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朝作为急诊室的卫生员，被安排参加了来队家属因难产造成的大出血的抢救工作。
她目睹了生与死的全过程。
那两条小生命脸色铁青、双眼紧闭，紧紧攥着拳头，拼命挣扎着，先后从他母亲的下身出来。
接着就开始啼哭不止，努力地向这个世界宣布着他们的到来有多么的不幸。
血和羊水却如泉水般的，从一个女人的下体喷射而出。
这悲惨的画面，一首定格在还是实习卫生员的袁朝的脑海里。
他们虽然是野战部队医院，但和平年代在医院接触到死人是很少的。
她长到23岁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因生孩子而死亡。
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死人。
她看傻了。
她被护士长连拉带拽的，去帮助给孩子去洗澡。
大夫们都忙着用各种办法抢救产妇，袁朝她们几个实习卫生员，毛手毛脚把孩子洗净、包好。
然后又迅速赶到了抢救室，等待命令。
医院外边围着野战营汽车连的几十名的官兵，他们挽着袖子，时刻准备着为连长的家属献血。
经过十几个小时抢救，高主任无奈地放下听诊器，哽咽着宣布。
“产妇因凝血功能障碍，现在己经死亡。”
在主任的指挥下，袁朝把一个洁白的床单从头到脚给死者盖好。
所有参与抢救的人员集体向死者三鞠躬。
袁朝的心如刀绞一般的难受，女人太不容易，你为创造生命却献出了生命。
这时她看到，有人把死者的家属余明威连长叫来。
他以前在袁朝的视线中，身材高大模样英俊，现在如同一摊烂泥。
被几个战士连拉带架地弄了过来。
他不哭也不吼，只是拼命地去拉早己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爱人王小娟，眼睛空洞地反复说:“小娟咱们回家，小娟咱回家吧……接着床边慢慢传来哭声。”
他瘫倒在那个停放着王小娟尸体的小床前。
袁朝看着他的样子，心疼极了，低下头，忍着眼泪。
她连忙走出门去，与部队家属工厂来的几个生过孩子，有奶的家属一同前往婴儿室。
护士长安排她们，轮流来医院给孩子喂奶，她们还手把手地教会了袁朝如何换尿布，怎么给婴儿洗澡。
袁朝开始连摸一下这么个二三斤重的小孩她都害怕得要命、紧张得要死，生怕把他们的小胳膊小腿给弄断了。
袁朝和另外一个卫生员，偏偏被安排在婴儿室去照顾这两个双胞胎男婴，一个二斤半、一个三斤半。
部队家属几个生过孩子，有奶的家属，也被安排轮流来医院给孩子喂奶。
那天，她目睹了王小娟生完孩子后的悲惨离世。
那是一个难以忘却的瞬间，鲜活的生命以她无法想象的方式快速地消失了。
袁朝作为野战医院的实习卫生员，能够熟练地完成相关的事务，但一个母亲和孩子的生离死别却让她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有时候走在医院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夜色像一条长长的蛇吞噬着周围的光明。
夜幕降临下的一切，显得那么肃穆而安静。
那是医院独有的夜，虽寂静但无法平息内心泛起的涟漪。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那位母亲的最后瞬间——生命结束前被苦难雕琢的模样、瞳孔里的失落、却又似与孩子的生命交汇着……， 每个画面都像是电影镜头在她脑海一帧一帧地播放。
护士长安排她来照顾刚出生的孩子，面对这新的任务，她的心中既有一丝不安，又有一丝期待。
她小心翼翼地接触着那个刚出生的孩子，那个承载了太多痛苦与期望的幼小生命。
那是一个纯净的生命体，虽然经历了人生最初也是最痛苦的一幕——母爱的流失，但他们依旧坚韧地存活着。
看着他们俩紧闭的双眼、嫩滑的皮肤和柔软的身体，袁朝仿佛看到了生命中一丝未被磨灭的希望。
袁朝心中复杂而纠结的情绪不断交织着。
她对生命的敬畏与对未知的恐惧，在心中此起彼伏。
她害怕自己会因为那个悲惨的场景而无法真正照顾好这个孩子，但同时她也知道这是她的责任和使命。
于是她选择勇敢面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守护这两个小小的生命。
她开始学习如何更好地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如何给他带来温暖和安慰。
她开始尝试与孩子建立一种特殊的联系，虽然她知道这需要时间和耐心。
每当孩子安静地躺在她怀抱里时，袁朝的心都如触电般刺痛了——既疼惜那个离开人世的母亲的不舍和悲痛，又为自己能为孩子带去一份温暖的庇护感到些许慰藉。
她断断续续想到自己也是个没妈的孩子。
余明威处理完亡妻的事后，来到医院看孩子时己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当他看到一对双胞胎儿子时，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给袁朝她们一遍遍地鞠躬。
在办理完出院手续的时候，院长跟他说：“小袁照顾孩子很有耐心，也很仔细。
在你老家照顾孩子的人没来之前，她和范瑾一起去帮助你再多照顾几天，因为孩子生命还很脆弱。
医院也担心再出问题，院里领导己经研究过了，她们俩去你那里帮忙，算她们出公差。”
余明威感动地又一次流下泪水。
袁朝和范瑾各抱一个孩子坐上余明威开的汽车，来到汽车连的临时家属院，这是成都一个郊区县叫双流县，他们部队总部、医院、修理营，机械营，都在这里。
几个单位都离得不远，但袁朝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抱着孩子一下车映入她眼帘的是几排平房，还有的房子里炊烟袅袅，飘着饭菜的香味。
这是汽车营的家属区，划给汽车连的几间平房，作为来队家属临时居住的地方。
两间紧挨着的平房，每间也有二十多平方米，每个房间放着两张单人床，两张床并在了一起，每个床上放着一床军被，一床大花被，还有孩子的一些用品。
袁朝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带着个小孩子，袁朝用眼睛的余光问余明威？
余明威介绍说：“她叫李小花，是高营长的爱人朱大姐帮助从附近村里找来的带孩子的阿姨。”
他指了指小女孩子对她们俩说：“这是我的大孩子，是个女儿。”
袁朝蹲下来摸着小女孩的小手问：“你几岁了？”
小女孩用手比画着两岁，袁朝抱起她，让她去看她俩弟弟。
她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嘴里还喊着：“妈妈、妈妈！”
天渐渐黑了，袁朝用试探的口气问：“余连长，你家己经有人照顾孩子了，要不，我们俩先回队吧？
如需要？
我们明天再过来？”
范瑾也在一旁点头。
俞明威小声地说：“好吧，我马上安排车送你们回去。”
小女孩好像听懂了似的，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还嚷嚷着大声说：“不走！
不走！”
边说边去扯她们俩的衣服。
袁朝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安抚她。
余明威对着李小花说：“你去把孩子接过来。”
李小花刚要从袁朝怀里接孩子，这孩子鬼哭狼嚎般地边哭，边嚷嚷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打！
打！”
她用小手指着李小花。
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屁股。
袁朝迅速地扒开孩子小棉裤，看到孩子的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忍不住抱住孩子呜呜地大哭起来，李小花逃也似的，离开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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