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看错了你，什么天长地久，什么狗屁爱情，在你眼里都比不过那些钱。”脚下一片狼藉，李准指着陈晓楠的鼻子破口大骂。
楚旭和张远尴尬的站在门外，不知该进去劝劝好友，还是扭头离开。
被骂的人倒是一脸无所谓，身子懒懒地倚着柜子，一条绿色裹身长裙把她的好身材勾勒的恰到好处。
陈晓楠一言不发地看着李准冲她大吼大叫，精致的面孔上浮起一丝疑惑，她很困惑，为什么曾经那个温柔体贴的大男孩现如今变的如此不可理喻。
李准大概是骂累了，缓缓地蹲在地上，头深埋在手臂中间，没有声音只能看到身子小幅度地抖动。
眼前的这一切像一场荒诞的闹剧，陈晓楠低头看着那个无助的男人，只余深深的无力感。
她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在这炎炎夏日，她竟感觉到了丝丝入骨的寒意。她蹲在男人身旁，手指漫无目的地在地上写李淮的名字，那杯热水被她放在两人中间，等他抬起头就能看到。
楚旭和张远发觉室内的叫嚷声突然停歇，空荡荡的楼梯也无人走动，恍惚间觉得世界似乎停摆了，这一片空间陷入巨大的静默中。
两个人面面相觑，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作罢，垂头丧气地靠在楼梯口一口接一口地吸烟，沉默地等待着李准。
李准发泄完了情绪，撑着力站起了身，蹲了太久腿有些发麻，扶着旁边的柜子稳住身子，然后盯着那杯已经不冒热气的水发呆半晌，塌着肩膀走了。
陈晓楠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蹲在原地，等心口的阵痛过去，端起水杯，拖着步子进入厨房。
楼道里没了声音，楚旭和张远看着好友颓废的背影，两人交换目光后跟了上去。
“去喝酒，上次说好不醉不归，你临阵脱逃，不够意思！”楚旭胳膊松松地搭在李准肩上，指着张远说。
张远一撸袖子，一巴掌呼在楚旭背上，语气那叫一个豪情万丈，“喝！必须喝！今天谁先走谁孙子！”
李准收了收情绪，勉强地扯出个笑容：“走吧，老地方。”
三个人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李准也不吃菜，只一味灌酒，张远想拦，楚旭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三人也不碰杯，张远与楚旭默默地陪着他喝酒，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当事人以外，谁也不知道。但是看好友这般模样，怕是不会是小事，眼瞅着就要结婚了，结果现在闹成这样。
喝醉了的李准抱着张远痛哭流涕，楚旭喊他哥开车过来接他们，费了一番力气才把李准拖到车上，楚旭他哥眉头皱成一团，“这是怎么回事？”
楚旭叹口气：“和陈晓楠吵架了。”
张远的衣服被李准折腾的已然不能看了，心痛地看着大几千的衣服被李准用来擦泪揩鼻涕，干脆闭上眼睛假寐，求得是一个眼不见为净。
“为啥吵架啊，不是年底就要订婚了吗？”楚郾车开的慢，以防李准被颠的吐在车上。
楚旭捏了捏眉头，声音里带着疲倦：“不太清楚，本来约好今天一起吃饭的，结果我们刚到陈晓楠家里就听到他们在吵架。”楚旭为好友留了面子。
陈晓楠饭也没吃，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直看着天色慢慢变暗。手机亮了又暗，反反复复不知疲惫。
身子有点僵硬，四肢不受控制，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只木偶。凭借着习惯摸到厨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包方便面，用开水泡熟，囫囵扒拉了几口，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低血糖而晕倒。
光脚踩在瓷砖上，她想起了李准。
她和李准刚确认关系的时候，他们住的房子相隔还挺远。但李准每天早上总是风雨无阻地给她送早饭，等两个人一起吃完后再送她去上班。
有一天早上被敲门声吵醒，她睡的正迷糊，眯着眼脚在地上摸索半晌，找不到拖鞋，也懒得睁眼，就那样光着脚去开了门。
陈晓楠睡眼惺忪，李准刚带上门，她就揉着眼睛嘟着嘴往他怀里拱。李准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喜欢的不得了，抱着她亲了好大一会，等怀里的人彻底清醒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李准低头准备换鞋，才看到陈晓楠一直光脚站着。无奈地戳戳她的脑袋，轻轻叹口气。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到沙发上，用手摸了摸她的脚，去卧室取来拖鞋给她穿上。
