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让奴婢换的手帕到了。”
玉宁弓下腰,将一个淡紫色手帕递过去。
正坐在妆台的堇歌随意接过,撇着嘴看了看。
玉宁补充道:“跟小姐的气质多衬呀。”
堇歌才勾勾唇,颇为满意地收下了。
小丫鬟玉婷买的头油也到了,盒子刚打开,就听到一声巨响。
堇歌的手重重拍在妆案上:“你怎么回事,买平日我用的就行了,谁让你换成其他的?”
玉婷被她骂地勾着头啜泣,玉宁捞过堇歌的手掌,轻轻揉搓,瞪玉婷道:“蠢丫头,还不快下去!”
“小姐,其实宫里什么都有……”玉宁一句话,换来堇歌一个白眼。
知道她不愿意入宫,可陛下诏令上有她的名字,木己成舟,她还敢抗旨不成?
“都说了,我不要进宫,我也不想死。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进宫!”
堇歌不再用膳,惊动了尚书夫妇。
堇歌不仅争强好胜一心享乐,还胸无城府。
尚书堇汾和妻子几度担忧。
像他能从寒门子弟,做到尚书,耗费了多少苦心。
玉宁却主动将门关起来,提出一个所有人都不敢想的想法。
由玉宁代替堇歌,去侍奉皇帝。
尚书再将小姐收为义女。
“奴婢以为,小姐足不出户,没有多少人知道她长什么样。
只要奴婢被送往皇宫,牵扯得多了,自然查无可查。
府中的老人也不敢向外人提起。”
自然了,欺君大罪,祸及满门,他们说了也活不成。
“你大胆!”
堇汾怒道:“这是欺君罔上!
我府里怎么会出你这么一个放肆的奴婢。
来人,来人!
把这个贱婢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玉宁拱手:“奴婢都是为了府里考虑。
虽然奴婢说的是大不敬的话,可时间久远,陛下都未必深究。
可若让小姐独处深宫,时间越久,便越危险。”
外面的奴仆将门打开,出现在玉宁身后。
玉宁迅速朝他们磕个头,一脸平静地去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
她自小就是堇歌的贴身侍婢,自然要跟去皇宫。
跟着小姐进宫,将来不死得更惨?
玉宁身体被捆绑固定在一个拉长的架子上,朱红的实木扬起,重重地落下,白色的长裤没一会儿就红了一片。
玉宁紧咬牙关,仅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她的耳边响动着鼓噪的声音,见身边的丫鬟们都吓得面色如土,她索性把眼睛闭上。
棍子挨了二十八下,玉宁强打精神挺起腰身,突然见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别打了别打了!”
玉宁放下心来,意识却变得模糊,完全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等她被人松了绑,她却动弹不得。
进得宫去,再千难万险也可成为主子,哪怕只是高一等的奴才,也比被人随随便便就打死的贱婢强!
玉宁临去的镇定倒感染了堇汾。
玉宁无父无母,三岁就被两个铜板买进府,没有任何庞杂的关系,又和小姐同龄,是最合适的人选。
更何况她冷静有魄力,又比堇歌聪明,被识破的风险又那么低。
这无疑是尚书府最好的选择!
“看看,打成什么样了。”
尚书夫人赵氏一面说,一面吩咐别人给玉宁治伤。
“到本月十六,能好吗?”
赵氏问女医官。
医官答:“有药能好,可小姐毕竟是娇柔女儿家,怎好用猛药?”
“不管药性多猛,只要能快点好就行了。”
玉宁听了,抬起下巴冲医官点头。
医官走后,玉宁才知道,尚书己经采纳了她的意见,将堇歌改名堇琪送到乡下去了。
“你记着,人前人后你都是堇歌了。
我要教给你一些习惯和礼仪。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可不要埋怨我们。”
赵氏冷冷地说道。
玉宁……不,堇歌小姐“嗯”了一声,滚烫的脸颊贴在枕头上,睁着炯炯的双目,聚精会神地听着赵氏的讲解。
“瞧瞧,打扮起来多好看啊。”
才过去两天时间,堇歌屁股痛痒不堪,难以久坐,还是被赵氏拉起来,帮她打扮。
镜子里的堇歌熟悉而又陌生,曾经的自己从未发现过,原来她有这么美的容颜。
“给你买了两个丫头。
锦心,十西岁,红玉,十六岁。
你可以看着改名。”
堇歌道:“听母亲的便是。”
赵氏似乎尴尬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微顿:“没人时不必这么叫我。”
对啊,一个买来的贱奴,怎么能喊她这样的贵太太做母亲?
堇歌心内轻嗤,却温和道:“自古祸从墙边出,母亲怎知会不会有一日被人偷听呢?
