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把香樟树浇成墨绿色，林知夏缩在保安亭檐下数水洼里的涟漪。
第十七个圆环荡开时，铁门铰链发出锈蚀的呻吟。
藏青色伞面像一片移动的夜空，堪堪停在她发顶两寸处。
握伞的手苍白得能看见淡青血管，腕骨处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正在淋雨。
"教务处怎么走？
"少年音色像浸了水的瓷，林知夏抬头时，一滴雨正从他睫毛滚落。
转学证明在风中翻卷，监护人签名栏的"己故"二字刺进她视线。
"苏野同学？
"她瞥见表格上的名字，"我也去交材料。
"伞沿的青铜铃铛叮咚作响。
他们沉默地穿过紫藤长廊，雨水在伞面敲着不规则的鼓点。
林知夏闻到若有若无的苦橙香，混着他袖口渗出的铁锈味。
拐角处突然袭来一阵风，伞骨翻转的刹那，她看见他小臂内侧新鲜的伤痕——暗红色划痕组成歪扭的星座图。
苏野猛地拽下袖口，塑料伞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紫藤花瓣沾在他肩头，像一串未愈的咬痕。
"别看。
"他喉结动了动，"会做噩梦。
"林知夏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药盒。
氟西汀三个字在掌心发烫，铝箔板上昨天的药格完好无损。
她想起上周路过医务室，听见校医叹气："那孩子又没来换药。
""还你。
"她将药盒倒扣着递过去，假装没看见背面潦草的日期记录——最近一次服药停留在转学前三天。
雨幕深处传来救护车鸣笛。
苏野突然剧烈颤抖，伞骨擦过林知夏耳尖，在墙面刮出刺耳声响。
他转身冲进雨里，藏青色身影撞碎重重雨帘，像一尾自投罗网的青鱼。
林知夏追到教学楼拐角时，消防栓玻璃映出少年弓起的脊背。
他正用额头反复撞击金属柜门，指关节在墙面擦出血痕。
白衬衫下摆掀开一角，露出腰间缠绕的绷带。
"献给永远沉睡的月亮..."带着哭腔的呢喃被雷声碾碎。
苏野从书包掏出鎏金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穿水手裙的少女站在天文望远镜旁，发梢别着月牙发卡，眉眼与他如出一辙。
林知夏屏住呼吸后退半步，帆布鞋踩中潮湿的纸片。
是半张撕碎的病历单："创伤后应激障碍...自残行为...建议电休克治疗..."雨突然停了。
苏野站在三步之外，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腰腹绷带上。
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掌心里躺着颗被雨水泡胀的桂花糖。
"封口费。
"他嘴角扯出破碎的笑，"或者你现在去报告老师？
"林知夏接过糖，指尖擦过他掌心冰凉的月牙疤。
远处上课铃穿透雨幕，她突然拽下校牌塞进他手里。
"高一（2）班林知夏。
"她撕开糖纸，把印着向日葵的包装纸叠成方形，"听说下周有猎户座流星雨。
"苏野怔怔望着掌心的橘色星星。
糖纸在雨中舒展成完整的向日葵时，少女己经跑进教学楼。
他弯腰捡起她掉落的手帕，浅蓝色棉布角落绣着星系图案，还有行小字："每个雨滴都是未爆发的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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