李准从不念叨陈晓楠，总会默默地替她把所有的事情做好。所以陈晓楠一直坚信，李准一定爱她爱到不可自拔。
陈晓楠没有拉窗帘，窗外的月光铺了进来，室内一片清冷。厨房的灯还亮着，在客厅里能看到微弱的灯光。
手机又亮了，陈晓楠看了眼屏幕，点了挂断。二十多个未接电话，除去好友林西西的两个，剩下的全是公司那边打来的，王总两字在一众备注里格外扎眼。
她先给西西回了电话。好友欢快的声音顺着手机喇叭传了出来，“晓楠，在干什么呀，明天周末你有事吗，陪我去逛街吧。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陈晓楠不想扫她的兴致，轻轻嗯了一声。林西西自顾自地说着话，“那就这么定了啊，明天我去找你哦。你是不是很忙啊？那我不烦你啦。”
陈晓楠的工作很忙，加班也是常事，像今天这样不请假就无故消失，而且一整天不接公司电话还是头一回。
她其实早把辞呈发给了王总，只是手里还有一些工作需要交接。
她懒得应付公司的事情，忽视了那几条未接来电，打开了微信，无视王总那千篇一律的骚扰信息，干脆利落地表明自己要辞职。
陈晓楠心里清楚，王晁在故意拖着她不给她办离职。不过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新工作，就没有太过计较。
而眼下因为他的骚扰，她的生活变得一团糟，陈晓楠不想忍耐了。王晁的电话打过来，大抵还是想像以前那样敷衍她。
“晓楠……”他的声音顺着话筒传出，黏腻腻的，令人反胃。
“星期一，我去办理离职，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不然你发给我的微信消息，还有电话录音就会出现在公司群里。”陈晓楠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一箩筐地把话说完，然后就掐断了电话，她实在是没精力与这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继续扯皮了。
处理完手头这些事情，她忽然觉得心口空落落的。
楚郾把他们三个送到了楚旭家里，叮嘱了几句就走了。楚郾明天还要出差，没时间陪他们折腾。
打开客厅的灯，张远才发现李准满脸泪水。
他本来想去洗澡换身衣服，现下看好友这副模样，也只能认命地陪他坐在地上，默默地看着楚旭一个人忙来忙去。
楚旭倒了热水端给他们，张远接过刚准备喝一口，就被李准挥手打落在地。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李准就抱着他开始颠来倒去地重复着一句话：“一杯热水，我李淮就值一杯热水。”
张远长叹一口气，和楚旭对视一眼，两人谁也不明白这杯热水又犯了什么错。
李淮啰嗦了好一会，脑袋似乎清醒了几分，偏过脑袋眼睛木木地盯着窗户外面那家百货大楼的灯牌，声音变的很低，仿若自言自语：“我对她那么好，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你们知道吗，她就是要我的命，我也能毫不犹豫地给她。可是她为什么那么不知足啊。”
楚旭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话好像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还记得初见陈晓楠的时候，觉得眼前的姑娘像一件上古瓷器，美丽却不真实。
陈晓楠长的好看，据说只和有钱人谈恋爱，李准大概是她所有男朋友里的唯一一个例外。李准追了陈晓楠一年零五个月，到今天在一起689天。
他两以前也吵架，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李准怀疑陈晓楠会因为钱弃他而去。
陈晓楠说：“李准，你不能这么缺乏安全感。”
他们对原因都心知肚明，可李准不愿意提，陈晓楠是觉得没必要提。毕竟已经过去的事情，谁也没那个本领去改变历史。
陈晓楠看电视，剧里的女主哭的梨花带雨，抽抽嗒嗒地解释，惹得男主心疼的直道歉。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她还真做不出这种事，她不想把伤疤揭给别人看，哪怕是李准也不行。
张远没见过他两吵架，楚旭倒是偶然经历过。
陈晓楠那会参加同学聚会，他和李准去饭店门口接陈晓楠，就看到一个精英派头的男生站在陈晓楠和林西西面前，笑容倒是标准，可眼神里的爱慕之意任谁也看得出来。
李准当即就坐不住了，走到陈晓楠身边环住了她的腰。对面的男生倒也识趣，眼神黯淡了几分，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和他们打招呼。
陈晓楠落落大方地给对方介绍李准：“这就是我刚和你提起的，我男朋友李准。”这句话成功短暂地缓解了李准紧绷的神经。
几人在门口礼貌道别后，李淮依旧半搂着陈晓楠。
楚旭自觉换到驾驶位，李淮和陈晓楠坐到了后座。林西西从副驾驶上扭头和陈晓楠念叨：“郑星星越来越帅了呀。”李淮接了话，几句就把这个郑星星的情况打探了个清楚。
