。

李清照颤抖着点开了文档。…项目目标：验证通过特殊诱导的量子纠缠态，

LX-2灵长类……阶段性成功：观察到LX-1与LX-2的意识波动出现高度同步，

LX-2表现出对LX-1部分记忆碎片的行为反馈……重大事故：20XX年X月X日，

实验室发生不明原因的能量湍流，

导致主意识锚定器过载…首席研究员李清照操作者卷入能量核心，

意识信号消失…疑似发生非受控意识溢散……结论：事故导致李清照研究员意识迷失，

推测其意识碎片可能依附于研究所内处于同步状态的潜在受体包括处于休眠期的实验体，

或…其他？，需进一步搜寻与回收……项目无限期暂停，资料封存…

意识转移…事故…意识迷失…依附于潜在受体…王薇瘫坐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

冷汗浸透了后背。所以，三年前的事故，导致李清照的意识并没有消失，

而是被打散成了碎片，像幽灵一样飘荡在这个研究所里？而“王薇”，

这个身份模糊的清洁工，很可能就是一个意外的“受体”，一个容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承载了李清照逸散的意识碎片？所以她的指纹、虹膜能匹配李清照的权限，

所以她的容貌在别人眼中渐渐变成了李清照的样子——是她的意识在影响现实世界的认知？

还是研究所这个特殊的环境，在某种未消散的能量影响下，正在发生着诡异的现实重构？

那具无名女尸呢？她是谁？她为什么也顶着自己的脸？

她说“该回家了”…一个冰冷刺骨的推测浮上心头：那具女尸，

很可能就是“王薇”原本的身体！一个被清空了原本意识、用来作为“容器”的空壳！

而李清照迷失的意识，在依附到“王薇”这个容器上时，可能发生了某种错位或者排异，

导致“王薇”的本体被遗弃，成为了那具“无名女尸”，而李清照的意识，

则占据了“王薇”的身份，以清洁工的身份浑浑噩噩地活了三年。直到最近，

某种平衡被打破——也许是那具身体即将被火化处理，触发了某种残留的感应——于是，

那个空壳的“身体”，凭借着意识碎片之间残存的量子纠缠，

开始“寻找”她迷失的“意识”也就是现在的“王薇”。那句“该回家了”，

是要她回到那具原本属于“王薇”的身体里去？还是…要和她这个“窃居者”，重新融合？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她不寒而栗。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王薇猛地一惊，

手忙脚乱地关闭电脑屏幕，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门外站着的是赵研究员，

那个最初认错她的金丝眼镜男。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困惑，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些许狂热的平静。“李医生，”他微笑着，声音低沉，

“或者说…迷失的‘意识碎片’？我们注意到你在查阅封存资料了。”“我们？

”王薇声音干涩。“是的，‘我们’。”赵研究员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当年‘意识转移’项目组的成员，不止李医生你一个人。当然，事故后项目暂停，

大家各奔东西…但一直有人没有放弃。”他盯着王薇，眼神锐利：“我们都知道，

你的意识没有完全消散。只是没想到，

你会依附在一个临时进来做保洁的、背景简单的女孩身上，并且以她的身份‘存活’了三年。

更没想到，‘王薇’原本的意识，竟然被彻底压制甚至…抹除了，

导致她的身体成了无主的空壳。”“你们…一直都知道？”王薇感到一阵眩晕。

“大致能猜到。”赵研究员点点头，“毕竟，研究所内部的权限系统异常，

以及近期同事们认知出现的集体偏差，这些数据波动，我们一直在监控。只是最近，

信号变得异常强烈。特别是…当那具‘空壳’开始活动之后。”他压低了声音：“李医生，

那不是鬼魂。那是‘王薇’的身体，因为你的意识碎片长期寄生，

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印记’或者说‘残影’。现在，它受到你意识活跃度提升的吸引，

正在本能地靠近你，试图…完成某种闭环。或者说，回收它丢失的东西。”“它想干什么？

”王薇恐惧地问。“不确定。”赵研究员摇摇头，

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科学家面对未知现象的兴奋，“可能是单纯的物理性靠近，

也可能…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同化或吞噬。毕竟，意识和肉体的关系，

我们只窥见了冰山一角。但可以肯定，让它继续靠近你，非常危险。

无论是对于你这部分承载着‘李清照’记忆和思维的主体意识，还是对于研究所的其他人。

”他上前一步，语气带上了蛊惑：“李医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们需要在你和那具‘空壳’接触之前，捕捉它，研究它！

这可能是完成你当年未尽研究的钥匙！理解意识本质的钥匙！我们可以帮你重新稳定下来，

甚至…帮你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永久性的容器！”王薇看着赵研究员眼中那熟悉的研究狂热，

忽然明白了。他们不在乎她是王薇还是李清照，也不在乎那具女尸到底是什么，他们在乎的，

是数据，是现象，是那个惊世骇俗的“意识转移”技术！她，和那具女尸，在他们眼中，

都只是极其珍贵的研究样本。而她自己，

这个由“李清照”的意识碎片和“王薇”的身份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不伦不类的存在，

到底算什么？就在这时，走廊外再次传来了那粘稠、拖沓的…嘀嗒…嘀嗒…水滴声。这一次，

声音很近，非常近，仿佛就在门外走廊的尽头，并且，在缓慢地、持续地靠近。

赵研究员脸色也微微一变，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的、类似能量探测仪的装置，

屏幕上的数值正在急剧攀升。“它来了！活性很高！”他低声道，眼神里既有紧张，

也有抑制不住的激动，“李医生，做出选择吧！是帮助我们，控制住它，解开谜团？

还是等着它找到你，完成那未知的、可能吞噬你的‘回归’？

”嘀嗒…嘀嗒…声音停在了办公室门外。门把手，被一只湿漉漉的、死白浮肿的手，

缓缓地、无声地…拧动了。王薇看着那缓缓转动的门把手，

又看了看身边如临大敌却又兴奋难耐的赵研究员，再想到自己那混乱不堪的身份和记忆。

她是谁？她是清洁工王薇？还是首席研究员李清照？或者，她谁都不是，只是一个错误，

一个事故的残渣？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腐烂水腥气的冷风，

先灌了进来。缝隙后面，是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浮肿死白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