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恨啊!”
在阴暗逼仄的暗室一角,沈昭昭尽力蜷缩着身子,但被挑断手筋脚筋的伤口,传来的阵阵钻心疼痛让沈昭昭不由得颤抖着。
己经记不清自己在这个昏暗狭小的暗室里度过了多少日夜,浑身皮肤溃烂,像一滩烂泥似的爬行在这逼仄的空间内苟延残喘,整日除了送两顿馊饭的哑仆来过后,便只有老鼠的吱吱声相伴。
此刻,她只觉气息下沉的紧,脑子却不再混沌,她意识到这是回光返照的前夕。
在弥留之际,沈昭昭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孙鸿宁那张英俊却带着邪气的面庞。
“沈昭昭,你若不死,我怎能继承沈家这万贯家财,怎么去迎娶苏家的大小姐。
你死了,才能成全我啊,哈哈哈哈哈!”
这一天终于来了,总算是要解脱了。
只是可怜我那刚出生的麟儿以后的命运未可知。
只恨自己不能护他周全了。
孙鸿宁,你害的我好苦!
若有来生,我绝对饶不了你!
那晚,沈昭昭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她爱到骨头的男人,承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会为了旁人加害于她,甚至连亲骨肉都不认。
所谓每日亲手端来的美容养颜汤,竟是穿肠的慢性毒药,现在浑身乏力,皮肤溃烂,竟还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将她如一条野狗般扔进了这暗室等死!
沈昭昭懊悔极了。
如果不是他,也就不会害的自己父母双亡,万千家财为他人做了嫁衣,疼爱自己的外祖家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全族男丁尽数被奸佞设计在战场上死无全尸,家中女眷被充入教坊司,终生不得脱籍从良。
自己也不会沦落成今天这个鬼样子,怕是死后都没有一张草席裹身,更无人记得曾名冠京都的沈家嫡女。
······是夜,位于京都石安坊街上的沈府后院的一间屋子内,镂空的缠枝银纹的床上躺着一个粉面玉琢的少女微弱的呢喃着:“水,水。”
闻言,小丫鬟玉竹赶忙起身去桌上斟了一杯茶水走向床边。
刚还在小鸡啄米似打瞌睡的小丫鬟玉梅听见动静,也一激灵来了床边,静静看着床上的少女,一言不发。
坐在床榻边的沈府主母罗氏顺手接过水来,准备喂给床上的少女,却被半梦半醒间的少女一手打翻了茶杯,突然抓紧了沈夫人的手,只见少女峨眉轻蹙,竟是不自觉地留下了两行清泪。
沈夫人一边轻轻拍着少女手背安抚着,一边焦急的说着:“昭儿,昭儿,醒醒,我是娘亲。”
沈昭昭仍沉浸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解脱与懊悔中,却又听见娘亲熟悉的声音,倍感亲切,用力睁眼,顿了顿,一脸慈爱的母亲映入眼帘,让她感觉失真。
自己不是死了吗?
站在旁边的小丫鬟玉竹一边流泪,一边傻笑着道:“小姐,您总算是醒了。
您都不知道,夫人在这守了您好几天了。
老爷刚刚还派人来问您醒了没。”
沈昭昭一下接收了这么多信息,愣了愣神,没有开口。
“玉竹,重新给小姐斟茶过来。
玉梅,去请府医来。
另派人速速将小姐醒来的消息去前院通报给老爷。”
罗氏喜极而泣的张罗着。
安排完这一切,罗氏自顾抓着女儿的手,开始回忆这几日:“昭儿,你可总算是醒了。
自十多日前,你和为娘上山烧香,拜完广济寺回来后,你便从第二日沉睡不醒。
京都大大小小的大夫请了个遍,诊断差不了甚,单说只是受了惊,药方变来变去,你仍是昏迷。
幸得一云游道士路过家门,说是与我沈家有缘,把脉后放下一颗药丸化水让你服下后,留下一句谶言:十日大梦解前缘,血债当用金线还。
果然,今夜你就醒了。
真是菩萨显灵,菩萨保佑我的儿啊。”
沈昭昭听着母亲罗氏说的这些内容,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翻江倒海。
我这是又活过来了?
既然上天给了这一世的机会,孙泓宁,此生我们走着瞧!
不过片刻的功夫,只见一位身材微微发福,双目炯炯有神,脸上却略显疲态的中年男人进得门来,这就是赚得沈府偌大家业的沈府老爷沈谊。
后脚跟着的便是沈府的陈府医。
沈谊摆了摆手让陈府医上前把脉。
陈府医己经年过半百,是一路跟着沈谊从江南到了京都定居的老人了。
只见陈府医把过脉后,沉声道:“小姐既己清醒,现在看脉象己无大碍,只是昏迷时间过长,现下内里虚空,切忌劳神伤体,日后仍需静养调理。
我现在开个方子,派人随我去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三日后我再来给小姐把脉。”
沈父听完陈府医诊断后,应声道好,随即派一名小厮跟着陈府医去外院开方抓药。
沈父袖口露出半截漕运货单,指尖有常年拨算盘的茧子:“昭儿可还记得上月为父教你的核账口诀?
为父新得一批南海运来的新鲜玩意儿,正等着你醒了去核价呢。”
罗氏听后,打趣道:“昭儿你瞧,你父亲这袖口上沾染的墨汁,没有我的昭儿当帮手,你这父亲也是不修边幅了。”
沈昭昭顺着母亲的话转头看了一眼父亲袖口,这个一向精致的男人何时如此狼狈过。
回过神来,眼睛发酸,只默默哭却不言语。
沈父见女儿反应,轻声唤道:“昭儿?
昭儿?”
沈母斜睨了一眼沈父,说:“别叫了,别叫了,孩子昏迷这些日子适才醒来,只是还未适应外界嘈杂声。
现在人醒了,府医也看了,可以放心了,老爷快安心歇息去吧。
一会儿我看着昭儿喝下药,让她再好好睡一觉。
有什么,等她恢复了再说。”
沈昭昭听罢便要掀开被子下床想要下跪,却被沈母拦下,问:“昭儿是要作何?
身子刚醒还弱着,别又风寒了。”
沈昭昭艰难的开口,用干涩的嗓音答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忧了。
我己无碍,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醒来,见到父亲母亲仍能在身边陪伴,孩儿一时语塞首哭,父亲母亲莫要见笑。”
沈父沈母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发自肺腑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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