郑星星就是门口那个眼盛爱意的精英男，全名叫郑晓星，一个晓星一个晓楠逼的李淮心里醋坛翻倒。
郑晓星在读书的时候就追过陈晓楠，那会的陈晓楠还坚信着读书改变命运，励志不早恋，一心只读圣贤书，因而也就坚定地拒绝少年心意。
后来高考结束，男生被家里送去国外留学，两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断了联系。
一别经年，再次相见，陈晓楠是出落的越发动人，勾起了男生多年前就深藏在心底的情愫，本想借着送她回家的机会再约她出去，没想到却被告知早已有了男友。
明明是一段学生时代再简单不过的暗恋故事，可是到了李准耳朵里却变了味。林西西还沉浸在高中的回忆中，就听到李准吃味地问了一句：“那会喜欢晓楠的人是不是很多？”
岂止那会，一直以来都很多。林西西再傻也察觉出了车内的气氛不对，心里回了一句，面上却是小心翼翼地看向陈晓楠。
车内陡然安静的氛围，让李准惊觉自己问的突兀，语气也不甚好。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还窝着一团气。
楚旭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后座上的那两人，轻轻吐出一口气。
先把林西西送到家，小姑娘别别扭扭地走在车窗边要和晓楠单独说话。
陈晓楠下车陪着林西西往家的方向走，林西西拉着她的衣角小声问：“晓楠，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陈晓楠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说：“想什么呢，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打算瞒着李淮呀。”
等陈晓楠回到车上，李准干巴巴地问：“你加了那个男生的微信？”
李准手里还握着陈晓楠的手机，楚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防引火烧身。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楚旭摸不准后座那对小情侣的意思，该走该停，只能装聋作哑等他们吵完。
陈晓楠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点点头，“嗯，加了几个很久没见的老同学。”她的语气平常到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般。
李准话语里带了几分委屈：“你明知道他喜欢你……”
陈晓楠很讨厌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影视剧里警察拷问犯人的场景。她很想下车一走了之，可她还是忍住了。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是这个男生，是李准的不安全感。
陈晓楠似乎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可是她认为这样太孩子气。她看了看窗外，借机舒缓心头那抹沉甸甸的压抑：“但是我不喜欢他，而且加好友不过是礼貌问题。”
李准没说话，把手机还给了陈晓楠，他想起了伸手要糖吃的小侄子。
楚旭如坐针毡，车内的气氛太过压抑。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接起电话，他恨不得给张远颁个年度好人奖。
张远应酬喝醉了，需要他去接一下。车总算又重新行驶起来。
后来两个人是怎么解决的那次矛盾，楚旭也不太清楚，反正再见他们两个人倒是又好的如胶似漆了。
回忆起那些事情，楚旭感觉他们两个之间像蒙着一层纱在谈恋爱。他们遇到的那些事情也像是在埋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李准目光没有了落点，嘴里念念有词，问他们陈晓楠为什么不知足。张远不了解他和陈晓楠的事情，只是被他念叨的头疼，便根据自己的恋爱经验随口接了话：“不合适就分手呗。”
张远话快，楚旭没拦住。
楚旭耸耸肩，转头去拿清理工具打扫洒在客厅地上的那一滩水。张远刚想张口喊他拿几罐冷饮，就察觉李准使劲抱住了他，嘴里还絮絮叨叨：“楠楠，别离开我……”。
他张着嘴抬起唯一自由的那条胳膊，示意楚旭快来帮忙。楚旭微笑着摊手，送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楚旭知道陈晓楠的事情，所以也隐约明白他们两感情症结所在。
陈晓楠第一任男朋友是个富二代，家里做生意，父母不在身边，每月打笔巨款给他，任他逍遥自在。
这个男生在金钱上倒是从不吝啬，经常给陈晓楠买各种各样的礼物。不过富二代最不缺的就是钱，陈晓楠有的，别的女孩子也有。
