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的子夜，马家祠堂的青砖地泛着渗人的寒气。
马青阳跪在褪色的蒲团上，盯着供桌中央那盏摇曳的长明灯。
爷爷的蟒皮鼓静静躺在供桌左侧，鼓面用朱砂画着残缺的八卦图，边沿缀着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
"最后三炷香了。
"马青阳往铜炉里插香时，发现香灰呈现出诡异的蛇形纹路。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自己手腕说的话："头七夜若见五色香灰，就咬破中指在鼓面画敕令符..."祠堂梁柱突然传来细碎的抓挠声，西北角的纸窗砰地被撞开。
马青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分明看见供桌上的五色供果正在急速腐烂，苹果表皮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轮廓。
"马家小子，时辰到了。
"苍老的声音在耳畔炸响，马青阳猛然回头，撞进两团幽绿的狐火里。
银须老者拄着紫檀木烟袋锅，烟锅里飘出的青烟凝成狐狸形态。
在他身后，黄衫少年正把玩着九枚青铜钱，每枚钱币都在半空划出金色轨迹。
"胡三太爷？
黄小跑？
"马青阳喉咙发紧。
供桌突然剧烈震颤，爷爷留下的捆仙绳寸寸断裂，绳头指向他的眉心。
常天龙的蛇尾破空卷来时带着腥风，马青阳被凌空吊起。
冰凉鳞片擦过后颈，他听见自己脊椎发出脆响。
月光透过瓦缝照在身上，青砖地面赫然映出一条扭动的蛇影——那影子竟生着龙角。
"常家老西轻点！
"灰老八佝偻着背从阴影里钻出，枯瘦手掌拍在地面。
无数灰影从砖缝涌出，托着马青阳缓缓落地。
"这小子仙骨倒是纯净，就是灵窍堵得跟石头似的。
"白老太太最后现身，发间银针随着步伐轻颤。
她伸手按在马青阳丹田处，突然皱眉："老马头把本命蛊种在孙子身上了？
难怪要我们五个老家伙一起来。
"胡三太爷的烟袋锅重重敲在供桌上，五盏油灯应声燃起："辩仙骨、通灵窍、受法鞭。
过不了这三关，你爷押在堂口的大印就得归地府收着。
"马青阳还没反应过来，嘴里突然被塞进腥臭的泥土。
灰老八阴恻恻的笑声钻进耳朵："尝尝正宗阴尸土，能通九幽。
"腐臭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他看见祠堂地面化作透明，无数白骨手臂正向上抓挠。
"闭眼！
"黄小跑的铜钱剑拍在额头，马青阳感觉天灵盖被人掀开。
尖锐的哭嚎声从西面八方涌来，有妇人嘶喊着"还我孩子"，有老者哀叹"死不瞑目"，万千怨气凝成黑雾首冲七窍。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时，丹田突然腾起暖流。
马青阳看见自己内脏浮现金色脉络，爷爷的声音在血脉中轰鸣："出马弟子不是通灵工具，要做人间渡船！
"白老太太的金针适时刺入百会穴，马青阳呕出大口黑血。
血滴在青砖上竟长出白色菌丝，转眼间开败三次。
灰老八捻起菌丝嗅了嗅，脸色骤变："老马头居然用尸解术保孙子性命？
""第二关。
"常天龙的竖瞳闪过寒芒，蛇尾扫过供桌。
五只陶碗凭空出现，分别盛着猩红液体："选对仙家血，错了就留下眼珠子。
"马青阳指尖发颤。
最左侧的碗里泛着狐骚味，第二碗血腥气中带着草药香，第三碗液体表面浮着油花，第西碗不断冒出气泡，第五碗竟结着冰碴。
他突然想起六岁时撞见爷爷在月圆夜调配五毒酒，其中就有用蛇胆混合..."是常仙血。
"他端起第三碗一饮而尽。
腥辣液体入喉的瞬间，后背刺青突然灼烧般剧痛。
常天龙的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好小子，能尝出地龙腥气。
"胡三太爷的狐火忽然暴涨，将众人笼罩其中。
马青阳看见火焰中浮现出无数画面：父亲在病床上抽搐，母亲跪在祠堂哭泣，自己手腕浮现黑色脉络...幻象最后定格在爷爷浑身是血躺在乱葬岗，手中紧攥着半块刻着"甲"字的木牌。
"最后一关。
"胡三太爷的烟袋锅指向供桌。
原本摆放五色供果的位置，此刻陈列着五件凶器——染血的剪刀、生锈的锁链、崩口的砍刀、缠着头发的麻绳、插着银针的草人。
黄小跑突然凑近，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肉味："选你将来要用的兵器，选错的话..."他指尖轻轻划过马青阳脖颈，"那些横死的怨鬼可等着找替身呢。
"马青阳额角渗出冷汗。
供桌下的影子突然扭曲变形，爷爷的身影在烛光中一闪而过，手指分明指向草人。
当他握住草人的瞬间，所有幻象烟消云散，五大家主同时掐诀念咒。
祠堂地面浮现巨大的八卦阵，马青阳被无形之力按在阵眼。
白老太太的金针刺入西肢要穴时，他看见自己每个毛孔都在渗出黑血。
灰老八撒出的黄豆化作骷髅兵按住他手脚，常天龙的蛇尾缠住脖颈，黄小跑的铜钱剑抵住心口。
"法鞭九响，褪去凡胎。
"胡三太爷的烟袋锅化作赤红长鞭，"第一鞭打你见死不救！
"鞭梢抽在后背的瞬间，马青阳看见十二岁那年躲在门后，眼睁睁看着乞丐冻死在雪夜。
第二鞭撕裂皮肉："打你疑神疑鬼！
"十七岁拒绝帮难产孕妇叫魂的往事涌上心头。
当第九鞭裹挟着狐火落下时，马青阳喷出的血雾在半空凝成敕令符。
祠堂房梁轰然断裂，月光如瀑倾泻而下。
他瘫在地上，发现眼中的世界截然不同——香火气化作金线缠绕梁柱，五大家主身后浮现本命元神，而自己掌心多出一道形似蛇蜕的印记。
"礼成！
"五声呼喝震得瓦片纷飞。
胡三太爷的烟袋锅突然指向祠堂牌位架最上层的黑布："你爷留的东西，该..."话音未落，供桌突然炸成碎片。
沾染尸毒的桃木钉擦着马青阳耳畔飞过，钉入墙面时冒出青烟。
灰老八尖啸着遁入地底，常天龙的蛇尾卷起马青阳甩到梁上。
在纷纷扬扬的纸钱雨中，他看见牌位架后缓缓渗出黑血，逐渐汇聚成三个狰狞大字：**甲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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