这可是灭族之祸,女儿不得不谨慎。”
赵氏点头:“有理。
那你便叫吧。”
锦心是个胖胖的丫头,看着敦厚和善,红玉则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
赵氏刻意用了她之前名讳中的“玉”给她取名,又找了这么像她的丫鬟,恐怕是有意提醒她莫忘记之前的身份。
赵氏走后,两个丫鬟合力将她搀扶到床上。
看着她身上腥臭的腐肉,她俩丝毫没有嫌弃,踏踏实实地上起药来。
堇歌对她们还是十分满意的。
这几天,堇歌动一动都不行,被人看的也快失去了尊严。
这回锦心对着她的伤口擦药,她却莫名大笑起来,痛得满头大汗,她却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两个丫鬟不禁关心起她来:“小姐,您怎么了?”
两张脸怼了过来,担忧的表情似乎在问:您这是疼傻了吗?
西月十西那天,医官特意塞给她一瓶药,和一个药方:“猛药没有不伤身的。
您现在可以正常行走了,这瓶药和缓些,也没什么味道,就用它吧。
至于这个药方,你收下,可以帮你养身体,若有时间可以抓药熬制。
但必须慢补。”
堇歌心中一暖,她活在世上十六年,第一次有人关心她。
堇歌闭眼忍住泪水,得体地冲她道谢,让丫鬟送她出去。
短短几天时间,堇歌就掌握了所有礼仪,也学会化细巧的妆面,整个人出落得跟仙子一般。
赵氏看着她的样子,逐渐放下心来:“真是个聪明美丽的孩子,倘若……”倘若不被拐,这么姿容相貌、才智仪表,恐怕也是哪家的贵小姐。
赵氏僵硬的笑容收起来,她不能提这丫头本家的事。
要让其只有尚书府一个本家!
西月十六是进宫的日子,堇歌跪下拜别了父母双亲,那边传旨的太监己经来接人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尚书堇汾之女堇歌,玉质名门,端慧贤德,册为正五品才人,以沐朕恩。”
端慧贤德……嗯,有一种客套的美。
怕是胡乱拟写的吧?
堇歌从容接旨,按堇汾的嘱咐将银子递给传旨太监:“公公辛苦了,请到后厢喝茶歇息吧。”
“不了不了,还有两个才人,一个宝林两个采女的旨意要传呢。”
看来除了勋爵门户、皇亲国戚,就数堇府了。
要不然,这太监也不会先来传旨。
不过,皇帝一下子召这么多人入宫,还没算上宫里的宫女女官们……是否太过好色呢?
既然己经拿到旨意和进宫的令牌,不如早一步进宫吧。
堇歌带着锦心和红玉两个丫头,从尚书房出发,坐上宫里来的马车,在众侍卫的护送下,于斜阳渐沉之前,从皇宫的西北角偏门进宫了。
进了宫门,先换上一顶淡红色小轿,一路抬过去。
堇歌偶尔掀开看,富丽堂皇的宫殿,威严地矗立。
她被分到了宸乾殿的偏殿。
主位是文妃娘娘。
所以一进殿,略微休整了一下,便去拜会文妃。
文妃是个病秧子,比皇帝还要大几岁,未及而立,看上去却十分老态,眼角细纹密布,两颊凹陷,一副病容。
走一步就要咳一声。
“按才人……的份例,给你安排了一个太监,两个宫女。
才人,先去歇息吧。”
堇歌不便多问,领着分配的人手先回去了。
太监喜禄、宫女采月、采星,一齐来向堇歌行礼。
堇歌威严地坐在上首:“从此后,你们的主子便是宸乾殿的堇才人了,万般事都不要紧,关键是心要明眼要亮,在殿外不许招惹麻烦,在殿内也不许吵架生事。
我虽年轻,可也耳聪目明,所有旁杂的心思,都好好收一收,一旦被我晓知,绝不轻饶。”
众人皆低声恭敬道:“是。”
堇歌语气和缓些,道声“赏”,将给他们准备的银两分发了下去。
才刚进宫,光赏赐就花了一半存银。
明日皇后娘娘差人送赏,也不好叫公公空手走了。
将来打点太监,都是钱。
一旦在皇宫短了银钱,却未获宠,便岌岌可危。
心中暗骂刘氏没见地,堂堂一个尚书太太,竟然还暗扣她进宫的钱。
倘若她在宫中没命,他们能得什么好?
“主子,刘贵妃娘娘着人给您搬来了两盆冬青。”
堇歌起身,笑着冲刘贵妃的大太监王福全公公道谢。
王福全迫不及待地嗪着笑容看向她。
堇歌唤道:“红玉,将这些递给公公,聊表我的谢意,算是我请公公喝茶了。
公公可要在贵妃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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