等到事情败露那天，陈晓楠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对方在这个城市的女朋友罢了。
长了教训的陈晓楠，第二次谈恋爱找了一位书香门第的男孩子。这个男生倒是看着文质彬彬，不同于之前那个游戏人间的富二代，可惜却是一个听妈妈话的乖孩子。
她妈妈从小耳提面命，男孩子在外面要小心上当受骗，即便已经工作了工资卡还在妈妈手里管着，两人出去吃饭还得靠AA。在不知道第几次对着陈晓楠强调“我妈妈说”的时候，晓楠终于忍无可忍，火速提了分手。
第三任男友是林西西公司的领导，陈晓楠在楼下等林西西下班，遇到了他们公司的领导，据他说对陈晓楠是一见钟情。借着林西西这层关系，领导拿到了晓楠的联系方式。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言行举止里尽显风度。
陈晓楠被糖衣炮弹迷了眼，两人火速陷入热恋。然而谈起以后的打算，领导竟是大言不惭地说要谈柏拉图式的恋爱，陈晓楠望着一室旖旎，笑的讽刺，穿好衣服就摔门而去。
三段恋情，大概就是陈晓楠的整个大学时光。这些李准都知道，谁让她的生活圈子就这么小呢。
不知是谁传开的，说陈晓楠只爱钱，想和她谈恋爱只要有钱就够了。林西西替她打抱不平，陈晓楠却不以为意，她坐在寒风里仰头看着天空轻轻地说：“西西，我想我爸妈啦。”林西西抱着陈晓楠哭的眼泪汪汪。
那些越来越荒谬的传言，成了梗在李准心头的一根刺，咽不下拔不出，忍着却又会时不时地在他心上刺一下。
恋爱伊始，奉情爱至上的两人，为了对方怕是刀山火海都能上，更何况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可惜，时日一久，问题慢慢显现，李准深藏心底的不安全感，陈晓楠性格里的孤僻固执，让两人之间的矛盾开始凸显。
陈晓楠想不起来他们第一次争吵是因为什么，也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和好的。越来越多的争吵令她筋疲力尽，她好像不想再坚持了。
“陈晓楠 ，你为什么失恋也不难过啊？”
“陈晓楠，你前男友好差劲啊，你都不生气吗？”
“陈晓楠，你没有心！”
陈晓楠听了太多这样的议论了，她每次都只笑笑不答话。
两个陌生人相爱，因为爱情产生了联系，所以对方被赋予了独特的意义。但是分手后，不过又回归了陌生的状态，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与旁人不同，可实际上其实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在陈晓楠看来，既然选择将对方归还人海，那就恩怨两消，分别地彻彻底底。可是李准于她而言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李准家境只能算是普通。父母离异，母亲靠打零工将他拉扯长大。父亲倒是借着下海经商的东风狠赚了一笔，但李准记恨他，那个男人在李准很小的时候为了一个20多岁的年轻姑娘抛妻弃子，任他母亲日日以泪洗面，也没能换他回头。
是人就会老去，他的母亲会，年轻貌美的小三也会。
他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身边的女人也越来越年轻。他的母亲总算看清了男人皮下掩藏的阿臜，不再抱有幻想。
虽然换了数不清的女人，可终究没有人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他的母亲把这一切称为报应，在那十几年的时光里，李淮沉默地听着她日复一日愈发疯狂的诅咒。
那个温婉的女人在谈起他时会变得面目狰狞，然后再陷入一种无边地绝望中，最后恢复如常。李准害怕极了这样的母亲，可是他们流着一样的血。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李淮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离家较远的传媒公司，平时尽量躲着不回家，但每个月都会准时把一部分工资打到母亲的卡上。
哪怕是一地鸡毛的生活也需要金钱支撑，满腔抱负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属实不值一提。脾气上来的时候他也想过辞职，但失去经济来源的后果让他不得不学会了屈服。
李准只是普通人中的一员，但是，李准对陈晓楠的爱从不普通。
李淮深入骨髓的自卑，导致他忽视了眼前的现实。虽然都说陈晓楠爱钱，可是，在金钱与李准之间，陈晓楠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李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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